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毒誓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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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之後,溫太太握著溫寶裕的手,笑得臉上的肥肉亂抖,心肝寶貝地叫了一陣子之後,忽然下令:「你登在報上的照片很神氣,可見人要表裝,佛要金裝,以後除非不讓我看到,見到我的時候,必然要這樣服裝。」 溫寶裕想違抗這道「懿旨」,他父親給了他一個眼色,示意他不必徒費唇舌,溫寶裕也就只好把抗議的話,吞嚥了回去。 後來,他愁眉苦臉來見我,我哈哈大笑:「以後你盡量少見令堂就是。」 白素怪我:「穿整齊些也沒有甚麼,哪有叫孩子少見母親的。」 我和溫寶裕之間,常有「男人的默契」,所以對白素的話,都沒有人去反駁她。 又過了若干天,溫寶裕興沖沖來告知:「後天,可以參觀拍賣品了。」 我的消息比他靈通,因為蘇氏兄弟中的蘇耀西,早就通知我拍賣品運到,已經開始佈置了。他道:「真不得了,全是精品,聽說陶氏集團新成立的基金,號稱可以調集十億美元,就是為了這批寶物而設的?」 商場上對這種事十分敏感,財團有可能以這種基金為名,暗中從事突如其來的商業行動。所以我立時道:「據我所知,確然如此!」 蘇耀西嘆了一聲:「本來我看中了一套玉碗,現在看來,難以競爭了。」 蘇氏弟兄也控制著龐大的工商業集團,是大豪富,可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和陶氏集團相比,當然又差了一截。他也想到陶氏集團可能要全部買下來了。 我笑了一下:「世界上的奇珍異寶太多,不能見了就想據為己有。」 蘇耀西也立時笑了起來:「說得是──你是不是想先看看展品?我可以向拍賣會的主持人安排。」 我想了一想:「不好,這樣一來,我的身分不是暴露了嗎?」 事實上,我倒很想先去看一看,但是我和白素又有約,這幾天,我們雖然沒有商量這件事,但是互相都可以在眼神中看出對方大有挑戰的意思,都像是在說:你認不出我,我會認出你來。 看看究竟是誰認得出誰,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蘇耀西沒有再說甚麼。到了預展會之前的一天,我果然不在家中,到了陳長青的屋子,可是又避開了溫寶裕──那屋子極大,要躲起來,十分容易。 我夤夜化裝,裝成了一個西方人,凡是化裝不想被人認出來,必須在最難改變的地方,加以改變,而經過改變了的部分,又不是很礙眼,太礙眼了,有經驗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那是化裝的結果。 白素是化裝的大行家,功力和我不相伯仲,要瞞過她,自然非別出心裁不可。 我化裝的白種人,是金髮白種人,我把自己的皮膚有可能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全部染白,又把我的汗毛,也染成金色,頭髮當然也染了,然後再用藍色的隱形眼鏡,北歐口音的英文我不成問題。 這樣的化裝法,十分花時間,我用了足足三小時,才算是成功,金髮碧眼,十分傳神,然後,我又在化了裝的臉上,戴了一個面具──那是一種任何人一眼就可看出來的面具。 第二天上午,我離開大屋子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拄著一根枴杖,戰巍巍地走了出來,還向我瞪了一眼。我幾乎要忍不住哈哈大笑:溫寶裕竟然扮成了一個老婆婆,不過,他也算是扮得像的了。 我當然帶了小型攝影機,這種攝影機使用特別的底片,拍出來的幻燈片,可以放大到一平方公尺,效果極好。 那綑羊皮上的文字,拍了下來之後,可以放大了來慢慢研究。 到了預展場地,我不禁叫了一聲幸運,拍賣會的主持,顯然不知道這綑羊皮的重要,只是隨便放在一邊,而且,其他所有的物件,都是可以看,不可以用手去碰,都有玻璃櫃保護著。 而那綑羊皮,卻放在那裏,任人翻揭。 這時,我已看到那「老婆婆」的身手,忽然矯健了起來,在那疊羊皮之前,不停地用手杖去翻,翻了一張又一張,行動可算相當奇特,可是卻沒有人理會。 本來,我還十分為難,因為我的化裝雖然天衣無縫,可是只要我一表示對那堆羊皮有興趣,白素就立時可以認出我來。 所以,我只是像別人一樣,盯著那柄匕首,和許多金器玉器在看。 可是,我又要拍攝羊皮上的文字,又不能連看也不向那些羊皮看一下,而且,我也無法進行遠距離的拍攝。 而在我留意溫寶裕的行動之後,我不禁大是高興。溫寶裕用枴杖在翻羊皮,每翻過一張,他就把枴杖向上,提高一些。 這小子,他竟然把特製的攝影機藏在枴杖之中,公然進行拍攝!他的這個方法十分好,從根本沒有人注意他這一點上,可以證明他的成功。 一看到這個情形,我自然放下了心,由得他去拍攝好了,我可以專心一致,只把白素認出來。所以,我開始打量在這個展覽大廳中的人。 人很多,超過兩百個,每個人都經過化裝,絶大多數,是戴了叫人認不出面目來的面具,也有乾脆扮成阿拉伯女人的。 我留意著每一個人,自然留意的重點,放在這個人是不是對那堆羊皮注意,或者對溫寶裕特別留意。要有所發現,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到一共有三個人,來到了溫寶裕的身邊,逗留了一會,溫寶裕還居然向他們十分不耐煩的瞪眼,用不友善的眼光,把他們趕走。 這三個人,兩個是身形高大的男人,白素的身子沒有那麼高,但當然可以加高──高明的化裝術,非但可以使身形變高,甚至可以變矮!另外一個,是作中東女人打扮的婦女。 我本來想去進一步留意這三個人,可是一轉念間,我想到白素如果在場,見到的情形和我一樣,她也會去留意那三個人(如果她是三個人中的一個,她就會去留意另外的兩個),這時,我如果去接近這三個人,叫白素看在眼中,豈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把我認出來了。 所以我仍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注意是不是有人特別去接近那三個人,可是卻又沒有發現。 溫寶裕的行動十分快,他只花了二十分鐘不到,看來就已經有了十分滿意的成績,他拄著柺杖,裝模作樣,在大廳中晃來晃去,神情十分怡然自得。 若不是怕白素認出我來,我一定會大大地和他開個玩笑,例如絆他跌一跤之類。 半小時之後,我開始走動,在每一個人的身邊,逗留五秒鐘到十秒鐘,從各人的化裝上,判別這個人是不是白素。 由於有「不能互相交談」的規定,所以廳中極靜,人與人之間也不互相交流眼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珍貴的拍賣品上,尤其是那柄寶光四射的匕首,它那鋒利的刀身,殺氣隱隱,十分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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