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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金大富哭喪著臉:「衛先生──需要時間──和外星朋友聯絡?」

  我怒道:「我沒有和外星人隨時聯絡的本事,那地方是不是和外星人有關,我也不知道,我愛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你只管什麼都準備好,等著我!我一聲說走,就走!」

  金大富一迭聲地答應著:「是!是!是!」

  我揮了揮手,表示和他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金大富沒趣地站了起來,有禮地告辭,走出書房去。白素向我望過來,我示意不必送了,讓金大富自己走就好了,白素也就只走到書房門口,我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可是不一會,就聽到金美麗的聲音:「衛先生、衛夫人,我可以進來一會?」

  我和白素都看到,金美麗站在門口,雙手互握著,放在胸懷,十分焦急。我還沒有出聲,白素已連聲道:「請進,請上來!」

  金美麗立時走了進來,在樓梯口略停了一停,才急急走了上來。

  她在書房門口,又停了一停:「是不是有些十分怪異的事,發生在我和我父親的身上了?」

  幾句話,我幾乎要衝口而出了,可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我本來想說的是:「也沒有什麼怪異,好有好報,惡有惡報,幾千年來,都是那樣!」

  白素像是知道我有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如果我真的說了出來,金美麗自然必定會查根問柢,那就會十分難以解釋,所以白素有點緊張,急不及待地反問:「你感到有什麼怪異之處?」

  金美麗蹙著眉:「我感到──我父親像是──生活在一股巨大的恐懼壓力之下?」

  白素企圖輕描淡寫:「現代人,誰不是生活在恐懼的壓力之下?」

  金美麗望了白素片刻,從她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出她對白素多少有點失望,她搖著頭:「不是這樣,是真正有什麼,令我父親感到恐懼。」

  白素還想說什麼,我覺得像白素那樣,一味敷衍她,不是辦法,既然她自己也已經有了那麼強烈的感覺,那麼把事情攤開來說,只怕還好得多。所以,我一面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一面已搶著道:「金小姐,先別理會令尊,談談你自己的感覺!」

  我的話,顯然起了作用,金美麗一聽,就皺起了眉,神情十分悵然,又有點恍惚。她先是無意識地揮了揮手,幾次想說,又沒有出聲,然後向我望來,我道:「事情可能很複雜,不是十分容易形容,你不妨慢慢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金美麗大為駭然,失聲道:「你──你知道了多少?」

  我鎮定地道:「我什麼也不知道,要靠你告訴我!」

  金美麗以手加額,身子搖晃,看來有點站立不穩,白素趕過去扶住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坐下來之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俏臉雖然蒼白,可是神情已經相當鎮定:「我──最近,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幻覺,竟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

  白素提醒她:「是從那次進入了那家精品店,有了那種可怕的幻覺之後才發生的事?」

  金美麗點頭:「是,那可怕的幻覺一直在折磨著我,而且──而且──」

  她說了兩個「而且」,卻又沒有了下文,只是等著我們的意見。白素緩緩地說道:「你那次的幻覺,確然十分可怕,不過也沒有理由長期糾纏著你,因為幻覺中的情景,十分無稽!」

  金美麗垂下了頭一會:「衛先生、衛夫人,前一兩天,我去求教一位心理醫生──」

  我聽到這裡,就悶哼了一聲──並不是我對心理醫生有什麼成見,而是我很清楚地知道,金美麗的情形,絶不屬於心理學的範疇,而是一種十分神秘莫測的因果報應,心理學家自然無法滿足她。

  白素很有耐性:「心理學家怎麼說?」

  金美麗轉述著心理學家的話──心理學家的話,也很合理,可是無法解決金美麗精神上的困擾。

  心理學家這樣說:「現代生活,越來越是緊張,對心理上所形成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所以,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有著間歇的,不斷發生的、對未來充滿了空虛的、無依的、恐懼的幻想和感覺,這種恐怖的幻覺,更形成巨大的壓力,周而復始的累積,會達到使人精神崩潰的程度,大多數人,都把自己對未來的恐懼,當作是一個人最大的秘密,藏在心底深處,絶不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這就是形成精神上的折磨,所以,應該把恐懼毫無保留地說出來,才會減輕壓力。金小姐,使你感到恐懼的幻覺,內容一定相當豐富,可以告訴我?」

  心理醫生十分懂得誘導,金美麗自然把她那可怖的幻覺,說了出來,心理醫生自然有他的一套分析方法,從金美麗的家庭背景、社會環境分析起,說得頭頭是道,但也正如我一早所料到的,全然搔不到癢處,也未能使金美麗免於恐怖幻覺的折磨。

  金美麗敘述著她求教心理醫生的經過,我和白素都沒有表示什麼意見,等她講完之後,她望著我們,我們也望著她。

  過了一會,她才道:「心理醫生的分析雖然有道理,但是──對我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

  金美麗在這樣說的時候,右手無助地揮動著,現出十分徬徨無依的神情,白素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使她鎮定下來。

  然後,白素的話中略帶責備:「你要別人解決你心中的問題,首先,就必須把你自己心中所感到的,全告訴別人!」

  白素的責備並不算是嚴厲,可是,已足以令金美麗漲紅了臉,她想為自己辯幾句,白素卻不肯給她這個機會──白素的語音十分輕柔,可是她的語意,卻十分堅決:「你剛才一連說了兩個『而且』,卻沒有了下文,金小姐,而且什麼?」

  金美麗沉默了片刻,緩緩縮回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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