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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攀山,再度頭昏腦脹。 並不是患了高山症,只是身陷迷惘境界之中,謎團重重疊疊,想得多了,大有迷失方向之感。 在蘇羅帶領之下,我們終於在第五天的中午,來到了那一座喇嘛廟。 一個年輕喇嘛,把我們接待到一間古老深沉的殿堂內。 殿堂內有八個瘦骨嶙峋的老喇嘛,不住的念誦經文,對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視而不見。 年輕喇嘛對蘇羅說道:「這八位長老,只有一位懂得怎樣招待訪客,你們只可以作一次的選擇。」 蘇羅道:「要是我們選擇錯誤,將會怎樣?」 年輕喇嘛道:「只有請你們回去。」 蘇羅道:「這是什麼規矩?」 年輕的喇嘛道:「我們的規矩。」 蘇羅一愣。 年輕喇嘛合什,接著說道:「當年,高山喇嘛第一次到本廟,也曾面對過這樣的考驗。」 蘇羅輕輕的歎一口氣,道:「他當然是通過了。」 年輕喇嘛道:「高山喇嘛極具慧根,這一點小小難題,自是阻攔不住。」 蘇羅道:「在正常情況之下,我們看來只有八分之一的機會。」 年輕喇嘛不願置評,緩緩地退下。 蘇羅蹙著眉,只見這八個喇嘛,年紀都在七旬開外,人人盤膝而坐,穿的都是黃色的僧袍。 年輕喇嘛要我們在這八人之中,把唯一「懂得怎樣招待訪客的長老」找出來。 而且,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要是我們選錯了,就得吃閉門羹,一切免談。 我們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當蘇羅把事情向溫守邦、費簡娜說明之後,人人都默不作聲。 但過了不久,我們這裡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凝注在蘇羅的臉上。 蘇羅皺了皺眉,道:「我們總共有五個人,可不一定由我來作出選擇!」 溫守邦道:「當年,高山喇嘛輕易地過了這一關,你是他的兒子,看來勝算甚高。」 蘇羅立時搖頭不迭,道:「我又怎能跟高山喇嘛相比?」 溫守邦兩眼一瞪:「你是尼泊爾人,對喇嘛的認識,必然遠在我們這些外國人之上!」 蘇羅苦笑一下,道:「這八位長老,從外表看來,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在今天之前,我從沒有見過他們,又怎能知道個中玄妙?」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 高山喇嘛極具慧根,當年可以輕易過關,那是高山喇嘛當年的事。 但蘇羅並不是高山喇嘛。 他甚至不是一個喇嘛,只是加德滿都一間旅行社的東主。他的喇嘛老子極具慧根,那是他老子的事,至於此人,最少到目前為止,只不過是一名凡夫俗子。 在這件事情上,他並不見得比我們這幾個人更具備任何優越的條件。 費簡娜的目光,忽然轉移到我的臉上:「洛會長,我相信你的選擇,會比任何人更準確!」 她是會員,我是會長,早就說過,第七十九號會員,對我這個會長的確是很尊重的。 這時候,又再一次得到證實。 既然「貴為會長」,我又怎能在會員殷切期待的目光下丟臉?況且,除了第七十九號會員之外,還有維夢! 她也同樣對我投以信任的目光。 倒是蘇羅,他的目光,最少有八九分像是幸災樂禍!我嘿嘿一笑,忽然說出了四個漢字,那是「當仁不讓。」 蘇羅聽不懂這句說話,但卻已知道我準備接受挑戰。 他冷冷一笑,道:「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遊戲!」 我道:「也許只有閣下,才會把這一件嚴肅的正經事情當作是遊戲。」 溫守邦走了過來,向我拇指一豎,道:「我對你的眼光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把那個長老正確地挑選出來!」 我吸了一口氣:「在這件事情上,任何眼光都不管用,要是真真正正地在八位長老之中作出挑選,永遠只能在八分之一的機會裡碰碰運氣。」 溫守邦陡地一呆:「你是認真的?」 我聳了聳肩,道:「難道你以為我有什麼法寶嗎?」 溫守邦怔呆良久,道:「但要是你選擇錯誤的話,我們此行便得全功盡廢!」 我點點頭:「你說得半點不錯,所以,我根本不打算在八位長老之中,作出毫無把握的挑選。」 溫守邦神情愕然:「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回答他的質詢,卻對蘇羅道:「請把符咒盒借來一用。」 蘇羅還在遲疑著,溫守邦已然喝令:「快給他!」 蘇羅猛吸一口氣,臉色很不好看。顯然,他絕不習慣給別人呼呼喝喝。但到最後,他還是把那一隻色澤黝黑的符咒盒,交到我的手上。 我取過符咒盒一聲不出,在那八個喇嘛的中間,也和他們的姿勢一樣盤膝而坐。到了這個時候,蘇羅的喉嚨裡發出一下讚歎之聲。顯然,他已完全明白了我的心意。 八個長老,人人雙目低垂,神情肅穆地在念誦佛經。 我在眾喇嘛之間,把符咒盒緩緩地打開。 那一隻乾枯了的蝴蝶,漸漸地顯露出來。 八個長老,有七人仍然神貌不變,姿勢也不變,繼續在念經。 卻有一人,陡地睜大了眼睛,月光有如厲電般望向符咒盒內的蝴蝶。 他的眼睛才睜開,我已伸手向他一指:「就是這位長老!」 這老喇嘛緩緩地站了起來,向我望了一眼,道:「這四五十年以來,你是繼高山喇嘛之後,第一個可以立刻把我找出來的人。」 我疑惑地問:「長老今年幾歲了?」 老喇嘛道:「一百零六。」 我一聽之下,完全呆住。無論怎樣看來,他都只像七十多歲。 但他卻已活過了足足一個世紀以上一一他今年一百零六歲!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道:「既是有緣人,也是有慧根的人,就請跟我來吧!」 他說我是「有緣人」問題不大。 但他又同時稱說我「有慧根」,那是什麼意思?難道暗示我應該和他一樣,成為一個喇嘛嗎? 此事敬謝不敏,什麼喇嘛、和尚、道士、牧師、神父之類的「神職人員」,我是萬萬做不來的。 正是「自己知自己事」。 既然老喇嘛叫我跟著他,我自然是不會客氣的。我不但自己跟著他走,也叫其他人跟著我走,其中當然包括維夢在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雖然還未曾嫁給洛會長,已跟隨著我在高山上的喇嘛廟內四處走。 在老喇嘛帶引下,我們穿過喇嘛廟心臟地帶,最後甚至穿過了整座喇嘛廟,來到了廟後的一個偏僻之所。 廟後,有一條羊腸小徑,而且在小徑之上,更有岔口,若非老喇嘛引路,到了這裡應該怎樣走法,恐怕還得大費周章。 我們跟著老喇嘛,在錯綜複雜的小徑上走了半個小時,又看見了一座似乎已被廢置多年的多重屋頂廟宇。 走入廟宇中,又似是另一個迂回曲折的迷離世界。 終於,老喇嘛的腳步,在一道鐵門面前停了下來。 蘇羅把高山喇嘛遺下來的鑰匙取出,然後把鐵門的鎖打開。 我和費簡娜互望一眼,彼此都是心中有數。 我們要找尋的地方,就在這裡。 我們要找尋的人,也很有可能就在這裡。 鐵門背後,另有天地。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世界,在這裡,完全沒有任何宗教的氣氛,卻像是一個環境特殊的實驗室。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分明是一個類似實驗室的地方,但卻看不見任何實驗室應該擁有的各種器具。 費簡娜是資歷豐富的科學家,但她對我說,「這裡已被棄用,它早已過時。」 我問:「你認為這實驗室已被棄用多久?」 費簡娜道:「我認為最少超過一千年。」 「一千年!」我不禁呻吟起來,「在一千年之前,誰能在這高山地區,興建一座這樣的實驗室?」 費簡娜道:「在一千年前,以人類的科技,還配不上擁有一間這樣的實驗室。」 我吸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 「隱蔽之神薩那!只有薩那,才配在一千年之前,擁有一間這樣的實驗室!」費簡娜的語氣,竟是十分地肯定。 我悶哼一聲:「如此說來,薩那究竟是一個神?還是一個科學家?」 費簡娜道:「是神也好,是科學家也好,總之,隱蔽之神所擁有的力量,是無可比擬的!」 我眉頭緊皺,心想:「我這個第七十九號會員,她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什麼隱蔽之神,竟已達到了瘋狂崇拜的地步!」 但在這時候,我的矛頭不會指向費簡娜。 我只想更進一步瞭解真相。 與其說這是一間被棄置的實驗室,不如說這是一個不為世人所知的迷宮。 在這迷宮內,有一重又一重的石壁,也就是這些一重又一重的石壁,把這裡分隔開數之不盡的石室。 這些石室,有大有小,其中不少石室之內,都有著蝴蝶的雕刻圖案。 驀地,我聽見一個人的笑聲。 這笑聲,斷斷續續,並不明顯。但費簡娜卻臉色驟變,拼命地找尋笑聲的來源。 經過一番努力,我們終於找到笑聲的來源。那是在其中一間石室之下的地牢。 我們也找到了這個發笑的人。 費簡娜一看見這人,就上前把他擁抱著。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的日本人。 他就是費簡娜的丈夫——堂本英夫! 堂本英夫是東京新宿區的風雲人物,有人認為他是流氓,但有更多人認為他是一條好漢。 我不認識堂本英夫,但我認為他基本上是一條好漢。 他是江湖中人,幹過不少作奸犯科的事,站在法律角度而言,他當然有罪,但在某些角度上衡量,他絕對是一條好漢。 最少,我知道堂本從不欺負弱小。 他就算吃人,也只會吃掉一些原本就是吃人不吐骨的惡魔。 可惜在本故事中,他不是男主角。再者,也沒有為了他而大量浪費篇幅的必要。總之,他已被我們在謎山一座喇嘛廟的背後發現。 費簡娜擁抱著堂本,聲音有點激動,她道:「為了甘爾,值得這樣冒險嗎?」 堂本英夫仍然在笑。但他的笑聲並不代表愉快,反而充滿著無可奈何的味道。 他又斷斷續續地笑了好一會,才道:「甘爾瘋了!他真的瘋了!他竟然忘掉了『千年蟲二號危機』!哈哈!……哈哈哈……」 我心中陡地一震! 千年蟲二號危機!這是一個怎樣的危機?這一個字句,連維夢都能夠隨口而出,但真相如何,我一直都沒法子可以弄清楚。 堂本說甘爾忘掉了千年蟲二號危機,那是什麼意思?甘爾是千年蟲問題專家,身為這方面的權威人士,又怎會忘掉了什麼「千年蟲二號危機」? 只聽見費簡娜在堂本英夫耳邊輕輕叫道:「甘爾還活著嗎?」 堂本英夫道:「我不管他是死是活,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及時把危機補救!」 費簡娜道:「他在哪裡!我也很想見一見這位千年蟲問題專家。」 堂本英夫道:「這是一個神秘的迷官,一個人待在這裡太久,記憶力就會衰退,甚至是神智不清……我……我早已記不起甘爾在什麼地方啦……」 費簡娜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氣,向我這邊望了過來。我道:「事到如今,我們只好繼續找!」 這是唯一可行之法。 在最初走入這地方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危險,但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卻有著被陷於機關陣內的感覺。 眼前的堂本英夫,難道也是被困在這迷宮陣內嗎?溫守邦忍不住問:「你在這裡多久了?你不是要向我勒索二十億美元嗎?」 堂本英夫望了他一眼,又笑了起來。 他道:「一個印度和尚,又怎值得二十億美元?」 溫守邦早已憋了一肚子氣,正要發作,維夢卻在這時候說道:「你這樣做,根本志不在金錢,只是要引起洛雲的興趣!」 她忽然提出了一個這樣的觀點,溫守邦不禁大為訝異。 對我來說,維夢的說話,我只會感到有趣,而不會有太大的驚愕。 只聽見堂本英夫似乎是呻吟了一下,道:「不錯!溫總裁若遇上了離奇莫測,無法解釋也無法解決的麻煩,他遲早也會把洛雲會長拉下水,現在,我終於證明了這一點!」 我歎了一聲,道:「這一次尼泊爾之行,本來只是我和未婚妻二人世界的甜蜜旅程,但世上既然有你和溫總裁這樣的人,我們就只好怨是天生命苦!」 「苦的只是你自己,這一次旅程,我自己十分享受,可算是自得其樂。」維夢立刻加以更正。 溫守邦乾咳一聲,道:「可否先把正經事情解決,然後再耍花槍?」 「不行!」我和維夢居然異口同聲,槍管齊齊向外,立場一致。 溫守邦先生只好閉嘴。 費簡娜的態度,最為積極。她可不理會我們這邊搞什麼花樣,在她眼中,甘爾的下落,至為重要。她道:「我們一定要把甘爾找出來!」對於這一個提議,雖然半點也不新鮮,但我立刻全力支持。 溫守邦道:「這座迷宮,入口看來毫不起眼,但到了這迷宮腹地,卻是有如八陣圖一樣,我們在這裡走動,務須小心。」 蘇羅道:「我從來沒到過這裡,但從這迷宮的照明設備看來,它顯然具有十分現代化的電力系統。」 我搖搖頭,道:「這裡的電力系統,無論年代和設計手法,都很古老。」 蘇羅道:「何以見得?」 我道:「因為這是一千年以前的電力工程設計!」 「一千年前?」蘇羅和溫守邦同時失聲叫了起來。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接道:「在一千年之前,人類社會當然還未曾發明電力,但在地球人類以外的高級生物,使用電力,可能比恐龍統治地球的年代還更早遠。」 溫守邦陡地接道:「如此說來,這座迷宮,是外星人早年遺留下來的!」 我道:「這是其中的一個可能性,但卻不一定就是什麼外星人。」 「你不是說,那是地球人類以外的高級生物嗎?」 「但也有可能是來自地球的本身!」 「地球上除了我們這些正常的人類,還有其他更高級的生物嗎?」 「在我的知識範疇裡,答案是肯定的。」說到這裡,我不期然地握緊維夢的手。 她自然明白我心裡想著的,是一個怎樣的海底世界。 那是深層領域,隕石地帶!她的一個「好朋友」計安出,目前應該還在那個地方。 但眼前所見的一切景象,是否和隕石人有關? 我心中認為不是。 絕對不是。 因為這裡的種種佈置,以至是行事手法,都和隕石人的作風截然不同。 浩瀚的宇宙,有太多人類智慧無法想像,無法理解的謎團。 我停止了進一步的分析,只想早一點找到那個印度人甘爾。 費簡娜主張分頭找尋,我反對,認為這樣做更加冒險。 因為人較分散了,雖然比較容易找到甘爾,但也很可能會導致其中一些人,在迷宮裡遇上了不可預知的危險,又或者是越走越深入,完全迷失了方向,以後再也走不出來。 但費簡娜卻很固執,她道:「在這裡,要是遇上你所說的情況。人多未必就能解決危機,更說不定會一起遇難,誰都找不著甘爾,誰都走不出這一座神秘的迷宮!」 堂本英夫完全支持妻子的主張,他道:「只要我們其中一人找到了甘爾,就可以看看他是否正在努力工作!」 溫守邦瞪著他,忽然咆哮起來:「在我們這幾個人之中,你對甘爾的事情最是瞭解,你把他帶到這裡來,究竟進行著什麼樣的陰謀?」 他一開口,便提出了「陰謀論」。 他不客氣,堂本英夫更不客氣,他用右手食指,指著溫守邦的鼻尖,大聲道:「你認為我在這裡搞陰謀,搞破壞,但你對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樣的貢獻?你算是什麼東西?除了在種種商業勾當中榨取升鬥市民的血汗錢之外,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自豪的?」 我忍不住喝了一聲:「住嘴!」 堂本英夫瞪著我,我冷冷一笑,道:「這種無謂的爭執,對事情又有什麼幫助了?既然費博士贊成分批找尋,我們就分為三組吧!」 經過商議結果,我們分成三組。A組是堂本夫婦,B組是洛雲未婚夫婦,還有C組,自然便是溫守幫和蘇羅二人。 分配妥當,按照計劃出發。我道:「我們每一組人,都有無線電話,每隔半小時,互相聯絡。」 溫守幫補充道:「不得有違,如違者斬!」 堂本冷冷一笑,忽然抽出了一把不長不短的東洋刀,跟著做了一個斬頭的姿勢。溫守幫臉色一寒,咕噥著道:「到了這裡還是不脫流氓本色。」 在進入謎山喇嘛廟之前,並沒有料到會遇上「迷宮」這種環境。 但基於探險家的本能,這種環境對我來說,並不構成巨大壓力。而且,我相信在身上的種種裝置,大可以應付「不太過份的特殊環境」。 但卻有一個問題,不易解決。 那是方維夢。 維夢。 夢。 我的夢。 與「夢」同行,縱使頭腦本來十分清醒,但和她在這迷宮中並肩「探索」,心中就自自然然地產生一種「雄性酵素」。 這種酵素,比最猛烈的酒精還更厲害。也許我的眼神有點異樣,維夢忽然橫了我一眼:「賊頭賊腦的,想打什麼主意?」 我立刻站直了身子,首先在一塊石牆上輕輕敲了幾下,才道:「這是一塊沒有生命,更沒有反應的牆,我絕對不會打它的主意。」 維夢仍然睨視著我:「請繼續說下去!」 我聳了聳肩:「我到這個國家,本來是要和你一起度假的,除了你之外,我又還會打誰的主意?」 維夢叉著腰:「照我看,你很有潛質,可以成為公元二千年之前的一個色情狂!」 她的眼中,充滿著調侃的味道。 對一個生理機能絕對正常的男人而言,這是最要命的挑逗。 我立刻光火起來。 這一下光火,可說是非同小可,大概是「有火皆升」、「無孔不入」! 不,要是真的來一個「無孔不入」,那便是濫交了,就算我真的變成一個色情狂,也只應該對著維夢才狂性大發。 但這是一個非常地方。 我們正處於非常時期。 在此時此地,我也許只可以提出最簡單,也最起碼的要求。我道:「給我一個吻,但不要只是飛吻!」 維夢聽了,嫣然一笑。 她取出了一支口紅,在她的櫻桃小嘴略加描繪,看來更添三分「殺死人」的顏色。 她真夠絕。她顯然已答允給我一吻,但卻在這一吻之前,再把櫻桃小嘴潤飾一番。 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她都是天生麗質,美貌難以形容。我再也情不自禁,上前擁吻她。 她的眉,在極近距離之下,看來還是那麼幼幼細細,她的眉尖略向下彎,彎的弧度又是那麼恰到好處……她也許曾薄施脂粉,但不明顯。 她的手纖巧迷人,十指美如青蔥。 她在輕撫我的臉,我若再不吻她,她也許會惱將起來,又再給我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這一吻的感覺真好。 但才吻了八九秒,忽然聽見一陣喃喃誦經之聲。 我可不管。有人在附近誦經也好,玩重金屬大型樂器也好,都是別人的事。 別人的事,別人自有主張。 我正在和未婚妻熱烈擁吻,我也自有我的打算。 但維夢卻把我一手推開,做了一個手勢,叫道:「暫停!」 我抗議:「這並不是籃球比賽,我們正在K1SS!」 維夢伸手封住我的嘴巴。 「我不習慣在和尚念經的時候風流快活。」 「親愛的,我們只是在接吻!」 「親愛的,當然只是接吻,難道你打算在這裡進行撐竿跳高嗎?」 她總是有得說的。 我總是說她不過的。 她便是方維夢。 維夢。 夢。 我的夢。 雖然這一吻不足十秒,聊勝於無。 聽說有些早洩的男性,連造愛時間也不外乎十秒八秒便完事。 閒話休提,言歸正傳。在A、B、C三組人之中,我和維夢這一組,果然不負眾望,很快就找到那個印度人。(遲三幾十分鐘找到更佳。) 在溫守邦旗下集團的資料檔案中,甘爾是一個千年蟲問題專家,一個對電腦軟件十分熟悉的高級專業人士。但我在這謎山迷宮內找到的甘爾,卻是一個印度和尚! 果然是一個和尚。 和尚念經,就和漁翁編織魚網一般理所當然。 但甘爾這個和尚,並不是在佛殿之內念經。 他念經的地方,完全沒有半點宗教氣息,倒像是一間科技研究室。 這石室面積很大,是我進入這迷宮世界中所見最大的一所。 在我和維夢發現甘爾之前,幾乎是穿過一組又一組儀器之後,才能看見他的臉孔。 他穿上僧袍,頭頂上光禿禿的,嘴裡不住的在念經。 但在念誦經文的同時,他的一雙手並沒有閑著。 他正在處理一大堆有關於電腦軟件的工作。 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放輕腳步接近他。 「是甘爾先生嗎?」 「我叫甘爾,是個和尚。」 「請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裡的電腦出了問題,我負責修補工作。」 「是誰把電腦擺放在這裡的?」 「要不要喝奶茶?」 「這主意不錯。」 甘爾坐言起行(這一點和我很相似),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為我們煮奶茶。他道:「尼泊爾人煮奶茶,用的是紅茶,然後再加點牛奶或羊奶,再加兩片薑,要是煮給仇人喝,也許會再加一點點山埃。」 我不相信。 我笑笑說:「尼泊爾民風淳樸,不會如此心狠手辣。」 甘爾一面煮奶茶,一面盯著我。他個子普通,樣貌也普通,但卻絕不是個普通人。 他點了點頭,道:「看來,你對尼泊爾這個國家,相當熟悉。」 我道:「總比不上對日本那麼清楚。」甘爾道:「大和民族?可不簡單!」 我道:「把你脅持到這裡來的一個日本人,更是大和民族之中最難纏的一個份子。」 甘爾把尼泊爾式奶茶遞了過來:「你在說堂本英夫嗎?你認為他有什麼問題?」 我道:「他這個人有什麼問題,閣下應該比誰都更清楚。」 甘爾道:「他是一個好人。」 我呷了一口奶茶,香味濃郁,真不錯,甘爾又把另一杯奶茶遞給維夢,同時道:「這位小姐,有八九分像是祝英台。」 維夢剛接過杯子,聞言玉手一震:「你怎曉得?」 甘爾哈哈一笑,道;「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他帶著我們,來到了一具大型電腦面前,然後輕輕一按鍵鈕。 在電腦的熒幕上,立時顯現出一個女子清晰的影像。 毫無疑問,這女子就是祝英台。但在熒幕上出現的祝英台,她的衣著又性感又時髦,竟然是一襲低胸的絲質短裙。 甘爾道:「這是她在日本東京時的造型。」 維夢吸了一口氣,道:「她用這個造型來拍電影嗎?」 我瞄了她一眼。 她是明知故問。 甘爾搖了搖頭,道:「她在東京,並不是拍電影,而是搞破壞,她要挑起日本黑幫的糾紛!當時,給她迷惑得不知人間何世的黑幫大頭目,是著名的大島正。」 我道:「很少人敢惹大島正。」 甘爾道:「大島正不但兇殘暴戾,而且為人精明,但祝英台一靠近他,他就變成了一個更兇暴,但卻再不精明的黑幫蠢漢!」 我道:「請舉例說明。」 甘爾道:「在祝英台的唆使下,大島正發起了一連串黑幫仇殺行動,其中包括殺害了一個叫今村的中學老師。」 我道:「一個教育下一代的老師,為什麼會成為犧牲品?」 甘爾道:「只因為這一名老師,是堂本英夫最尊敬的長者!」 我問:「除了這一點之外,今村還有什麼該死的罪名?」 甘爾道:「今村是個善良的人,又怎會有什麼該死的罪名?」 我皺著眉:「既然這樣,祝英台為什麼還要害他?」 甘爾道:「原因只有一個。」 「請說。」 「她已不再是一千二百年前的祝英台,她早已化蝶,而蝴蝶,也就是昆蟲的一種。」 「就算是昆蟲又怎樣?昆蟲就會害人嗎?」 「蝗蟲會不會害人?」 我陡地一呆,道:「蝗蟲是害蟲,不少導致農作物嚴重失收的大災難,都是由這些害蟲引起的,既然是害蟲,當然會害人。」 甘爾點點頭,道:「這個譬喻,十分貼切。」 「什麼譬喻?」 「蝗蟲是害蟲,祝英台也已被改變,同樣變成了『害蟲』!」 「害蟲?」我長長的吐一口氣,道:「她在化蝶之後,然後又再給改造,變成了……一個邪惡的女子?」 甘爾道:「不錯,她已變成了「害蟲』!而且,有關她的改造程式,已在二十年前,輸入這一具電腦之內。」 「二十年前的電腦?」 「不錯!這是地球人設計的電腦,卻被薩那所採用。」 「隱蔽之神薩那?」 「正是隱蔽之神薩那!」 「他在什麼地方?我要見他!」 「太遲了。」 「什麼意思?」 「五年前,他已離開了這個世界。」 「什麼?你是說隱蔽之神死了?」 「薩那離開了這個世界,並不等於是死亡,但我知道,他在一千年之內,再也不會回來。因為——」 「因為你是薩那的使者?」 「正是!」 我聽到這裡,茫然地凝視著這個印度人。 他既是千年蟲專家,也是一個印度和尚。 我和維夢,在這密室中逗留了足足五個小時。 在這五個小時中,我曾不斷把無線電話打出去,但卻受到嚴重干擾,沒法子和其他人聯絡。 溫守邦。費簡娜等人,也沒法子可以把電話打進來。 甘爾道:「不必白費功夫了,在這裡,任何無線電波都被隔絕,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領域。」 雖然他這樣說,但我並不同意。我道:「這裡若真的與世無爭,你根本用不著拼命修補有問題的電腦。」 甘爾似是愕然地望了我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我接著道:「你是二千年資訊危機的電腦軟件專家,但這裡的電腦,為什麼如此重要?」 甘爾道:「那是因為薩那的離開!」 「要是薩那沒有離開呢?」 「以隱蔽之神的力量,絕對可以操控一切,把持大局。」 「這些電腦軟件,若不及時修補妥當,將會有什麼問題?」 甘爾道:「祝英台將會永遠成為『害蟲』!」 我怔呆良久,道:「你是說,在這些電腦軟件之上,有方法可以令祝英台得到重大的改變?」 甘爾道:「不錯,只要電腦上的設計沒有問題,到了公元二千年一月六日,就會顯示出一種方法,把祝英台由『害蟲』變成『益蟲』。」 「為什麼要到公元二千年的一月六日?」 「那是薩那的決定,當時,全世界都沒有人知道會有千槽年資訊危機的存在。」 「連隱蔽之神也不知道?」 甘爾兩眼一瞪,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是隱蔽之神,並不是萬能之神,正如金錢一樣,雖然具有無窮威力,但也有許多事情,是大量金錢也無能為力的!」 我張大了嘴巴,卻是無從反駁。 在甘爾的電腦工作室,我和維夢耽擱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到最後,還是要離開。甘爾道:「我保證可以把這裡所有的電腦軟件修補妥當,也可以保證,祝英台將會改邪歸正,不再成為『害蟲』!」 我歎了一口氣,道:「你會在這裡逗留到什麼時候?還有,你是否仍然是薩那的使者?」 甘爾道:「雖然薩那離開了,但我這個使者將會一直為他的事情負責地幹下去。」 我道:「既然如此,祝君順利。」 離開了這一所石室,我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可以遇上甘爾。 但我和維夢很快就和費簡娜、溫守邦這兩組人會合。 費簡娜和溫守邦都很想見一見甘爾,但我轉述了甘爾的意見。 甘爾不想見任何人,他正在忙於工作,而且事關重大,絕對不能分神,出現任何細微的錯失。 而且,這迷宮一走出去,要找回原來的路線再見甘爾,也不是一件易事。 當我們一行六人,離開謎山的時候,已是翌日的上午。 溫守邦不斷的回顧,喃喃道:「謎山,好一座謎山,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看不見它的謎底。」 我莞爾一笑:「沒有謎底的啞謎,永遠都令人難以忘懷,溫總裁又何苦非要查明真相不可?」 溫守邦「哼」的一聲:「許多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都已給你獨自吞入肚子裡,你當然是很夠資格講風涼話的!」 我也「哼」的一聲,轉過了臉,望向嫵媚動人的維夢。 我在她耳畔悄悄問:「有心事嗎?」 她立刻用力點頭,道:「有!我有心事,那又怎樣?」 「可以和我一起分享嗎?」 「當然可以。」 「那麼,快說!」 「問題很嚴重!……」 「親愛的,不要吞吞吐吐!這裡是高山地帶,氧氣稀薄,求求你別讓我在這種地方頭昏腦脹好嗎?」 「親愛的,問題真的很嚴重,希望你能堅強一點。」 「明白!明白!究竟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我很像祝英台,最少有八九分酷似!」 「那又怎樣?」 「但我在甘爾的電腦熒幕上,也看見了梁山伯的『近照』。」 「……又怎麼了?」 「你連一成也不像他!你說,問題是否十分十分嚴重呢?」 給維夢這麼一說,我立時驚覺,此事當真非同小可。 唯今之計,只好忽然緊緊擁抱著她,同時熱烈地狂吻著她,好讓洛會長「定一定神」,然後再想辦法…… 一全文完一 ------------------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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