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報應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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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金先生,上次你離去的時候,在我的門口,曾見過一個很秀麗的女郎,你和她隔著車子,打了一個照面!」 我預計,當我說到陳麗雪時,他一定會感到震動,因為當時他和陳麗雪一打照面,單從他的背影上,也知道他驚駭欲絶,後來陳麗雪也證明,他當時驚駭的神情,正如那幅畫一樣! 可是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當我說到一半時,他就現出十分奇特的神情來,等我說完,他直視我了幾秒鐘:「衛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在剎那之間,感到十分冒火,可是我隨即想到,這是明明白白的事實,他實在沒有必要抵賴,其中一定有原因在! 所以,我又把問題問了一遍。這時,白素也覺得事情十分古怪,她只和我交換了一個眼色。 金大富連連搖頭:「我沒有在府上門口,見過什麼俏麗的女郎!」 他回答得如此肯定,令我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那時,陳麗雪明明在他的對面,他絶不可能看不見她,而事實上,正是因為他看到陳麗雪,才會如此驚恐的,現在他卻矢口否認,難道陳麗雪所憂慮的是事實,在一霎間,金大富看出來她是什麼怪物? 我揮了一下手:「當時你倒退著走,我看你出去,你不斷在說『留步』,然後轉過身去,你在那時,看到了什麼?」 我這一問問出口,就知道問中了要害,因為金大富陡然站起來,身子發著抖,雙手無目的地揮動著,喉際發出了「格格」的聲音,白素一見這種情形,立即斟了一杯酒,遞給了他。 他接過酒來,由於手在發抖,半杯酒,倒有四分之一杯灑了出來。然後一口吞下去,才顫聲道:「那──不是我的幻覺,你──也看到了?你──竟然也看到了?」 我搖頭:「我看到的只是隔著車子,和你面對面站著的,是一個俏麗的女郎,可是你一看到她,就驚駭莫名,神情就和那幅畫一樣!」 金大富的聲音就如同他在夢遊:「我沒有看到什麼──女郎,我一轉身,就看到──看到前面十分黑暗,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洞──」 (他這個幻覺,和金美麗十分相若。) 他說到這裏,發出了一陣類似嗚咽的聲音,哀求似地望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行,你一定要說出來,照實說!」 金大富又呻吟了一聲:「我──奇怪怎樣天一下就黑了,忽然就在黑洞中──有景象現出來,我──看到了──看到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大大吸一口氣:「那只不過是我的幻覺,我自己知道,當時雖然令我極害怕,但那只不過是幻覺,我是不是可以不說了?」 我斬釘截鐵:「不行,要說!」 他站了起來,叫:「那只是幻覺!是我在那地方看到過的情景的重現,沒有什麼大不了,我──在一間房間中,是一個瘋子──」 我冷冷地道:「單是這樣,不會令你害怕成那樣!」 我當然料中了,金大富開始急速喘氣,然後狠狠地道:「衛斯理,你不是人!」 我冷冷地道:「別管我是什麼,別忘記,只有我能幫助你!」 金大富長嘆一聲,面如死灰,白素又給了他一杯酒,他喝了之後,才結結巴巴地道:「我在那地方看到的情景已經夠可怕的了,誰知還沒有看全──我一出門,才轉過身,眼前那個大黑洞中現出來的情景是──是──我突然把我自己的頭──扭了下來──然後──用兩膝夾住了我自己的頭,用雙手去扯我的嘴──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我可以看到斷頭之中,鮮血在咕嚕咕嚕的轉,卻又不噴出來,我拼命扯我斷頭的嘴,斷頭──居然還會拼命眨著眼,這情形──」 他說到這裏,雙手掩住了臉,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和白素聽到這裏,也不禁呆住了,說不出話來! 這種情形,單是想一想,就足以使人心寒,在鬼故事中,每每有「把頭搬下來梳頭髮」的場面,已經夠叫人恐怖的了,而金大富卻是把自己的頭搬下來,再用自己的手,去扯自己的嘴。 在那一霎間,我的視線不由自主掃向金大富的口角,金大富像是遭到了雷擊一樣,直彈了起來,他顯然想說些什麼,多半是想叫我別看他的嘴,可是他卻只發出了一陣可怕之極的呼叫聲,因為他的口部,這時正呈現一種異樣的橫向擴張──恰如有什麼力量正在向兩邊用力扯他的嘴角一樣。 我一見這等情形,也跳了起來,那時金大富雙手亂搖,並沒有在扯他的口角,他的口部這樣畸形,自然是他的心理作用,我想安慰他幾句,先令他鎮定下來再說,可是我一開口,所說的話,連我自己也感到意外之外,我非但沒有安慰他,反倒在問他:「你在把頭搬下來,扯自己口角的時候,感不感到疼痛?」 金大富的身子,陡然向上挺了一挺,他的神情怪異莫名,他終於叫出了一個字來:「痛!」 我這時思緒極其紊亂,許許多多在這時候不應該想起的事,卻紛至沓來,一起湧上了心頭,我想到陳麗雪說過的,在「地獄」之中,遭報應的──她舉的例子是上刀山下油鍋,必然會有極度的痛楚,不然,報應還有什麼意思?而那種痛楚,必然是若干時日之前,遭報者曾施於他人身上的! (或許正是由於想到了這一點,我才會問金大富是不是感到痛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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