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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第四章 危險記號全是真的!

  我呆了好一會,說不出聲來,直到唐明又叫了我幾下,我才道:「是,我一定來,那間醫院?」

  唐明將醫院的名稱告訴我,又說了一句:「我還要通知幾位叔叔伯伯。」

  我也沒有向他再問通知甚麼人,我放下電話,立時出了門。當我走出門的時候,我像是走進了冰窖一樣,遍體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兒戲?兩小時之前,唐月海還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間,他就死了?

  我感到自己精神恍惚,是以我並沒有自己駕車,只是召了一輛街車,直赴醫院。

  在醫院的門口下車,看到另一輛街車駛來,車還未停,車門就打開,一個人匆匆走了出來,那是樂生博士。

  我忙叫道:「博士!」

  樂生博士抬起頭來看我,神色慘白,我們一言不發,就向醫院內走,醫院的大堂中,有不少記者在,其中有認得樂生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樂生博士一言不發,只是向前走。

  我和樂生博士來到了太平間的門口,走廊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轉過頭去看,只見阮耀也氣急敗壞地奔了過來。

  一個身形很高、很瘦的年輕人,在太平間外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自我介紹:「我是唐明。」

  他的雙眼很紅,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經得起突如其來的打擊的那種人。我道:「令尊的遺體呢?」

  唐明向太平間的門指了一指,我先深深地吸一了一口氣,然後才和樂生博士、阮耀一起走了進去,唐明就跟在我們的後面。

  從樂生博士和阮耀兩人臉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們的心情,和我是一樣的,那便是:我們的驚訝和恐懼,勝於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們的好朋友,他的死亡,使我們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於他的死亡,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了,是以我們都覺得這件事,一定還有極其離奇的內幕,這種想法,我們都還不能說出具體的事實來,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沖淡了我們對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間中的氣氛是極其陰森的,一個人,不論他的生前,有著多麼的崇高的地位,有著多麼大的榮耀,但是當他躺在醫院太平間的水泥台上之際,他就變得甚麼也沒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樣的。

  我們在進了太平間之後,略停了一停,唐明原來是跟在我們身後的,這時,越過了我們,來到了水泥台,他父親的屍體之前。

  我們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幾步距離,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好幾里路遙遠,我們的腳步,異常沉重,這是生和死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遙遠、太不可測了。

  唐明等我們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時,才緩緩揭開了覆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們可以看到唐月海的臉部。

  當他在那樣做的時候,他是隔過頭去的,而當我們看到了唐月海的臉時,也都嚇了一大跳。

  死人的臉,當然是不會好看到甚麼地方去的,而唐月海這時的臉,尤其難看,他的口張得很大,眼睛也瞪著,已經沒有了光采的眼珠,彷彿還在凝視著甚麼,這是一個充滿了驚恐的神情,這個神情凝止在他的臉上,他分明是在極度驚恐中死去的。

  我們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太平間中那種異樣的藥水氣味,使我有作嘔的感覺。我想說幾句話,可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唐明看來,比我們鎮定得多,他緩緩轉過頭,向我們望了一眼,然後,放下了白布。

  我們又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樂生博士掙扎著講出了一句話來,他是在對唐明說話。他道:「別難過,年輕人,別難過!」

  唐明現出一個很古怪的神情來:「我自然難過,但是我更奇怪,我父親怎麼會突然死的?」

  我們三人互望著,自然我們無法回答唐明的這個問題,而事實上,我們正準備以這個問題去問唐明!

  阮耀只是不斷地搔著頭,我道:「不論怎樣,這裏總不是講話的所在。」

  我這句話,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點著頭,向外走去。

  我們出了太平間,唐明就被醫院的職員叫了去,去辦很多手續,我、阮耀和樂生博士三個人,就像傻瓜一樣地在走廊中踱來踱去。

  過了足足四十分鐘,唐明才回來,他道:「手續已辦完了,殯儀館的車子快來了,三位是──」

  阮耀首先道:「我們自然一起去,我們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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