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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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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面說,一面還望著我,像是在徵詢我的意見,我冷笑了一聲,昂然走了進去,他們兩人,跟在我的後面。而當我進了船艙之後,我看到了世界上一件最最奇怪的事情。 那兩個人跟在我的身後,但是我一進船艙,就看到和那兩個人一樣的兩個,坐在船艙裏。 那兩個坐在船艙中的人,其實我已經見過的了,我是在這艘舶的底艙中見到他們的,不但見過他們,而且,我還曾在其中的一個的手臂上,劃過一刀,使得那人流了很多血。 但儘管我曾見過那兩個人,這時,兩對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我的眼前,總使我的心中,產生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我打橫走出了兩步,望著站著的那兩個人,又望著坐著的那兩個人。 然後,我吸了一口氣:「希望你們能詳詳細細的和我說明這種情形是如何發生的,不然,我一定要追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為止!」 那站著的兩個人互望了一眼,坐著的那兩個人,看來仍然叫人感到他們不是活人,雖然我明知如果去觸摸他們的話,他們的肌肉是溫暖的,他們的體內流著血。 兩個站著的人,在互望了一眼之後,其中一個嘆了一聲:「當你們留下那兩具推進器在巖洞中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我聽得他們這樣問我,陡地想起那巖洞中的情形來,心中動了一動,道:「我們一直游進去,順著一條很窄的石縫,直到盡頭。」 那人又道:「你自然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現象。」 我道:「是的,我看到很多大氣泡,自石縫中擠出來,一直擠出巖洞去!」 我在講了那兩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那不算甚麼奇怪,比起我現在看到兩對一模一樣的人來,簡直不算甚麼!」 那兩人又互望了一眼:「到了那窄縫的盡頭之後,沒有再進去?」 我實在有點光火,大聲道:「那裏面根本沒有別的通路,你叫我怎麼進去?」 那兩個人笑了起來,道:「別生氣,我們的意思是,你沒有窮追究竟,這是對雙方面有利的事情,就這樣算了,好麼?」 我厲聲道:「不行!」 那兩個人攤著手,其中一個道:「你主要的目的,是想找回那位萬先生來,是不是?我可以告訴你,他還在『快樂號』上。」 我冷笑道:「這一點不必你來提醒,我也知道,我看到過他,不論他躲得多麼好,我會找他出來的。」 那人搖頭,道:「不,你找不到他,因為他完全變了,變了另一種生活方式。」 我有點不明白那人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但是我卻認定了他是在狡辯。是以我立時又道:「而且,我不單要找出萬良生,也要知道你們是甚麼人?」 那兩人的神情,很有點惱怒,這是我第一次在他們兩人的臉上,看到那種發怒的神情,而事實上,他們的惱怒也是很輕微的。 他們中的一個道:「你們最叫人不明白的一點,是根本不讓人──一個人,有自願選擇他自己喜歡的生活,而用許多名詞,例如社會、道德等等,去強迫一個人做他不願做的事,過他不願過的日子!」 我呆了一呆,因為那人在忽然之間,對我說起一個很大的大問題來了。這傢伙提出來的問題,是人類所無法解決的一個死結。 我完全明白這傢伙的意思,他話中的「你們的社會、道德等名詞」,是指人類社會中的「社會習俗」、「人為法律」而言的。在「習俗」和「法律」之下,人還剩下多少自由,當真是值得懷疑的事。 然而,人類又豈能不要法律、不要習俗?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我陡地震動了一下! 因為,我感到,他們兩人,對於「法律」和「習俗」的約束,感到如此自然而然的反感。 如果他們是地球人,那麼,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受到「習俗」和「法律」的影響,就算對之有反感,也決不可能如此徹底,如此自然。 那麼,他們一定不是地球上的人類! 我怔怔地望著他們,他們也像是感到自己講錯了甚麼似地望著我。 過了好半晌,我才選擇了一個最好的問題來問他們,我這樣問,等於是肯定他們是來自另一個地方的了! 我不問他們是從哪裏來的,我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那裏是怎麼樣的呢?」 那兩個人其中一個緩緩地道:「每一個人,是他自己,完全不受別人的影響,自己就是自己。」 我緩緩地道:「沒有法律?」 那人道:「如果說法律是防止一些人,侵犯另一些人的話,那麼,在一個自己完全是自己,根本和別人無關的地方,法律又有甚麼用?」 我還沒有出聲,另一個人又道:「而且,所謂法律,保護了一些人利益,是群體社會中的產物,在一個根本沒有社會組織的地方,怎會產生法律!」 我腦中十分紊亂:「我不明白,除非你們不是生物,不然,怎可能每一個個體就是一個個體,不和其它任何個體發生關係!」 那兩個人笑了起來:「當然可以的,事實上,地球上也有很多生物是那樣的!」 我大聲道:「絶對沒有!」 那兩個人中的一個道:「海洋中的大多數貝類生物,就是每一個個體生存的,根本不和其它個體發生關係,從生到死,自己就是自己,沒有社會,沒有法律,沒有任何約束!」 我冷笑了幾聲:「你引用了低等動物,來證明你的理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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