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成精變人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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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認為死亡總是不好的現象,它代表了結束。」 溫寶裕立刻表示他的意見:「如果在這件事上,死亡的意義和我們平常的理解一樣,紅綾就不會興高采烈。所以神鷹的死亡是事實,而這個事實造成的結果,和我們的想法不一樣。」 我聽得溫寶裕這樣說,不由自主喝了一聲采。 溫寶裕洋洋得意,忽然背起基督教的聖經來:「一粒種籽死了,許多粒種籽得到了生命!」 他這時候有些莫測高深,我只好不恥下問:「甚麼意思?」 溫寶裕道:「我的意思是:死亡或許是生命形式改變過程中必須經過的階段,經過這個階段,生命形式的改變才會取得進展。」 他作了這樣的解釋之後,又強調:「只有這個假設,才能解釋紅綾為甚麼對神鷹的死亡感到高興。」 我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雖然溫寶裕的假設聽起來十分怪誕,可是由於我們對生命形式的改變過程一無所知,而且生命形式改變這件事本身就十分怪誕,在怪誕的事情中,有怪誕的過程,豈不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用力拍他的肩頭,表示欣賞他的言論。 得到了我的鼓勵,溫寶裕更加放言高論:「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從一隻鷹變成一個人,其過程之複雜,不可思議,在過程之中,任何超乎想像的事都可能發生。」 溫寶裕這種假設,基本上可以成立,所以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溫寶裕大是高興:「譬如說,死亡就是過程之中必須發生的現象之一!」 他在大放高論之餘,說話就少經大腦。死亡代表所有行為的終結,不可能是一個過程。死了之後就甚麼都沒有了,找甚麼來繼續?難道一個死了的生命,還能夠繼續起變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是「成精」的過程,而是「變殭屍」的過程了。 我只是瞪了他一眼,沒有說甚麼。藍絲也聽出他的話不對頭,搖頭道:「我不明白,死了之後,生命形式還如何起變化?」 溫寶裕也感到自己說溜了嘴,他想了一想,才道:「我說死亡是其中一個過程──就是說這是過程中的一個變化──通過這個變化,整個過程──這個才算完整──」 他支支吾吾還想說下去,我冷冷地道:「小寶,你可以去從政,你自己想想剛才那幾句說了等於沒有說的話,像不像典型政客發言?」 溫寶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一時之間還沒有進一步的設想,所以只好說些廢話來搪塞,請原諒。」 我也感到好笑:「剛才我說你可以去從政的話,帶有侮辱性,現在我收回,並且向你道歉,因為我發現你不適合做政客──政客的最大特點是絶不認錯,說了一句廢話之後,會用三句廢話來解釋,再用更多的廢話來掩飾這三句,你沒有這個能耐,而且你剛才居然有些臉紅,那更是在政客身上絶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溫寶裕向我鞠躬,我說出了我曾經有過的想法:「會不會是死亡之後,又有復活?」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叫:「對!復活!復活!死亡是過程之一,死了再復活,這正是我想說的!」 我潑他的冷水:「先別下結論,如果有復活,為甚麼要埋葬屍體?」 溫寶裕恢復了信心,他立刻回答:「就是要埋葬,才能使他到時候復活,破土而出,所以紅綾在埋葬他的時候,才會如此高興,引吭高歌。」 他這樣說了之後,還怕說服力不夠,又道:「這就像鳳凰的新生過程一樣──先要在烈火中燒成灰,死得再徹底都沒有,然後才在灰燼中復活!」 我搖頭──溫寶裕舉的這個例子更加沒有說服力,鳳凰在火中重生,那是神話,豈可以作準? 溫寶裕也知道這話誇張,所以他補充:「反正就是這個意思──類似如此。有了這個假設,許多疑問才能解決。」 和溫寶裕討論問題的最大樂趣是,再匪夷所思的設想,他都可以理所當然的接受,而且加以發揮,絶少有他認為「不可能」的事情,那樣,當然討論容易得到進展。 這時候我就有了新的想法。 我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先靜一靜,我要把我的想法,整理一下。 過了一會,我才道:「生命形式的改變,在自然環境中,在許多昆蟲的身上都有發生。」 我才說了一個開頭,溫寶裕就知道我想說些甚麼,他應聲道: 「昆蟲從幼蟲到成蟲,那只是本身生命形態的變化,不能算是生命形式的改變。」 溫寶裕的反駁十分有理,我舉昆蟲做例子,只不過想說明其中的一點。所以我點頭,表示同意溫寶裕的說法,繼續道:「即使是生命形態的變化,中間也有一個過程是死亡。」 溫寶裕想了一想,更正我的說法:「中間那個過程是接近死亡,不是真正死亡。」 我們說的是昆蟲由幼蟲變成蟲之間的那個階段,在這個階段中,許多昆蟲以「蛹」的形態存在,蛹雖然有生命,可是看起來和沒有生命差不多。 我解釋:「我也沒有對神鷹是否死亡做詳細的檢查,可能他正是用一種接近死亡的形態,來度過他生命形式的改變。」 我的話才一說完,溫寶裕突然怪叫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雙手揮動,張大了口,可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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