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洞天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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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個瘦削的東方少年 旁人看來,他們的行為可能很虛幻、很無稽,那是因為旁人連了解這一點的知識都不夠。 這塊大石頭的出現是那麼神秘,自然會有更神秘的事蘊藏著。 布平不以為自己能發掘這種進一步的神秘,但是他卻希望,可以在這件神秘的事件中,有多些接觸。 恩吉去了相當久才回來,向布平作了一個手勢:「這次,你可別一進去就出來。」 布平連聲答應:「當然,當然。」 恩吉忽然嘆了一聲,沒有再說甚麼,看起來憂慮重重,又帶著布平,向前走去。走出了幾十步,他才道:「要是那些大師,全都參悟不透來自靈界的信息的話,只怕──只怕──」 布平聽出恩吉的語氣之中,有著極度的擔憂,他道:「那也不要緊,反正那些大師,平日也只是靜思,現在還不是一樣?」 布平所說的話,倒是實情,生命對於大師們的唯一意義,就是去想通一個或幾個問題,歲月對他們沒有甚麼特別意思,反正他們一直在思索。就算有了結果,有時也沒有意義,因為深奧的答案,同樣深奧,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即使表達了,也不是普通人所能領悟。有了答案之後,領悟的也只是他們自己。 恩吉聽了布平的話,瞪了他一眼:「這次情形不同,貢雲大師說,來自靈界的信息有期限,過了期限,仍然不能參悟,這個萬載難逢的機會,就永遠消失了。」 布平「啊」地一聲,也知道恩吉的擔憂有道理。第一,靜思若是有期限,就會大大影響思考者的睿智,使他們的智慧,打了折扣。第二,要是他們終於未能參悟到甚麼的話,那麼,大師們就會懊喪萬分,說不定為此喪失了一切智慧,這自然是大損失。 布平沒有再說甚麼,他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能幫上甚麼忙。 一切和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並沒有甚麼改變,依然是那麼靜,所有看到的人,都靜止不動,山中的風聲,一陣陣傳來,慘淡的月光,增添著神秘的氣氛。 布平走進了禪房,禪房中的幾個人,甚至連姿勢都未曾變過。布平的進出,也未曾引起那幾個大師的注意,布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到禪房的一角坐下來。 他盤腿而坐,那不是正宗的參禪姿勢,他只是知道自己一坐可能坐上很久,所以便用了一個較為舒適,可以持久的姿勢。 他是一個攀山家,有一種特殊的本領,就是在十分惡劣的環境之下,盡量使自己活得舒服。例如高山上空氣稀薄,氧氣少,普通人就十分痛苦,但像布平這樣卓絶的攀山家,卻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使自己適應這種環境。 布平也能在特殊的嚴寒下使自己的身體,盡量維持活下去必需的溫度。 這種特殊的求生能力,和大師長年累月的靜坐,很有點相似,所以布平自信,自己維持同一個姿勢,坐上七八個小時,甚至更長,都不成問題,領悟力怎樣,他不敢說,但是在耐力方面,他至少不會比那幾位修行多年的大師更差。 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黯淡的光線,那塊大石離他大約有三公尺,他可以看得十分清楚,至少是向著他的那一面,他看得十分清楚。 於是,他就盯著那塊大石看。 那塊大石神秘地出現在院子,又神秘地移動到貢雲大師的禪房,可是看起來,實實在在,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作為一個攀山家,專業知識之一,是必須對各種不同的石頭,有深刻的認識,那十分重要,不然,把釘子釘進了石灰岩,就可能在攀登的過程之中,自千仞峭壁上掉下去,粉身碎骨。因為石灰岩的硬度,按照普氏系數岩石堅固程度,系數只有一點五到二,不足以承受太重的重量。 單是石灰岩,就有好多種,白雲質石灰岩和硅質石灰岩就大不相同。碳酸岩和碳酸鹽岩又有質地上的差別,亮晶粒屑灰岩和微晶粒屑灰岩的分別,即使是礦石專家,也要在放大鏡下才能分辨得出,但是爬山專家卻必須一眼就可以分得出來。 哪種石頭屬於玄武岩,哪種是磷酸岩,花崗岩、碧雲岩之間有何不同,石英岩有甚麼特徵──等等,都是相當深奧的學問。 也別以為那些學問可以憑經驗得來,不是的,那是專門的學問。岩石學的範圍極廣,早已分類為火沉岩岩石學、沉積岩岩石學、變質岩岩石學。又分支為岩類學、岩理學、岩石化學、岩組學──等等七八個科目,各有各不同的研究目標,要詳細寫出來,十分沉悶,只好略過就算。 一塊大石頭,在普通人看起來,只是一塊大石頭。但是,對岩石有極其豐富知識的人,如布平眼中看出來,就可以看出許多不同之處。 這時,布平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塊花崗岩。花崗岩是登山家最熟悉,也最喜歡遇到的一種岩石。它的普氏硬度系數是十五,比起硬度系數二十的玄武岩來,要容易對付,而又有足夠的硬度去承受重量,使得攀山的安全性增加。 布平在白色的表面上,可以看到在燭光下閃耀的石英和長石的結晶,使他感到驚訝的是,通常來說,結晶露在石面外的大小,和這塊石頭不一樣,通常比較大。 在這塊石頭上,卻又細又密,細小得難以形容。布平沒有看過那麼細小的結晶,但是他仍然斷定,那是花崗岩。 岩石的形成,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物理和化學變化過程。花崗岩中,含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的氧化矽,附近的整個山區,幾乎全由花崗岩和玄武岩組成,在這裏,對著一塊花崗岩發獃,實在沒有意義。 布平想到這一點,幾乎又想離去。但是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斜躺著的大師,自喉間發出了「咯」地一聲來,接著道:「我又聽到了。」 另一個在不住走動的大師立時應道:「是。」 貢雲大師嘆了一聲:「還是那句話,第一晚就聽到,一直是那句話。」 三個人次第講了一句話之後,又靜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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