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不死藥 | 上頁 下頁
三五


  他急了起來,指著他所畫的三個人,又指了指他自己,而他也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然後,雙眼發直,慢慢地坐了起來。當他坐了起來之後,他的雙眼仍然發直,身子也像僵了一樣。

  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我陡地想起了我曾經見過的一些事情來。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第一次潛進波金的住宅,闖進了一間房間時的情形。在那間極大的房間之中,我曾看到很多土人。

  我曾在波金住宅內所見到的那些土人,和「漢同架」島上的土人顯然是同種,他們一定來自這個島上,那些土人,幾乎沒有一個像是生人,他們在長時間內,都維持同樣的姿勢不變,十足是白痴。

  而如今,僵直地坐在地上的那土人,看來和波金住宅中的那些土人,就十分相同。

  當我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有重新考慮那土人表達的意思的必要了。

  我又仔細地看他畫的那三幅圖,第一幅,一個人在喝不死藥,第二幅,只是一個人,第三幅,那人躺在地上不動了,而他為了強調這一點,他自己現身說法,也躺在地上不動。

  這當然是他要強調說明的一點,他是甚麼意思,他想說明甚麼!

  突然之間,我明白了!

  那是真正突如其來的,一秒鐘之前,我還甚麼都不知道,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是在一秒鐘之後,像是有一種巨大之極的力量,突然將所有一切迷霧,一齊撥開,使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土人的意思,並不是說飲用這「不死藥」,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是說,如果飲用了不死藥之後,又停止不飲,那便會造成這樣的惡果!

  因為當中有了這樣一個轉折,他要表達,當然困難得多,所以我不容易明白。

  我現在明白了,長期飲用不死藥,當然可以使人達到永生之路,但是如果一旦停止──我還不知停止多少時間,那麼,人便會變成白痴,人還是活的,可是腦組織一定被破壞無遺!

  這種情形,我已經見過了,波金住所房間中的那一批土人,當然是因為得不到不死藥的供應,而變得如同死人一樣。

  同時,我也知道了波金和駱致謙害怕我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們計劃出售的「不死藥」,你必須不停地服食它們,如果一旦停止,那麼,人就會變成白痴了!

  那土人之所以無論如何不肯給我喝一點不死藥,當然也是這個原因。

  因為我除非永遠在這個島上居住下去,否則,絶不可能永無間斷地得到「不死藥」的供應。

  而如果永遠在這個島上生活的話,對我這個來自文明社會的人而言,那是不可想像的,在那樣的情形下,即使得到了永生,又有甚麼意思?

  而且,我更進一步地想到,不喝不死藥的間歇時間,一定相當短,說不定只有幾十小時。駱致謙固然對我講過,他是離開這個島後,曾有幾年時間,找不到這個島,但是他的話,定然是不可靠的。這正像他們擁有潛艇可以來這個島上,而他未曾向我提起過一樣。

  而且,在駱致謙被認為遭到了謀殺之後,在他的「遺物」之中,有一隻十分大的竹筒,當然,沒有人知道這個竹筒的用途,那是用來裝「不死藥」的。

  這可以證明,他一直未曾停止過飲用「不死藥」。

  就算他不怕電椅,他也有理由要逃出去,因為,他帶在身邊的不死藥,快要吃完了!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我想通了這許多問題,我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的。

  我連忙將我的朋友從地上拉了起來,向他行著島上土人所行的禮節。

  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咧著大嘴笑著。

  這時候,我的心中十分慚愧,因為我一直將對方當作是小器、狡獪的人,而未曾想到他是如此善良,處處在為我打算。

  我拾起了槍,跟著他一起下了山,回到了他們的村落之中。許多土人仍在曠地上等著,我的朋友走到眾人中間,大聲講起話來。

  直到此際,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來是這個島上的統治者,他是土人的領袖!

  他發表了大約為時二十分鐘的「演說」,我全然不知他在講些甚麼,只看到他在講話的時候,曾不斷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當他講完了話之後,所有的土人,忽然一齊轉過身,向我膜拜了起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榮幸,倒使我手足無措起來,使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就在這時候,在海灘的那一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槍聲。

  那七八下槍聲,由於島上全是巖石的緣故,是以引起了連續不斷的回聲,聽來更是驚人,我陡地一呆,我的朋友大聲叫了幾聲,拉著我,來到了一株極大的竹子之旁,指著竹子,要我跳進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裏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槍響,一定是波金或駱致謙發出來的,他們已經來了!

  他們自然是想不到我也會在島上的,我躲起來,要對付他們,當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進了那株「竹子」,站著不動。

  土人仍然坐著,鼓聲也持續著,而有不少土人,將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了出來。這些竹筒中,當然是載滿了不死藥的。

  半小時之後,我又聽到了一排槍聲,這一次,槍聲來得極近了。

  我小心地探頭出來,看到了駱致謙和波金兩人。

  別看波金是個大胖子,他的行動,卻也相當俐落,兩人的手中,都持著槍,但是,當土人開始向他們膜拜的時候,他們得意地笑著,放下了槍。

  衝鋒槍變成了掛在他們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這時也躲了起來,另外有兩個土人迎了上來,駱致謙居然可以用土語和這兩個土人交談,那兩個土人十分恭敬地聽著。

  我在這時,心中覺得十分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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