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獎金(29)_倪匡

二九

　　一個犯罪者，在犯了罪之後，如果一切都保持正常，那麼他的犯罪行為被發現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若是一有反常行為，那就容易被發現了。

　　高翔之所以準備部署全面搜索計劃，就是想班奈克驚惶失措，想要離開本市，那麼，他便不能繼續隱藏下去，而要暴露身份了。

　　當然，如果班奈克仍然保持著鎮定，匿居在本市的話，那麼，就算大規模的搜索，維持到半年或是一年，仍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高翔是正在和方局長商討如何採取行動時接到報告的。

　　他立即出發，到了失事的現場，他看到了那輛被毀壞了的車子，和遺下的遠程來福槍，以及那些鮮明的血漬。

　　兇徒受傷了！

　　▼第七章

　　高翔立即傳下命令，這一個區域全被包圍了。

　　然後，高翔又來到了殉職警員伏屍的所在。當高翔看到車子失事時，他還以為那是一件意外的事故，但是到了警員殉職的現場他知道不是意外了！

　　他看了那塊大石上的彈孔，也看到了那一大堆被弄亂了的枯草，他多少已明白了兇徒當時，是在峭壁之上的，而當兇徒下來的時候有人襲擊他！

　　襲擊兇徒的不是那殉職的警員，因為警員在前面，但是在另一方向的大石上，則滿是彈孔，襲擊兇徒的人，是躲在大石之後的。

　　高翔在心中自己問自己；那是什麼人呢？

　　他幾乎立即就有了答案；木蘭花！

　　那一定是木蘭花，唯有木蘭花才會有這樣的能力！

　　雖然木蘭花的襲擊並沒有成功，但是如今，兇徒總也處在一種極其狼狽的境地之中了。可是木蘭花如今又在什麼地方呢？

　　高翔自從事情發生之後，一想起木蘭花來，心就向下沉，也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對木蘭花是多麼地關切，這種關切和懸念，實在已超過了友誼的範圍，他是一個十分高傲的人，木蘭花有意和他保持著距離和維持著冷淡。高翔不會看不出來，所以即使是在心中，高翔也不怎麼願意承認自己愛上了木蘭花。

　　可是這時候，當他思念著木蘭花，心中起了那樣深沉、跌宕的感覺之際，他不能不承認了，他不能不承認自己不但是愛著她，而且愛得極深！

　　高翔對著那塊大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在他身邊的警官和警員，當然不能明白他這一下嘆息的意思的，人人都在等候他發佈命令。

　　高翔呆立了片刻，才慢慢地轉過身來，道：「通知殉職警員的家人，我們將盡可能捉住兇徒，家屬將受到最好的撫恤。」

　　「是！」一位警官抬瞧了一聲。

　　「包圍網已完成了麼？」

　　「已完成了，方局長正在和市長會商，要求市長給予他進行全面搜索的權利，市長似乎還在考慮，因為牽動面太大了。」

　　「不必市長答應也不要緊。」高翔沉穩地說。

　　「你的意思是──」

　　「我們要大張旗鼓，勸市民留在屋中，警車的呼號聲要響，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們已經包圍了這一個區域！」

　　「那樣，兇徒不是知道了麼？」幾個警官一起問。

　　「就是要他知道！如今，若是兇徒未曾走遠的話，我們已佔了絶對的優勢，只要兇徒一知道他已陷入了重重的包圍之中，他就定然會沉不住氣，想要衝出來的。他躲著，我們或者找不到他，但是他一衝出來，那卻是再也逃不脫的了！」高翔解釋著，「這是狩獵的最簡單的辦法！」

　　那幾個警官完全明白了高翔的意思，一起散了開去，去執行高翔的命令了。三分鐘後，好幾輛廣播車在這一區內的大小街道巡行。勸諭住在這一區的市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因為警方正在搜捕一個持有武器，十分兇惡的匪徒。

　　而如果不是住在本區的市民，想要離開的話，請立即離開，但是在離開之際，則必須接受崗哨警員的盤問，本區全部通道，都已封鎖了！

　　高翔在那時候，也回到了那一區的中心的一家茶樓之上，茶樓的茶客，已經走個精光了，老闆苦口苦臉地來回踱著步。

　　高翔借了這個茶樓作為臨時指揮部，他對著一張攤開了的本區地圖。本區四十七條通路，都已有著極嚴密的崗哨。

　　兇徒只要在這一個區內，是插翅難飛的！

　　如果不在這個區域呢？那當然沒有話可說了，高翔之所以興師動眾，是他看到了班奈克受了傷，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走得太遠，所以才這樣做的！

　　班奈克在什麼地方呢？

　　班奈克的確在這個區域之中。

　　班奈克現場留下的血不多，但是他的傷勢相當重，因為爆炸是突如其來的，而他又是騎在車子之上的。當爆炸發生之際，他整個人被彈了起來。

　　他被彈出了足有七八尺，跌在路邊上，他立即發現自己受了傷，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絶不能夠再在現場逗留下去的。

　　他忍著痛，向前走著，到了小巷口，扯爛了衣服，用布條緊紮著自己的傷口，進了一家理髮店，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看來，他是一個十分安詳，正來享受理髮師對他服務的人，但是，他心中的焦急，即是無與倫比的，那是他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經歷過的令他焦慮的時刻！以前，作為一個神出鬼沒的暗殺者來說，只有他在暗中持著槍，欣賞被追逐的人，在絶望的情形中掙扎，希望能逃脫被殺的命運，但是卻終於逃不脫。

　　他自從操上了這種殺人的職業以來，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的，他甚至順利地刺殺過一國的元首，但這次，他卻沒有那麼順利了。

　　班奈克也在急速地檢討著自己的行動，自己的行動並沒有出錯，在戲院附近的反監視，已有了結果，音波反應器連接自動發射器，也射中了對方。

　　只不過射中的卻不是木蘭花！

　　班奈克這時，幾乎可以斷定在峭壁之下，向他襲擊的人是木蘭花了，他肯定了這一點，更使他的心中，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戰慄！

　　因為自從他佔了一次上風之後，他一直不知道木蘭花的下落，而從木蘭花竟在峭壁之下等候著他這一點看來，木蘭花竟是知道他的行蹤的了。

　　班奈克不禁自問；木蘭花已知道了自己的行蹤，那麼，自己可以在這個理髮店中，渡過危險？這真是使人不敢樂觀的事情。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