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第二種人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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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吸了一口氣,伸手在玻璃上敲了起來,發出拍拍的聲響,我不知道白素為甚麼要那樣做。白素事後的解釋是,她看到連能一動不動,看來不正常,想藉敲打玻璃的聲音來驚醒他。 白素敲打著玻璃,我也跟著敲了起來,發出的聲音相當大。我們敲打得很用力。用來建造溫室的玻璃一定很厚,不然,早就給我們敲碎了。 我估計至少有三分鐘以上的時間,我和白素兩人,除了像傻瓜一樣地敲打玻璃之外,甚麼都不能想,也不能做,因為眼前的一切太怪異了。一個人,在植物叢中,一動不動,看起來他就像植物。 我和白素兩人,一面敲打著玻璃,一面直勾勾地望著連能。如果不是連能忽然動了起來的話,我們自己也無法知道何時停手。 連能的動作是突如其來的,看來,也不像是被我們的敲打聲驚醒的,他的動作,一開始的時候相當慢,斜伸向上的手,慢慢向下垂來。 一看到他開始動作,我們也停了下來,看著他。在接下來的一分鐘,簡直就像是在看一齣無聲但是又恐怖到了絶頂的電影。 連能的手慢慢向下垂。下垂的動作不是柔順的,而是生硬的,向下垂一寸,停一停,又一寸,一直到手臂完全垂直為止。 就在那時候,他臉上、手上的顏色也開始起變化,綠色漸漸消退,回復正常的膚色,等到他的膚色完全回復到了北歐人的那種白皙之際,他的眼皮,開始顫動起來。 由於他就站在一盞水銀燈下面,燈光直射著他(所以我剛才才會說他是在進行「日光浴」),所以他身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看到他眼皮顫動,我立時輕輕碰了一下白素,因為他下一個動作,一定是睜開眼來。我在向白素詢問:是不是應該躲起來。 白素立時身子向旁一倒,我和她迅速無比地閃身開去,到了一處陰暗的所在,使連能睜開眼來之後,看不到我們,而我們仍然可以看得到他。 我們躲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連能的行動十分怪異,不管他這樣做,目的是甚麼,當一個人的行動如此怪異,最好別讓他知道怪異的行動已被人發現。 而且,躲起來,我們還可以繼續不為他所知,看看他是不是還有更怪異的行動。 我們才躲起來,就看到連能在深呼吸著,然後,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連能已經不再像一株樹。他揮了揮手,又伸了伸腿。看他的動作,像是大夢初醒。 然後,他向前走來,在經過一些栽種著的植物之際,有時伸手撫摸著葉子,有時伸手在枝榦上輕拍兩下。他一直來到門旁,伸手在門旁的掣鈕上按了兩下,溫室中的水銀燈熄滅了。 然後,溫室的門打開,他走了出來。 我和白素小心地留意著他的每一個行動,這時,他的行動卻一點也沒有怪異之處。 出了溫室之後,他逕自向屋子的後門走去。我正在考慮,連能進了屋子之後我怎麼辦,那兩個該死的便衣人員,忽然用力按起汽車喇叭來。 本來,我已經有了主意,他的行動既然看來這樣古怪,可能有著秘密,那麼,在他進屋子之後,我們可以再設法跟蹤進去,看個究竟。 整件事情,發展到如今為止,還在一團迷霧之中,而幾個與事件有關的人,行動越來越神秘,神秘到了有的人可以在相距萬里的兩個地方同時出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仔細研究一下他們的行動,實在十分必要。 可是,那兩下喇叭聲一響,連能的身子陡地一震。這時候,他已經伸手要去推後門了,他在一震之後,轉過身來。那兩個便衣人員,真是該死之至,不但按喇叭,而且其中一個,還大聲叫道:「衛斯理,我們的忍受有限度,你該回來了。」 連能在才轉過身來時,還不過神情十分疑惑,等到那便衣人員這樣一叫,他立時極其警覺地四面看看,同時後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氣,叫道:「衛斯理,你在哪裏?你躲在哪裏?」 這時候,如果那嚷叫的便衣人員就在我面前的話,我一定毫不猶豫,會重重給他一拳。本來我好好地可以在暗中觀察連能的行動,給他一叫,我的處境,可以說是尷尬到了極點。 白素在我的身邊,輕輕碰了我一下,提高聲音:「我們快來了。」她一面說,一面向外走了出去。我們躲藏在溫室的轉角處,一向前走去,就和連能正面相對,連能看到了我們,神情緊張之極。在後門的門上,有一盞門燈。那盞門燈正亮著,而連能又是背貼著門站著的,燈光恰好映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像白遼士聽我們問他出生地點一樣是一種異樣的暗綠色,看起來,他的臉就像是一片葉子。 白素逕自向他走去,一面走,一面在身後向我做手勢,示意我也向前是來,我想了一想,一時之間,也猜不透白素是甚麼用意,但白素既然這樣示意,我也只好跟著她向前走去。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留意連能的神情。連能的神情,緊張到極,雙手張開又捏攏,看來,他像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才好。一直等到白素到了他的面前相當接近之處,他的神情才比較鎮定了一些,可是他一開口,聲音還是有點顫抖,不知道他是因為憤怒激動還是恐懼,他道:「想不到我們這裏,也會有偷窺客!」 我在那時,也全然不知道連能的情緒何以會如此激動、憤怒。 照說,我們的行動,並不構成對他的任何危害。而他所用的字眼「偷窺」,也似乎太嚴重了些。 如今我只是詳細形容他的反應。至於他何以會有這樣的反應,在事態發展到了最後階段,我才恍然大悟。 我當時聽得他稱呼我們為「偷窺者」,心中十分生氣,可是白素又打了一個手勢,令我不要開口,她揚了揚眉:「偷窺?連能先生,我真不明白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連能「哼」地一聲:「一般來說,偷偷摸摸,躲在陰暗處,觀察他人的行動,就叫偷窺。」 白素笑道:「我們想來拜訪你,剛好看到你在溫室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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