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闖禍 | 上頁 下頁 |
六 |
|
紅綾用手輕叩自己的頭:「可是,運用了我腦中的一切資料,我都無法明白,這種可怕的情形,竟能持續那麼久!」 我嘆了一聲:「孩子,你問了一個大問題,這問題,在人類的歷史上一直存在。也就是說,在人類的歷史中,這種可怕的情形,不斷地在重複出現,只是花樣不同,名稱有異而已,你說是為了甚麼?」 紅綾顯得很激動,她來回走了幾步,「是由於人性的弱點?」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由於人性的弱點──對強權勢力,有太多的屈服,太少的反抗,在強權勢力之前,滿地亂爬的,搖尾乞憐的,自己不敢反抗,也叫人家同樣做奴隸的,千方百計,也想躋身於強權勢力的,甚麼醜態,都有人做!」 紅綾疾聲道:「當然也有真正反抗的!」 我道:「是,只可惜太少──一旦等到反抗者的數目增加的時候,表面上看來再強的強權勢力,也一定會倒下來,成為反抗者腳下的糞土。」 紅綾對我的話,很能心領神會,她立時道:「是,幾年前,地球上發生過這樣的事。」 我再強調:「對,只要有反抗,一定會使強權勢力灰飛煙滅!」 紅綾嘆了一聲(像一個真正的成年人):「真可惜,天生奴性的人太多了,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半個世紀,居然還可以維持下去,那些屈服在強權勢力前,醜態百出的人,真比蟑螂還叫人噁心!」 我們說到這裡,白素走了進來,她神色凝重,伸手在紅綾的肩頭上拍了兩下:「孩子,我本來不反對你到保護區去當顧問,但是現在,我堅決反對!」 紅綾大是愕然,不知道她母親何以改變了主意,但是我卻很瞭解白素的心意。 白素道:「你爸所說的,全是道理,可是我不會鼓勵你去做反抗的事!」 紅綾低著頭:「可是總要有人反抗才是,而且,一定要有人率先而為──許多次歷史的政變,強權勢力的結束,都是由此開始的!」 白素道:「是,但你沒有想到的,你爸沒有告訴你的是:只要人類的奴性不滅,一個強權勢力消滅了,另一個強權勢力就建立,一直再循環,反抗者再努力,歷史仍然是如此不變!」 紅綾神情疑惑,向我望來,像是在質疑白素的說法是不是對。 對於白素的說法,我不能全面反駁,也不能全部同意。我想了一想,才道:「或者,應該說『民族的奴性』,全人類分成很多民族,有的民族,能夠從奴性的桎梏之中掙扎出來,這些民族就不再受強權勢力控制。有的民族,由於歷史上奴性的包袱壓得他們的腰都軟了,所以敢於反抗的人比較少,甚至很多人認為關在籠子裡,吃得飽,就足夠了。這種民族,自然還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要受強權勢力的控制,或者說,消滅了一個,又冒出一個新的來。民族的命運,由民族性來決定,正如人的命運,由個人性格來決定一樣!」 紅綾不停地來回踱步,足有三分鐘之久,我知道她是在消化我的話。 這一大段我和紅綾、白素之間的對話記述在故事之中,看起來會比較悶,有違我一貫記述故事的原則。但一來,事情和故事有點關係;二來,那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是個人立身處命的原則。這個原則,一有歪曲,人格就蕩然無存了。 既然紅綾是故事之中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在她的思想成熟過程之中,所發生的一些大事,似乎也有記述一下的必要。 當然,我不會長篇累牘地說下去,不然,變成論文,不是說故事了。 紅綾終於站定身子,她很有自信地道:「爸、媽,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們放心吧。」 白素首先點頭,我張開雙臂,我們三個人,一起緊擁了好一會──一家人擁抱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討論過這個嚴肅的問題,因為我相信紅綾的判斷,她會知道自己的行為,如何才是正確的。 在那次討論之後的第三天,保護區的主任和副主任──那老者和那婦人來訪,不但帶來了聘書,而且陪他們前來的,竟然就是我所說的「現成的人」大個子曹金福! 曹金福到我家來,這事本不奇,因為他早就是我家的常客了。可是他如何會和主任、副主任在一起的呢?莫非為了要紅綾到保護區去,他們的調查工作做得如此徹底,竟然把曹金福也請出來了? 這一點,倒是非弄清楚不可,若真是如此,要說他們不是別有用心,那就難以令人相信了。 紅綾見了曹金福,極之高興,撲過去就抱,曹金福立刻漲紅了臉,可是他也緊抱了紅綾一下,紅綾大聲嚷:「前兩天正好說起,要你陪我到保護區去!」 曹金福的臉更紅了,但小伙子這時的臉紅,不是害羞,而是興奮。 他連聲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他的這種反應,令我們大是愕然,莫名其妙,不知道是甚麼意思。 曹金福看了我們的神情,也知道他自己的話說得不夠完全,人家不容易明白,所以他又道:「應該是我來找你到保護區去,怎麼會是你找我呢?」 紅綾大喜:「金福,你也被聘當顧問了?」 曹金福伸手摸頭,顯然完全不知道紅綾在說甚麼。 我一看這等情形,就知道其中必有誤會,忙道:「先別說甚麼保護區,金福,你跟他們,是怎麼走在一塊的?」 曹金福咧著大嘴笑:「在門口碰到的,衛叔,保護區的事也緊要──」 我不等他說完,就用力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頭。 曹金福進門來的時候,和那老者並肩搭背,神態親密,可是他卻說是在「門口撞上」的。我肯定曹金福不會說謊,然而說他們是才見面,那也難以令人入信! 我疑惑之至的神情,明擺在臉上,那老者很是機靈,立刻省得了,他「呵呵」笑了起來:「衛先生,我和金福,的確是在門口撞上的,只不過我們相識已久,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我一聽,也不禁笑了起來:「真巧,閣下和金福是同鄉?」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