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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布平間:「靈界是甚麼意思?是另一種境地,另一個空間?另一種人力所不能到達的境界?」

  貢雲大師沉聲道:「靈界就是靈界。」

  布平當時得到的答覆就是這樣,所以他聽得我說,去問貢雲大師,多半得到這樣的答覆時,他訝異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嘆了一聲:「布平,你、我、我們,和那些畢生靜修、參禪的人,完全是兩類人。他們有許多古怪的想法、行為,旁人全然不能理解,說得刻薄一些,連他們自己也不了解。」

  布平不以為然:「你這種說法不對,他們至少了解他們在做甚麼。」

  我冷笑了一下:「了解?貢雲就答不出甚麼是靈界,由此可知,他根本不知道!要是知道,他就可以應邀前往,不必苦苦思索。而如果,靈界是超脫生死的一種境界,那正是他們那些修行者畢生想要達到的自由,如果他們能在靈界和人間之間,自由來去,甚麼信息不信息,都不重要了。」

  布平給我的這一番話,說得直眨眼睛。

  我打了一個呵欠:「我看,你在桑伯奇廟中的遭遇,也差不多了吧,長話短說,三扒兩撥,快快道來。」

  布平的神情很尷尬:「你──我以為你會對超感覺這方面的事有興趣。」

  我道:「我當然對超感覺有興趣,但是在你敘述中,我看不出有甚麼超感覺的存在。」

  布平叫了起來:「你怎麼啦?七位大師,他們都感到了那種信息!」

  我又嘆了一聲:「或許他們真的感到了一些甚麼信息,但是他們全然不懂那是甚麼意思,那又有甚麼用?」

  布平悶哼一聲,沒有立時再說甚麼,過了好一會,他才繼續說下去。

  布平當時,對貢雲大師的回答,目瞪口呆。如果對「靈界」沒有一個確切的定義,那麼,首先得參悟了甚麼是「靈界」才行,而這一參,只怕少則二三十年,多則一生之力。

  貢雲大師講了那句話,不再理會布平。其餘的人也全是一樣,布平覺得無趣之極,他勉強停留在禪房中,到了當天中午,實在忍不住,只好離開。當他離開之後,恩吉喇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原來布平和各位大師的對答,雖然是在禪房之中,但是由於十分寂靜,他們的對話,傳到了外面,接近禪房門口的一些人,全都聽到了。

  布平道:「我心中有疑惑,自然要問。」

  恩吉道:「算了,你不應該不懂裝懂,大師們都不懂,你怎麼可以亂說?」

  布平憤然:「其實,我還是懂的,只是不知道甚麼叫靈界,如果靈界是一個地方,那麼大師所接到的信息,就是叫他們到那地方去。他們不應該把自己關在禪房中,應該去找那地方。」

  恩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布平的話,其實有他的道理,但是在恩吉聽來,卻像是小孩子胡鬧。他盯著布平:「你在胡說甚麼,誰能到達靈界,早已修成了。」

  布平翻著眼:「那是你們自己修行的程度不夠,不能怪我胡說。」

  恩吉聽得布平這樣說,倒也不禁呆了一呆,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布平看到恩吉這種發怔的樣子──事實上,桑伯奇廟中,上上下下的僧人,和那些外來的僧人,都處於一種驚呆狀態,令看到他們的人,都會同情他們,所以布平道:「你別難過,我有一個朋友,十分有靈氣,我把你們這裏發生的事告訴他,或許他能向你們提供一點意見,我一定來轉告你們。」

  恩吉點了點頭:「你要盡快,我聽貢雲大師說過,信息告訴他,只有一年的時間,過了期限,就沒有機會了。」

  布平喃喃地道:「是啊!『要快點來』──這就是來自靈界的信息。」

  恩吉送布平出了寺門,立時轉回身去,布平知道他又去參加靜思的行列了。

  布平開始下山,他還在不斷想著廟中所發生的事,天色漸黑下來,他到了一個接近山腳的小鎮上。

  喜馬拉雅山腳下的那些小鎮,在閒適之中,總帶有一些神秘的氣氛,石板鋪成的街道,深灰的顏色,一個登山隊在嚮導的帶領之下,正向山區出發,看樣子是準備在靠近山腳處紮營,明日一早就可以開始征途。

  那個嚮導,一下子就認出了布平,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布平這個名字,在喜愛攀山運動的人心目中,簡直是神聖的,就像拳擊運動中的模罕默德阿里、足球運動中的比利、網球運動中的波格,那一隊由十幾個美國年輕人組成的攀山隊,立時包圍了布平,布平替他們一一簽了名。

  在很多情形下,一件偶然的事,在當時,完全偶然發生,發生的或然率可能極小,但是卻發生了,就像布平遇到了那隊美國青年攀山隊,完全偶然因素之下發生的事。

  但是,這種偶然發生的事,有時,竟然會和許多事情發生聯繫,變成了事情的關鍵。

  要聲明一下的是,布平當日在他客廳中的敘述,講到他一路想著桑伯奇廟中所發生的事,一路下山為止,並沒有提及他遇到了那隊美國青年攀山隊。

  因為在當時,他不知道這樣偶然的、看來毫不重要、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會和整件事有著重要關聯。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布平在下山後,有這樣一個小插曲,事情既然發生在當時,就順便提一下。

  當時,布平問明了他們的目的地,知道他們會經過桑伯奇廟,就順口講了一句:「本來,桑伯奇廟十分值得逗留一下,但是這幾天,廟裏的大師有事,還是別去騷擾他們好。」

  嚮導一聽得布平那樣說,已經大聲答應著,可是布平卻聽到有一個聽來相當刺耳的聲音道:「為甚麼?如果一定要去,會怎麼樣?」

  布平聽忽然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話,向他們望去。

  他所看到的,都是精神奕奕、十分精壯的青年人,可是偏偏剛才說話的那個青年,卻身子瘦削、矮小,一副發育不良、體弱多病的樣子,明顯地是東方人。

  布平不禁皺了皺眉。攀山運動和其他的運動的最大不同處,是在攀山的過程中,人的體力和生命,緊緊聯結在一起,體力不支,危險就隨之而來,所以攀山者的健康狀況,必須極度完美,不能有任何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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