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本性難移 | 上頁 下頁


  我立刻問:「這些全是他告訴妳的?」

  小郭道:「是,我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小郭再次維護陳名富,我也不客氣,進一步道:「我們現在在說的『他』,就是以前的陳名富,現在的游救國,是不是?」

  我這樣問,等於已經肯定了陳名富冒名頂替的事實。

  小郭望了我好一會,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否認,只是道:「以後發生的事情,我會照實說出來。」

  溫寶裕低聲道:「所謂『照實說出來』,也還是變成了游救國的陳名富所說的!」

  小郭有些惱怒,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作,他停了一聲:「你們無非是想證明陳名富的人格有問題!」

  溫寶裕見小郭搭了腔,得其所哉,立刻道:「如果冒名頂替是事實,就證明他的人格確實有問題。」

  小郭重重頓足:「先把事情聽完了再下判斷,好不好?」

  我注意到他已經把「故事」改成了「事情」,由此可知,他所說的一切,確然就是現在的商場小名人游救國(陳名富)的真實經歷。

  這就更引起了我的興趣,因為一個人冒認了他人的身份、姓名來生活,實在很難想像過的是一種甚麼樣的日子──光是擔驚受怕,怕被人識穿,幾十年下來只怕也會神經錯亂了!

  在現實生活中,很少有這樣戲劇性的例子,所以很值得留意。

  這時候白素道:「小郭,我相信你的判斷。」

  小郭霍然起立,向白素深深一鞠躬,表示感謝。

  白素又道:「我也相信陳名富在看了信之後,真的只想到物歸原主。」

  我望向她:「何所據而云然?」

  白素道:「我們可以從信中,推測到盧振中曾有要結兒女親家的提議,可是我相信陳名富無法推測到這一點,所以他沒有冒名頂替的動機。」

  我想了一想,覺得白素的分析很有理,溫寶裕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然則陳名富後來終於冒認了游救國的身份,必然另有曲折,很值得聽下去。

  小郭也感到自己的態度過於激動,所以他吁了一口氣,解釋道:「我和他接觸已有相當時日,可以說深知他的為人,在整件事情中,他確然有不是之處,可是並非不能原諒。」

  在知道了故事是事實之後,大家興趣更濃,都等著小郭再往下說。

  卻說陳名富當時有了這樣的決定,他就繼續南下,可以證明他當時並沒有冒認游救國的念頭,是他根本無法知道盧振中會不知道游救國的模樣,當然他更不可能知道見到了盧振中之後會發生那些事情。

  他走走停停,越向南去,離戰火越遠。而且身邊有了錢,行程自然方便很多──他認為自己的行動很純真,是為了幫助游道聖獲知兒子不幸的消息,所以心安理得地合理花費,在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也只不過用掉了四五塊銀洋而已。

  他到了地址上的那個城市,語言完全不通在進入省境時就已經使他狼狽不堪,這時候反倒漸漸適應了。

  可是在上了山路,找到了那所花園洋房的時候,為了說明自己的來意,和應門的男僕還是糾纏了十來分鐘而不得要領。最後他沒有辦法,只好取出那封信來,指著信封上「盧振中」的名字。

  那男僕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才連連點頭,一伸手就把信接了過去,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在鐵門外等著。

  陳名富曾經兩次向那男僕自報姓名,可是對方根本聽不懂他江蘇省北部的語言,當然他的來意如此複雜,他雖然簡單地說了,也完全等於白說。

  他在鐵門外大約等了十五分鐘左右,那是相當長的等待時間,何況在鐵門內還有兩條大狼狗,虎視眈眈地監視著他,這滋味很不好受。陳名富不是沒有考慮過轉身就走,把所有錢財據為己有,免得好心做好事,還要被人冷落。

  不過他還是勉力忍耐,一直等在鐵門外。

  好不容易,才看到房子裏一前一後有兩個人奔了出來,奔在前面的那個,穿著長衫,看來很有身份,後面的那個就是那男僕。

  那穿長衫的中年人,一面奔一面叫:「游大少,老爺有請!」

  他叫得雖然聲音響亮,可是陳名富卻完全不知道他在叫些甚麼,陳名富心中想,這南方語言真是難懂。

  等到中年人急急忙忙打開鐵門,他的身體語言陳名富反倒容易明白,而且這時候他也至少聽明白了一個「請」字,他知道是那封信起了作用,屋主人正請他進去。

  由於他沒有聽懂中年人對他的稱呼,所以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人家把他當成了是游救國。

  陳名富在那中年人極有禮貌的邀請下走進去,那男僕也改變了態度,便把陳名富手中的網籃接了過去。

  陳名富心想,這屋主人盧振中和寫信的游道聖果然是情同手足,憑一封信,對方就如此熱情招待。

  進了屋子,陳名富只感到有點頭暈,因為屋子中的陳設和排場,他都見所未見,光是男女僕人就有七八個之多,一律向他行禮,叫「游大少」──他還是聽不懂,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只知道是表示恭敬而已。

  那中年人並不請陳名富在客廳就坐,而是把他帶上了樓梯。到了樓上,更有很多穿戴華麗的婦女,有的擠在一起,嘰嘰喳喳在說話,視線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分明是在議論他。有的過來和他打招呼,陳名富雖然聽不懂她們說些甚麼,也很有禮貌,大方的向她們一一行禮,而且可以感到她們的反應都十分好。

  接著從一扇房門中又走出一個相當富態、大約五十出頭的婦女來,那婦女一出來,所有其他婦女都靜了下來,一起稱呼:「太太!」

  這一下稱呼,陳名富倒是聽懂了,那使他知道這位婦女是屋子的女主人,當然也就是盧振中夫人。

  所以他也立刻叫了一聲:「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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