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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他的意思,再明白也沒有──他要說的話,別人都可以聽,但不想給黃堂聽,這簡直是不禮貌之至了。

  黃堂的臉色,自然是難看之至,他悶哼了一聲:「我還真的非聽你的話不可!」

  田活也沉下臉來:「我要說的話,和閣下的職務,一點關係也沒有。」

  黃堂也上了火:「未必,我的職務之一,就是調查各等罪行!」

  這句話說得夠重的了,我心想:壞了,田活要翻臉了!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剎那之間,田活的神情,變得訝異之極。

  他的那種神情,我敢斷定,不會是假裝出來的,他立時道:「連這種──罪行,也在你調查之例?」

  黃堂提高了聲音:「是,不管這罪行多麼怪誕,都是我調查的範圍!」

  田活仍以一副極端訝異和不可解的神情,望定了黃堂,搖著頭,像是自言自語:「不會吧,你如何去調查?」

  兩人之間,對話到了這一地步,我已看出其間必然有著誤會了。

  黃堂所說的「罪行」,自然是指盜人頭一事,可是田活必然誤會了,田活心目中的「罪行」,是另有其事,不然,他不會和黃堂有這樣的對話。

  可是黃堂由於一心認定了田活是人頭大盜,所以還未曾發現其間有誤會,反而還覺得合榫之至,他又道:「別以為我沒有線索!」

  田活陡然一震,剎那之間,竟然又驚又喜,嚷道:「你已有了線索?這真了不起,請問從何開始?」

  黃堂向田活一指:「就從你開始!」

  田活先是一怔,奇訝的神情更甚,接著,便很是失望:「從我開始,唉,我也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我聽到這裏,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了,兩人所說的,絶不是同一件事。

  我向黃堂一揚手,低聲道:「你弄錯了。」

  黃堂搖頭:「不,他在裝佯!」

  黃堂來到了田活的面前,伸手直指田活:「你近半年,行蹤何在?」

  黃堂問得不禮貌之至,可是田活並不生氣,只是訝異:「咦,你不是連我這半年來在何處,都已經知道了吧?」

  黃堂道:「還不知詳情,可是知道,必有古怪!」

  田活居然點頭承認──這兩人之間的對話,越來越有意思了,明明是瞎七搭八,可是一個問一個答,居然可以一直誤會下去!

  田活道:「是啊,大是古怪!」

  黃堂疾聲道:「說出來!」

  田活卻又搖頭:「不能,那關係極大,我不能對你說,這是一個大秘密!」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卻向我望了一眼──這分明是表示,這個秘密不能對黃堂說,但是卻可以對我講。我猜想黃堂並沒有留意到這個小動作,不然,他的自尊心,更會受到傷害!

  黃堂當下,冷笑了一聲:「事關那麼多人頭,自然是駭人聽聞的大秘密!」

  黃堂這樣說,簡直是斷定他就是人頭大盜了──其實,根本一點證據也沒有。

  黃堂的話,引起了一陣緊張,我想說幾句話打圓場,田活已道:「你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黃堂一字一頓:「我說,在歐洲各地,年前曾有不少屍體,被人割走了人頭,這事和──」

  黃堂本來,必然是想說「這事和你有關」之類的話,我感到黃堂在全然未有證據之前,就這樣說,未免太武斷了,所以不等他說完,我就大聲咳嗽起來,打斷了他的話頭,溫寶裕也向他用力推了一下。

  黃堂的話未能說完,可是奇的是,田活對黃堂的話,卻大感興趣,他也不留意其他人的神情有點怪,就向黃堂追問道:「你說什麼?歐洲方面,年前有人──割走了死人的人頭?多少?在哪裏,是什麼人做的?」

  從他的神情看來,像是對這事,一無所知,可是又有興趣之至。

  這一下,也大大出乎黃堂的意料之外,以致他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我忙又向他道:「你真的弄錯了!」

  黃堂吸了一口氣,仍然道下去:「你對這事,感到興趣?」

  田活道:「是!請詳細告訴我!」

  他說著,又向陳島望了一眼,陳島也有急於想知道的神情。

  這使我感到,黃堂雖然一上來就弄錯了,可是錯有錯著──田活縱使不是人頭大盜,他對於人頭被盜一事,表現了那樣的態度,也就明白顯示,他對解決這件事,可以有一定的關連。

  這時,黃堂也給田活的態度弄糊塗了,他向我望來,我向他作了一個鼓勵他回答問題的暗示。

  黃堂吸了一口氣,自懷中取出了一具電子記事簿來。

  他略按了幾下,就回答了田活提出的一連串問題──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在上文都敘述過了。

  田活聽得很是用心,等黃堂說完,我不等他開口再質問,就搶先問田活:「你有什麼概念?」

  田活的神情,很是複雜,他先是緩緩搖著頭,口中喃喃自語,也沒有人聽得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過了片刻,他才長嘆一聲,抬起頭來。

  黃堂忍不住催促:「大家都在等你的回答呢!」

  田活竟然反問:「你們──問了我一些什麼?」

  我立刻把剛才的問題,再說了一遍。同時,也可以肯定,「人頭大盜」的事,一定給予田活以極大的刺激,以致他神思恍惚,連我問了他,他也不知道。

  由此也更可以證明,我的估計是對的:他不會是人頭大盜,但是和失去人頭這件事,卻有著一定的關係!

  田活這次,聽到了我的問題,他閉上了眼睛一會,才道:「你有什麼概念,這──是一件極怪誕的事,是不是?怪誕之至!」

  田活的掩飾功夫極差,這種「閉眼說瞎話」的神態,連一向毫無機心的紅綾,也看出來了,她一張口,想要拆穿他說謊,我已搶在她的前頭,大聲道:「是,很怪誕,太怪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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