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第二種人 | 上頁 下頁


  奧昆是一個有著火一樣紅的頭髮的中年人,精力旺盛,我皺了皺眉,想回敬幾句,被白素使了一個眼色制止。

  祁士域向我們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我主持調查小組,我認為應該請衛先生和衛夫人參加調查,一切由我負責!」

  奧昆大聲道:「好,可是請將我的反對記錄下來。當然,我還會向董事局直接報告這件事。」

  祁士域的神情,十分難看:因為如果邀請我調查,沒有作用,就是他的嚴重失責。

  可是祁士域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這樣做,他坐在主席位上:「為了節省時間,請每一個人,最多以一分鐘的時間介紹自己。」

  奧昆首先大聲道:「奧昆,公司的副總裁,這次會議的竭力反對者。」

  我實在忍不住:「如果你真是那麼反對,大可以退出,我給你一個地址,那裏有各種類型的美女,我想你會有興趣。」

  奧昆憤怒地望著我,其餘各人不理會,一個個站起來作簡單的介紹,歷時甚短。我立時看到,飛行工程師達寶的頭上,還紮著繃帶。

  祁士域拉下了一幅幕來,一個空中侍應生放映幻燈片,第一幅,是駕駛艙中的情形。

  祁士域道:「這是機長位置,那是副駕駛員,這裏是飛行工程師,這是通訊員,還有兩個座位,通常沒有人,事情發生的時間,是當地時間,上午十時二十二分──」他講到這裏,吸了一口氣,望向副駕駛員白遼士。

  白遼士手中不斷轉著一枝筆,他大約三十出頭,高瘦,有著十分剛強的臉型,說話也果斷、爽快,不拖泥帶水。

  他道:「當時,航機的飛行高度,是四萬二千呎,正由自動駕駛系統操縱,我恰好回過頭去,和達寶、文斯在說話。馬基機長忽然驚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叫聲,我轉回頭,看到他正在迅速地按鈕,放棄自動駕駛系統的操縱,而改用人力,同時,航機飛行的高度,由於馬基機長的操縱,正在以極高的速度降低──」

  奧昆插了一句:「這是極危險的動作!」

  祁士域道:「作為機長,如果判斷有此需要,有權這樣做。」

  奧昆道:「他是一個醉鬼!」

  祁士域臉色鐵青:「你只能說,在這以前八小時,他喝過酒。」

  奧昆道:「那有甚麼不同?」

  在以後的談話中,奧昆和祁士域兩人,有過許多次類似的爭執,針鋒相對,我都不再記述。

  當時,白素用她那優雅動人的聲音道:「兩位,不必為馬基機長是否醉酒而爭論,我們想聽事實。」

  白素一面說,一面向白遼士作了一個「請繼續說下去」的手勢。

  白遼士道:「我一看到這種情形,嚇得呆了,只是叫:『機長!機長!』機長也在叫,他叫道:「快發求救訊號,要求在最近的機場,作緊急降落。」文斯立即採取行動,我想文斯是立即採取行動的,是不是,文斯?」

  白遼士面向通訊員文斯,文斯點頭道:「是,機長下達了這樣的命令,我當然要立即執行,緊急要求在十時二十三分發出。飛機在急速下降,我很難想像當時機艙中的情形,駕駛艙中,我和達寶,都不免俯衝向前,達寶幾乎壓在馬基機長的身上──」

  達寶的語調比較緩慢:「我根本已壓在機長的座椅背上,我的頭竭力昂向上,去注意所有的儀表板,我的直覺是,機長作了這樣的決定,一定甚麼地方出了毛病。我是飛行工程師,熟悉,一切儀表的指示,我只看到除了我們在迅速降低之外,其餘的儀表,沒有顯示航機的各系統有任何毛病。我叫了起來:『機長,你在幹甚麼?』那時候──機長──他──」

  文斯接了上去:「機長轉過頭來,天,他的神情可怕極了,他的樣子可怕極了!那時,達寶不知道又講了一句甚麼話,機長突然順手拿起杯子,向他的前額敲了下去──」

  達寶道:「我講了一句:『機長,你瘋了?你在幹甚麼?』他就這樣對待我,杯子裏還有半杯咖啡!」

  白遼士道:「機長接著又轉回頭去,仍在降低飛行高度,超過了規定降速的時間限制,一直降到了兩萬呎,他才維持這個高度飛行,侍應長立時衝進來,滿頭是汗,叫道:『天,怎麼啦?』他的額上已腫了一塊──」

  我向連能望去,他的額上,紅腫還沒有退,他苦笑道:「那──不到三分鐘時間,真是可怕極了,整個機艙,簡直就像是地獄,我實在沒有法子形容那種混亂。」

  我苦笑了一下:「不必形容,航機在事先完全沒有警告的情形下,急速下降了兩萬呎,那簡直是俯衝下去的,混亂的情形,任何人都可以想像。」

  連能喘了一口氣,才又道:「我一進來,叫了一聲之後,就聽到機長簡直是在嘶叫:『聯絡上最近的機場沒有?我們要作最緊急降落!』」

  文斯接上去道:「我已經收到了科塔基那勃羅機場的回答,我道:『聯絡上了。』那時,副機長才問了一個我們都想問的問題:『老天,馬基機長,我們為甚麼要緊急降落?』」

  文斯又向白遼士望去,白遼士苦笑了一下,揮了一下手,站起來,又坐下,可以看得出,直到這時候,他的情緒,仍然十分激動。

  白遼士再坐下之後,喝了一大口水:「是的,當時我是這樣問馬基機長,因為在他突如其來地下達緊急降落的命令之前,航機完全在正常情形之下飛行,沒有任何不對勁。誰知道我這樣一問,馬基機長他──他──」

  白遼士伸手抹了抹臉,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才好,侍應長連能接下去說道:「副機長才發出了他的問題,馬基機長就像是瘋了一樣──」

  我一揮手,打斷了連能的話:「對不起,你們所講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在法庭上被引用來作證供,我建議你在使用形容詞之際,最好小心一點。」

  連能的年紀很輕,貌相也很英俊,他被我搶白了幾句之後,脹紅了臉,不知道如何應付,他的神情十分倔強,在呆了片刻之後,他直視著我:「對不起,除了說他好像瘋子,我想不出用甚麼來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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