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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坐在白素對面的,是一個相貌十分清麗,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女性,她髮型簡單,衣服樸素,給人以十分乾淨清爽的感覺,人的外形相當重要,像這個女郎那樣,一照面就會給人好印象。

  女郎一進門,就雙手向我和白素遞上名片,名片比一般常用的小些,銀白色,十分精緻,上面只印著三個字:陳麗雪。

  這樣的名片,除了介紹自己的姓名之外,沒有別的用處了,而她一見我們就派名片的用意,也正是如此。

  她為什麼不用言語來介紹她自己的名字呢?因為「手語」雖然已發展到了可以作相當詳盡的交談的地步,但是要介紹出自己的名字,還是相當困難的事。

  陳麗雪只能用「手語」和人交談,那麼清麗的一個女孩子,天生是個聾子,所以連帶也成了啞子,她是一個天生的聾啞人。

  陳麗雪的文化程度相當高,寫起字來,又快又整齊,在和她見了面之後的交談中,一半是手語,遇到手語難以表達的,就用文字,文字的表達能力,有時比語言還強,所以要明白她的意思,並無困難。

  陳麗雪是胡說介紹來的。

  良辰、美景在瑞士求學,據說她們貪得無厭,學了這樣還想學那樣,所以極之繁忙,自然無法抽身,而溫寶裕自從和苗女藍絲一見鍾情之後,整個人都有了大改變,變得恍恍惚惚,喜歡自言自語,不再呼朋聚黨,高談闊論,這是青少年在戀愛時期的正常現象,他來過幾次,只是坐著發呆,被我趕走,倒也落得清靜。

  胡說向來不主動一個人到我這裏來,所以那天中午,接到他的電話,我有點意外:「好久不見了,有事?」

  胡說沉默寡言,和這樣的人說話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浪費時間說廢話。他立刻就道:「我有一個幾乎沾不到邊的親戚,有些事想不透,十分苦惱,想來見見你!」

  我沒有長嘆一聲,也沒有笑,只是「嗯」了一聲,自然,胡說可以在我的這一下聲音之中,聽出我心中的不滿。他立即又道:「她是一個天生的聾啞人,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極之不可思議,你懂手語嗎?」

  那時,白素恰好在我旁邊,這種提議和要求,若是由不相干的人提出來,我早已一口拒絶,可是和胡說畢竟十分熟,而且他說「不可思議之至」,縱使有誇張,程度也不會太高,不像溫寶裕如果那樣說,那簡直就可以置之不理──他曾有一次大叫「不可思議」,只是因為看到了一隻蜻蜓從靜止到振翅飛起。

  這時,我不是很有興趣,又不好推辭,見到白素在一邊,靈機一動:「手語,我不是很精通,但我身邊有一個真正的專家在。」

  胡說立即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人:「一樣的,我請她立刻來見你們,她絶不討人厭。」

  我其實還沒有肯定的答覆,胡說就已經掛上了電話,我只好向白素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同時用手語向她說:「你的手語可流利嗎?」

  白素把她的雙手運作得飛快:「當然,流利之至,歡迎隨時指教!」

  我張開了口,作「唔該」大笑狀,可是沒有發出聲音來。白素立時又用手語警告我:「等一會客人來了,千萬不能這樣,生理上有缺陷的人,都十分敏感,會將那視作你的無禮舉動。」

  我也用手語回答:「你的說法不能成立,她根本聽不到聲音,我張大口,發出了或不發出聲音,對她來說,都是一樣,沒有分別!」

  白素搖頭,她的手語快絶,要留心看才行:「你錯了,聾人雖聽不到聲音,可是能感覺得到是不是有聲音發出。」

  我用力一揮手,大聲道:「你又不是聾子,怎麼知道聾人有這樣感覺?」

  白素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許多聾人都這樣告訴過我,所以我知道!」

  我沒有再和她爭下去:「等一回客人來了,由你來和她交談!」

  白素沒有異議,事情就這樣決定。本來,我準備客人一來,我略為寒暄幾句就告退,可是來人的外形既討人喜歡,她的第一句話,就把我吸引了。她的第一句話是:我曾回到古代去,有一次,我回到了古代。

  她在打了這樣的手語之後,看到了我和白素有一個短暫時間的驚愕,所以立時又打開了筆記本,把她兩句話寫了下來。

  我和白素確然驚愕,因為我們也想不到,她會一下子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等她寫了之後,我和白素連連點頭,白素立時回答她:「突破時間,雖然怪異,但絶對有可能發生,我們有兩個熟人,甚至已掌握了在時間之中自在來去的能力!」

  陳麗雪的神情迷惑之極,她又說:「我的情形很特別,在回到古代之後,我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人,還是別的甚麼。」

  (她當然是用手語「說」的,以後不再作說明了。)

  她說的,就是第二節之中所寫的那件美人出浴的事。她說得十分詳細,當然我在轉述時,又加了不少枝葉進去,如同浴盆的製造法之類,要把純故事化為小說,總得有點附加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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