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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物語 前篇 月亮


  黑魯曼曆五五九年四月七日  達耳甘王國東部
  時至夏初,猶如湖水般的藍天,只有幾片微稀的白雲,點綴其上,氣溫已經回暖,卻還沒真正開始熱起來,午後爽朗的涼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空氣中,除了樹林特有的松香,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花卉香氣,未殘先落的花瓣, 落在嫩綠的野草叢上,被太陽的熱力烘培,發出陣陣薰香。
  樹林間,有著昆蟲求偶的聲音,鳥類吸引同伴的鳴啾,以及一陣小小的鼾聲。
  一名嬌俏可人的女孩,正在馥鬱的薰草床上,聆聽悅耳的鳥鳴,作著香甜的好夢。一片凋零的花瓣,飄落於小巧精緻的鼻樑上,被呼出的香氣,吹得飄上飄下。
  「哈..哈..哈啾!」終於,女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稍微睜開了慵懶的雙眼,又再睡去。
  「清純可愛的小姑娘,她嫣紅的雙頰可比山林的紅玫瑰,滑嫩的肌膚有如珠穆朗瑪的新雪,倦慵的睡姿,連森林中的精靈,都要飛來讚歎,過路的旅人想請問你,斯登爾克要往哪裡去?」
  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悠揚動聽地響起,驅走了睡夢女神的召喚,女孩睜開眼睛,見到一個容貌秀氣,舉止優雅的旅人,手裡牽著只瘦灰驢,笑吟吟地站在不遠處,對自己行了個脫帽禮。
  「你好,大姊姊。」
  旅人秀雅的瓜子臉蛋上,閃過了一絲錯愕,隨即轉換成手足無措的窘迫。「受到美女的誇獎,我很高興,不過,我是男的呵!」
  「大哥哥是吟游詩人嗎?」
  「是的!我是個游走四方,為各地帶來歡樂的詩人。」被提到自己的職業,旅人自豪地挺起胸膛,不過隨即喪氣地垂下肩膀,「只是,卻是個連三餐都沒著落的落魄詩人。」
  看到旅人變化多端的逗趣表情,女孩輕聲笑著,自口袋中取出了麵包,遞給他。
  「你還沒吃飯嗎?」
  「我已經一天半沒吃過東西了。」旅人接過麵包,毫不客氣的張口大嚼。女孩看著眼前的男子,雖然狼吞虎嚥,但舉止仍是說不出的好看,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身上的斗篷雖然肮髒,背後的一把琴卻保養的很好,似乎在為他的身分做證明。
  女孩很興奮,吟游詩人是大陸上一種受人尊敬的職業,多由落魄的貴族,與受過教育的平民所擔任,他們走遍四方,吟唱著優美的史詩及動聽的詠物歌曲,出入於豪門貴室間,卻也將知識傳遞給一般民眾,有時候,還會以魔法幫人治病。
  有時候,某些公國的王室,為了訓練自己的下一代,會命他們以詩人的身分旅曆各地,其中,也不乏日後叱吒風雲,威震四海的不世英傑,這些人的存在,為吟游詩人這個職業,蒙上了一層浪漫的輕紗。
  在女孩的村子裡,只有重大節慶,才會有詩人的來到,她還記得,去年豐收祭的時候,村子裡的婦女,是如何在悠揚的詩歌聲中,翩然起舞。
  灰驢在一旁低頭吃草,似乎為了主人的寒酸而不滿,不住地搖著頭。
  「呼!太感謝了,我已經好久沒吃飽過了。這傢伙還可以靠吃草來解決,我卻只能在一邊啃竹子。」飽餐一頓,旅人滿意地拍著肚子。
  「吃飽了嗎?還要不要?」
  「已經夠了。善良的小姑娘,為了感謝你的慷慨,我決定要說個故事來當謝禮。」說著,熟練地彈起琴,在清亮的琴聲中,旅人引吭高歌。
  「在那遙遠的雪山深處...」「喂!這個故事我聽過了,是大賢者卡達爾為睡夢公主解除魔咒的故事吧!」
  「啊!聽過了是嗎?那西方沙漠裡,青銅城市的十五人失蹤記呢?」
  「也聽過了。」
  「那..海外胡努島的海盜王寶藏呢?」
  「還是聽過了。你怎麼只會說卡達爾的故事啊!」
  「因為大賢者的故事最多嘛!」
  連續換了四五個開頭,女孩都笑著搖搖頭,旅人不由得有些困惑的抓抓頭。
  「啊!真是輸給你了。我知道的故事都在用完了。」
  「你還真是個二流的詩人哪!就只知道這些老故事。」
  「所以才連三餐都沒著落啊。」
  自己的專業能力遭到否定,旅人有些生氣,側著頭想了想,喜道:「有個謎語,你一定不知道。請問,怎麼把一隻大象放進櫃子?」隨即補充道,「只能用三個動作喔!」
  「硬塞。」
  「不對。」
  「用腳 。」
  「還是不對。」
  「用鋸子鋸。」
  「你怎麼那麼殘忍?」
  答了幾個答案,都不對,旅人笑道:「都不對,要我宣佈答案嗎?」
  「先不要說出來,我一定會想出答案的,只是現在腦筋有點亂,答不出來而已。對了,你不是問斯登爾克的路嗎?往前直走,穿過這個樹林,三叉路口左轉就是了。」
  「真的不要我說答案?」
  「真的不要。」
  看見女孩倔強的表情,旅人啞然失笑,笑道:「那麼,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再把答案告訴我好了。」拉過滿不情願的驢子,旅人轉身離去。
  「我叫若蘋.洛克斯裡,詩人哥哥的名字呢?」
  「游走于大陸四方之上,與自由的清風為伴,飛揚的音符,為人民帶來歡笑與祝福,有人問起他的名和姓,那是僅存於耳語間的傳說,有個聲音叫作奇諾。」
  奇諾是風之大陸上,著名的遊玩之神,風趣而愛好嬉鬧,所有的慶典都少不了他的蹤影,旅人用這個當名字,自然是不留真名的意思。
  喧鬧嬉笑了半天,忽然靜下來,聽著逐漸遠去的蹄聲,女孩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
  「若蘋..若蘋..」「我在這裡。」
  一個黝黑的男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克新。找我幹嘛啊?」
  「麗雅小姐在找你。」
  「我才出來一下下,姊姊就不放心嗎?」
  克新不說話,只是把手指向天空,只見天邊泛著紅霞,竟已是黃昏時分了。
  「啊!糟糕,竟然把時間給忘了。」若蘋驚呼道。「我要回去了,克新,你也一起走吧!」
  「等一下。」
  猝然間,一個精緻的小荷包被塞進掌心,若蘋還來不及有反應,克新已紅著臉,向反方向遠遠跑開,一面跑,一面回頭作了個鬼臉。
  「若蘋.洛克斯裡,我最討厭你。」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隨即馬上爬起,竄入樹林中,不見蹤影。
  若蘋呆在當場,「這是在幹什麼呀!」
  甩弄著小荷包,若蘋輕哼著小調,漫步回家,小荷包上,金絲相繞,繡紋古雅,是一件價值不菲的精品,決不是一般鄉間所能購得,克新是村長的獨子,有機會進到城裡,才有金錢與機會買到。
  「等一下要把這個東西給姊姊看,讓她高興高興。」若蘋把玩著這難得的奢侈品,喜孜孜地走著。
  若蘋的家裡,就只有她與姊姊麗雅兩個人,對於姊姊口中早逝的父母,若蘋根本就沒有印象,只存著小時候不斷搬家的記憶。平日麗雅以手工擔負起生計,外加教若蘋讀書識字,已是二十五芳齡的麗雅,拒絕了所有傾慕者的追求,專心地與若蘋相依為命。
  「姊姊,你應該趕快找個姊夫啊!」
  「姊姊那麼醜,哪裡會有人要。」每當若蘋問起,麗雅總是淡淡的笑著拒絕,秀麗嫻雅的臉龐上,若有一層抹不去的哀愁。
  躡手躡腳地步進了院子,煙囪裡炊煙升起,正想嚇姊姊一跳,驀地,屋子裡傳來巨響。
  「你莫要以為我受了傷,就不敢殺你,這裡守備的芝麻綠豆般兵力,我還*不放在眼裡。」
  「你殺了我,走漏風聲,在追捕者的緝拿網下,你亦不過百日之命。」
  若蘋震驚當場,記憶中,不管是怎樣的場合,姊姊總是很有教養地輕聲細語,而現在,雖仍是語氣平靜,但冷冷的語句中,卻表現出一股針鋒相對,死不退讓的語意,怎不教她驚駭於心。
  另外一名男子的聲音,則更加古怪,非常的低沈,語氣間帶著異樣的冰冷,使人不寒而慄。
  「死小娘皮,嘴倒是很硬,看來是十年的放蕩日子,讓你把以前受的調教全給忘了。」一聲清脆聲響,似是什麼器皿被砸破,跟著是布帛撕裂聲。
  「你..你想幹什麼..啊..」若蘋從窗口隙縫悄悄望眼進去,看見裡面情景,只嚇得心膽俱裂。
  房裡,麗雅坐在椅上子,上身衣衫被撕開,一片陶瓷的碎片,插在她雪白的左肩上,鮮血染紅了肌膚。麗雅抿著嘴,兩道蛾眉緊蹙,似是忍著極大的痛苦,不敢發出聲。
  一個黑色背影,負手站立,打扮十分古怪,碩大的身體全部包裡在斗篷裡,黑色的披風無風自動。
  「脾氣倒是跟當年一樣硬,哼,我問你,咱們的那個孩子呢?」
  一提到孩子,麗雅登時臉色大變,卻依然不作半語。
  「哼!看你忍到幾時?」將手一推,碎片更加刺入,劇痛更加三分。
  若蘋再也忍耐不住,拿起一根當柴火的木棍,沖進房裡就是一棒。
  「不准打我姊姊。」語聲未落,棒子好像落在什麼極有韌性的無形網上,若蘋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反震力倒撞而回,重重地摔落在牆上。
  「薩達卡,不要傷她。」麗雅驚呼道。
  若蘋勉強站起身來,只看見黑衣人薩達卡已轉過身來,兩隻血紅的眼睛,有若散發出陣陣邪力般,籠罩住自己。
  「哦!這就是那個孩子嗎?」薩達卡冷然道,語氣雖冷,但明眼人卻可感受到,那經過刻意壓制後的激動。
  「來人啊!快來人啊!」若蘋高聲疾呼,她雖然驚慌,卻也知道眼前的敵人,不是自己所能對付,連忙呼救,引村人前來。果然,薩達卡雙手顫動,顯是心中忍不住害怕。
  一旁的麗雅卻不這麼想,薩達卡的兇狠,不是小小的若蘋所能明白的,此刻他目中凶光大盛,雙手顫動,顯是已在凝聚法力,要將所有來人一舉格殺。忍住疼痛,麗雅咬牙道:「你要的東西,你已經看到了,你的條件,我都答應,求求你先離開吧。」不得已,只得希望他權衡輕重,先行避開。
  果見薩達卡猶疑了半晌,冷哼道:「記著你說的話。」也不見他怎樣動身移步,眼前一晃,黑影已消失不見。
  窗外,一抹黑痕快速地消失在西方。
  「發生什麼事了?」
  「麗雅小姐,你們沒事吧!」嘈雜聲傳來,是村人聞聲來查看了。
  麗雅披了件長衫,掩住露出的肌膚,步到窗口,忍痛輕道:「沒事了,只是走火燒了件衫子,勞煩各位鄉親了。」
  眾人既見無事,也就各自散去。
  麗雅不顧自身傷處,先扶起若蘋,焦急問道:「有沒有受傷?還疼不疼啊。」
  若蘋咬著嘴唇,道:「我沒事了,姊姊你的傷口..」麗雅慘笑著,搖了搖頭,掀開上衫,只見碎片深入約莫半寸,血仍從左肩上不住外流。
  忍著痛,麗雅猛地拔出碎片,鮮血向外激射而出。「姊姊!」若蘋急道。
  麗雅用紗布覆蓋住傷口,疲倦道:「不要擔心,姊姊沒事啦!」跟著低下聲音,道:「今天的事,無論如何,不可以向別人提起,什麼人都不可以,知道嗎?」
  若蘋點了點頭,心裡的疑惑,卻更深了。
  當天晚上若蘋因為驚嚇過度,臥病在家,發冷發熱,連接著好幾天,完全下不了床。
  于此之時,一向平靜的村子,也發生了教人驚駭莫名的事,從若蘋臥病的隔起,每日清晨,雞鳴之前,就有一名妙齡少女,毫無理由地失去蹤影,任憑村人怎麼搜索,都找不到她們的下落。
  失蹤的女子,都是十六、七歲,外貌姣好的無瑕處子,這令村人們有了某種聯想,而大為恐慌。
  一、二、三、四、五,連著五天,已經有五名純潔美貌的少女,遭到毒手,焦急的村民,組成了自衛隊,在夜裡四下搜尋,卻仍是徒勞無功,當第六天的雞鳴聲,高高響起,第六名少女也加入了失蹤者的行列。
  「魔鬼!這一定是魔鬼!」激動不已的村長,喃喃自語道。他們雖然把村子裡的每條出路,守得水瀉不通,卻連敵人的影子也沒摸著,只好把想法傾向於鬼神。
  「那該怎麼辦?這裡又沒有僧侶,也沒有魔法師..」說到底,他們只是普通的常人,對於人類能力以外的東西,自然有種最原始的敬畏感。
  若蘋也感到焦急,這不光是為了失蹤者裡面,有她的朋友,事實上,自那一天起,原本足不出戶的麗雅,開始在每天正午時分,攜帶著一堆食物與傷藥外出,直至傍晚。
  面對若蘋的詢問,麗雅也只是苦笑不答。有時,若蘋很肯定,在薄薄的土牆之後,姊姊的啜泣,很小聲,很小聲地傳過來。這讓若蘋加倍不安,她隱隱約約感到,事情與那天的薩達卡有關。
  但是,也不是每件事都那麼糟,在連串的恐懼裡,有件事令若蘋雀躍不已,自她臥病的第二天起,每天清晨,都會有串編織精巧的花環,被安置在她靠庭院的窗前,讓若蘋每天,總是沐浴在淡雅的花香裡,不想起床。
  這成了若蘋每天最深的期待,對於這位不知名的關心者,她充滿感激,一直想找個機會謝謝他。
  在第六天的清晨,一夜沒睡的若蘋,閉上眼睛,悄悄等待著送花人的蹤跡,在她的耐心快要到達臨界點之前,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濃濃的花香,溢滿了整間屋子。
  若蘋小心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要離去,黝黑的身子,敏捷的步履,那是...「喂!克新。」
  少年聽到背後甜美的呼喚,知道自己東窗事發,微黑的皮膚泛起血色,大叫一聲,連忙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出門,落荒而逃。看到克新的反應,若蘋亦是呆在當場,作聲不得。
  一早便察覺兩個孩子的童稚舉動,默默在一旁觀看的麗雅,啼笑皆非,莞爾道:「這就是少年十五的煩惱啊!」
  驀地,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自小腹深處強烈傳出,迅速地直沖腦門,麗雅疼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一手扶住門框,一手緊抓著小腹,額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面孔亦因疼痛而扭曲。
  驚覺姊姊的異狀,若蘋心裡蒙上了一層未知而強烈的陰影,彷佛有一隻巨大的黑手,把她緊緊攫住,久久不能釋懷。
  第七天的清晨,克新編好了花環,小心翼翼地走入麗雅家的庭院。不知道為什麼,他打從心底喜歡上那個,充滿山林毓秀之氣的金髮女孩。打從三年前,她們姊妹遷進這個村子,他立刻就被年尚童稚的若蘋所吸引,那清溪般的泠泠笑聲,水晶似的綻藍眼瞳,以及俏麗可人的外貌,深深地烙進了克新的心裡。
  每當她跑進後山遊玩時,克新常常緊躡在後,那時候的若蘋,天真無瑕的神采,真的就像是森林裡的精靈。走到窗邊,剛要把花環放下,只看到若蘋半躺在床上,一雙可愛的藍眼睛,眨呀眨的瞧著他看,巧笑倩兮,卻是早就等著他了。克新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早啊!克新進來坐嘛!」
  一句話解除了他的疑惑,克新舉步進屋,若蘋的床邊,放置了一張茶几,上頭已經準備好了粗糙卻可口的小點心。
  「請坐吧!這些點心是麗雅姊姊,為有著不知名煩惱的少年專門做的,你一定要嘗嘗看喔!」若蘋狡黠地輕笑著。
  「啊!謝謝,很可口。」有點手足無措,克新紅著臉道。
  「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謝謝你送了我那麼多天的花,對了,那天的荷包,我還沒謝過你呢!」
  「你喜歡嗎?」
  「很喜歡。」若蘋很高興地點點頭。「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麗雅姊姊還在抱怨,說自己年輕時候,就沒有遇到這麼可愛的小男生。」說著,看著克新,吃吃的笑。
  發現自己的用心已被看穿,而對方沒有拒絕,克新反而冷靜下來,開始與若蘋對談,兩人慢慢地有說有笑起來。最後,談到了家庭。
  「我好羡慕,那些有兄弟姊妹的人,都不會寂寞。」若蘋想了想,隨即補*充,「不過,我也有個沒人比的上的好姊姊。」
  「你記不得爸媽的長相了嗎?」
  「根本想不起來,姊姊說,他們在我有記憶以前,就過世了。」若蘋的眼眶,開始紅了起來,「每次看到別人有爸爸媽媽接他們回家,我就拼命地想著爸爸媽媽的樣子,可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啊!」
  看到若蘋的樣子,克新心痛了,輕輕握住伊人柔夷,道:「從今以後,讓我陪著你好嗎?」有點唐突,但他知道這是自己應有的表現。
  受到了克新的表示,若蘋很開心地點點頭,道:「謝謝你。」驀然間,突然想起,年幼時候,姊姊總是帶著自己,四處搬遷,沒有一個地方能住長久,好似在躲著什麼人,莫非...一陣淒厲的警鐘聲,劃破了原本安寧溫馨的氣氛,克新驚醒過來,現在還是非常警戒之中,守備隊今早又失去了一名女子的蹤影,現在急敲警鐘,必是有事招集。
  「我要走了。」克新起身,便要離去。
  「啊!等一下。」若蘋湊近新的小情人,輕輕的吻了他,「謝謝你,給了我這麼一段美好的記憶。」
  隔著衣衫,克新感覺到身旁溫暖滑膩的動人肉體,輕柔的髮絲,拂過頸項,陣陣的處子幽香,刺激著鼻間,令他有股莫名的衝動。他今年十五歲,在村子裡,已經算是大人了,他知道這股衝動是什麼。
  猛地轉過身,將若蘋緊緊抱住,通紅著臉,顫聲道:「若蘋..我..我..」看見懷中的小情人,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派天真的望著他,克新欲念全消,卻又捨不得放開。兩人便這樣緊緊相擁,感受著這刻的美好氣氛。
  「克新少爺。」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門口,看樣子,是來通知克新去參加會議的吧。
  克新與若蘋窘得滿臉通紅,有點捨不得的放開彼此,整理有點皺亂的衣衫。
  「抓到了內奸,是凶嫌的助手。」通報的村人冷冷的說著,「若蘋小姐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用特別敏感,若蘋可以明顯察覺到,對方語氣中,強烈的輕視與不屑,這讓她非常不安,嗅到了一種危險的氣味。
  集會的地點,在村子南邊的議事廳,樣子很簡陋,卻是全村重大集會的地方,要是依照一般的規矩,以若蘋的身分與年齡,是不可以進入的,此次讓她前來,定有重大事故,這點,克新很清楚。
  進了廳堂,有數人已在廳中等待,臉色凝重,是村裡面幾位年高位重的長者,而地上,一個人神情萎靡,雙手被縛地躺著。
  「麗雅小姐。」
  「姊姊!」看清了俘虜的面孔,若蘋失聲道。
  急忙飛奔到姊姊身邊,把她扶起,看到姊姊狼狽的樣子,如蘋急得掉下眼淚,「怎麼會這個樣子,姊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麗雅小姐是內奸,這怎麼可能?是不是弄錯了?」面對一眾長者,克新不敢造次,但亦勇敢地提出詢問。
  「不會有錯,雖然,我們也很不願意相信..」村長搖了搖半白的頭髮,緩緩道:「傑德,你把你看到的東西,當著大家的面,再說一次。」
  「是的。村長。」适才把克新與若蘋帶來的村人點頭道。他開始述說他今天早上看到的東西。
  依照他的說法,他因為要多賺一點錢,所以,今天特別提早到後山撿柴,當天快要亮的前一刻,他發現了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高速,向西方移動,速度之快,幾乎令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山精鬼怪。
  想起了村子裡近來的怪事,他勉強壓下了心底的恐懼,朝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蹤過去,最後,停駐在一個山洞之前。他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躡近了山洞,探頭一觀。看清了裡面的情景,只驚得差點失聲叫出。 一聲淒厲的慘叫,迴響在整個洞內,黑衣男子猛地低頭,咬住女孩雪白的頸部,不是吻,而是野獸般的撕咬,女孩開始不斷地哀嚎,鮮紅的血,開始流下,那黑衣人竟是在吸食少女的血液。
  女孩雙手不停地揮舞,就像一名將溺死之人,努力地想要抓住什麼,駭人的異變發生了,女孩原本晶瑩的肌膚,開始逐漸枯黃,成了一層乾癟的皺皮,這樣的變化,在全身各處出現,最後,狂揮的雙手無力地垂下,少女兩眼暴瞪,淒慘地死去。
  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差點嚇得昏過去,剛想趁著腳還能動的時候,溜回去報訊,一個聲音響起。
  「你要造孽到什麼時候?」
  聲音依稀有些耳熟,定睛一看,赫然是平日,素為大家仰慕在心的麗雅。只見麗雅神色冷然,一若冰雪,渾不似平日的溫柔親切,身上一襲黑袍,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夜行衣衫。
  「利用這些無辜女孩來療傷,你的傷勢應該好了九成,兩日後,當你功成,就馬上離開這個村子,不要再來騷擾我。」
  「兄妹倆十二年不見,作哥哥的前來探訪,怎能說是騷擾呢?」黑衣人乾笑兩聲,將腳下女孩的屍身,踢個老遠。
  「再說,這些村姑野婦,又怎比得上我妹妹動人的肉體。」將麗雅黑袍的鈕扣解開,任衣衫緩緩滑至腳下,露出了一副粉雕玉琢的美妙胴體,黑袍之下,竟是一絲不掛。
  麗雅仰著頭,眼眶中隱現淚光,忍著屈辱,一任自己的肉體,曝露在寒風之中,
  「啊..」沒有任何前戲,黑衣人猛地進入,強烈的疼痛,讓麗雅叫出聲來。
  「嘿..別故意裝出一臉清高樣子,你幫我行功,男女雙修,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這種殺人得來的功力,我不想要。」
  「嘿!看來這十二年中,並沒有別的男人,享用你的身體,真是可惜!」黑衣人喘息道。「對了,你身邊的那個丫頭,樣子倒是不壞,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母親一樣。」
  「啊..她是我撿來的棄嬰,你別要亂來..啊..」拼命隱藏的事實,終於被提及,麗雅心虛地接應著。
  「哈!你全身上下,有幾根毛我都知道,這種謊話,瞞的過我嗎?」「妹妹,咱們當年生的那個孩子,你藏到哪裡去了?」
  最深的秘密被揭發,麗雅只覺得全部的犧牲,都成了泡影,頹喪地趴倒在地。旁觀的村民,被這些兄妹亂倫的內幕,嚇得傻了眼,此刻,他亦知是該離去的時候了,要是等眼前的這對男女完事,發現了他的行跡,立刻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半奔半爬地回到了村子,糾合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帶妥傢伙,將踏進村子的麗雅先行捕獲,送至議事廳查問,再準備突襲黑衣怪人。
  「這就是整件事的經過,這對狗男女實在可惡,應該儘快把他們處刑,以絕後患。」
  村人恨恨道,他有一個堂妹,是第三天的犧牲者。
  「姊姊..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他們說的是謊話對不對?你說說話啊.。」若蘋驚慌地掉著眼淚,受到這麼大的衝擊,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化作碎片,一片片地散落滿地。
  「若蘋,我對不起你,你要原諒..」話到嘴邊,看到若蘋驚恐不已的眼神,麗雅知道了答案,女兒不肯認她。
  「自己是兄妹亂倫的孽種..」這麼肮髒的答案,確實是超出了,若蘋所能承受的範圍,這點,麗雅很清楚,可是,她是自己的親骨肉呵!自己多年來,心底一直期望,有朝一日,她能喚自己做母親啊!如今..如今..「這個賤種也不是好人,剛才我去請克新少爺,就看到他們兩人,在床上摟摟抱抱,一定是這賤貨,想勾引少爺..」聽到這句話,旁邊的人開始落井下石。
  「是啊!母女倆都是禍水,小小年紀,就會引男人..」「兄妹亂倫的孽種,還能有什麼好東西..」「惡魔..這一定是惡魔的種..」「這關惡魔什麼事..」「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啪啪(拍掌聲)我就是怪叔叔。」
  「給我滾出去..@%&$*..」周圍左右鄙視的眼光,猶似一柄柄利劍,刺在若蘋身上,明明昨天還是和藹的叔叔伯伯們,現在卻用鄙夷與不屑的眼神,看著自己,彷佛自己是一件肮髒到不得了的東西,若蘋刹那間,天旋地轉。
  「騙人..騙人..你們都是大騙子..」若蘋哭喊著,一轉身,奔出了議事廳。
  有幾個村人想要攔阻,卻因為克新的臉色而作罷。畢竟,還是對付主凶比較重要。若蘋沒命地奔跑著,整個腦袋亂烘烘地,适才的畫面,一幕幕,在腦裡不住重映。
  「孽種..」「賤貨..」「惡魔之子..」「勾引男人的小騷貨..」幾個字眼,一如最惡毒的詛咒,不住在耳畔迴響,若蘋只想迅速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避開這些事。跑出了村子,跑到了平日休憩的樹林,她躲進了一個隱密的樹洞,開始舔著深深的傷口。
  這個森林,是最喜愛的地方。蒼鬱的樹木,濃密的枝葉,會令一般人為之卻步,但對若蘋而言,每一涉足於此,就好像回到了幼時的搖籃。靜靜地聆聽,松濤拍幹,鳥雀啾鳴;流過的小溪,水聲潺潺,是最能洗滌心靈的地方,置身於斯,彷佛可以聽到精靈們的低語。
  平常,若蘋總在這裡睡過頭,等到夕陽時分,焦急的麗雅姊姊,會踩著細碎的步子,到這裡來尋找妹妹的影子,柔聲的呼喚,比森林裡任何一種鳥類,更悅耳動聽,這是若蘋最溫馨的記憶,可是..可是..思緒流轉,若蘋想起了很多舊事。有年節慶,全村唯獨若蘋沒錢添購新衣,麗雅心疼妹妹,特地賒了布料給她做衣衫;某次生病,麗雅背著高燒的若蘋,在大雪夜裡,翻過山去找大夫。
  多少個晚上,溫柔地說著床邊故事;當醒來的第一眼,就是麗雅和煦的笑容,「起來吃早餐羅!要小心,不要著涼了。」
  無數溫暖的回憶,再次暖活了若蘋的胸中,她一直認為,姊姊是世界上,自己最親近,也是最敬愛的人,這個事實,不會因任何的時空而改變,但是,再怎麼樣,也想不到,姊姊竟然會變成媽媽。
  沒錯,打從有記憶開始,若蘋就盼望,自己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有個媽媽,可是,為什麼上天會以這種方式,實現自己的願望呢?
  「雲開水映月澄弦,清輝照簷前,紅燭點點,竹箏淺淺,弄兒寒窗前。心心相連一條線,圈成一個圓,圈裡有圈,圈裡有緣,你是我的甜。」
  這是若蘋小時候,麗雅每晚的搖籃曲,那時候,年紀太小,只是聽著歌睡,卻不明白歌詞的意思。
  弄兒,弄兒。細細咀嚼,才明白詞中深意,原來姊姊是將所有的思念,女兒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痛楚,寄託在這首兒歌中。
  涼風吹拂著肌膚,周圍的氣溫變得涼颼颼的,樹洞外,夜梟的聲音,開始低鳴。
  「大概是晚上了吧!」若蘋的思緒冷靜了下來,可是,問題仍然是存在,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何種表情,去面對麗雅,那個多年以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姊姊,或著說,她的親生母親。
  突然,一陣沙沙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響起,有人靠近這裡了。
  「姊姊!」若蘋欣喜不已,習慣性地奔出洞外,尋找麗雅的身影,隨即黯然想到,那尚未解決的問題。
  「小……姑……娘……」一隻手抓住了若蘋的腳踝,若蘋大驚失色,「是山精?還是鬼魅?」不及細想,舉腳用力地往下連踩。
  一陣長長的慘叫聲,響遍樹林,待得若蘋鎮定下來,才看清抓住自己的,是一個滿身襤褸的年輕旅人,正是七日前巧遇的流浪詩人,奇諾,而倒楣的他,已經被自己踩得昏了過去。
  「啊!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迷路了好幾天,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
  生了團火,兩人席地而坐,奇諾靠若蘋隨身帶著的小餐包,飽餐一頓。這個糊塗詩人,似乎從七天前起,就在森林裡迷了路,受困於其中,直至今日。「你身邊的那頭驢子呢?」
  「喔!它啊!大概是看不起我這個主人,六天前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你還真的是有夠拙了。」
  看著他逗趣的表情,原本鬱悶難解的心情,竟漸漸舒緩起來,這個變化,令若蘋感到不可思議。
  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人,雖然頭臉上滿是泥塵,樣子很狼狽,但只要看著他的動作,就有一種爽朗的感覺,彷佛夏日的涼風,輕輕地吹走所有的陰霾。
  若蘋突然有種感覺,在以往的傳說中,吟游詩人的行列裡,有許多不平凡的人士,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也是位風塵異人呢?他,能不能夠替自己,解開心底的疑惑呢?
  「有美貌的小姐對我注目,真是令我感到榮幸,不過,我們的年齡差距,似乎嫌大了點啊。」奇諾笑著,對若蘋眨了眨眼。
  「年齡差距?你今年幾歲?」
  「有時候,男士的年齡,也是種秘密,總而言之,我比你大就是了。」
  「到底大幾歲啦!」
  總之比你大就是了!]
  這段回答,並不特殊,只是,奇諾的嘴角,一直掛著抹神秘的微笑,彷佛答案裡,有某種特殊的意義,這點,讓若蘋覺得很難以忍受,好像自己被當成個未解人事的稚氣孩子。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到很多年以後,若蘋才由香姬的口中輾轉得知,而當時,並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笑容背後的意義。
  「謝謝你的招待,那麼,要我再唱首歌,來當作謝禮嗎?」
  「才不要呢!你的歌一定很難聽。」
  「那可就傷腦筋了,我的故事,你都已經聽過了啊!」
  「我……我有個問題,想找個人談一談。」躁紅了臉,如蘋勉強提起了僅有的勇氣,道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經歷。
  其中有些片段,若蘋羞愧得無法說下去,但不管聽到的是什麼,也不管是多使人震驚,甚至唾駡的內容,奇諾的表情,從頭到尾,沒有半點改變,始終如一,只是很溫和地淺笑著,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孩子,拾起了一片樹葉般的自然。
  這給了若蘋說下去的勇氣,幾經停頓,奇諾並沒有打斷,讓若蘋自己說完故事。當柴火添到第二輪的時候,若蘋說完了。
  「奇諾哥哥,你會覺得我很肮髒嗎?」
  「不會啊!」
  「你騙人……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騷貨,是兄妹亂倫生下的孽種……」講著講著,若蘋激動的哭了起來,「你表面上這樣說,心底一定也和那些人一樣想。」
  「在我心底,你還是跟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是個純潔無瑕的好女孩。」奇諾笑道,輕拍著若蘋因啜泣而顫抖的背部,「小女孩,有件事,我希望你好好記住,如果說今天你有什麼錯,那絕對不會是你的出身。」
  「每個人都是為了獲得幸福,而來到這個世間的。評斷一個人功過與否,是看他後天的作為,而不是他的出身。」
  「可是……村子裡的人……」「一個人活著,就要堅強。你絕對不必為了他人的眼光,而感到自卑。」奇諾道。「等到你長大,就會發現,人是最善變,也是最善忘的生物。」
  深鎖的娥眉,有了舒開的跡象,但陰鬱的神情,卻未有好轉,奇諾知道,這個小病人,還有未解決的疑難。
  「若蘋,你恨你姊姊嗎?」
  「沒有。怎麼會……只是……只是……」受到這突然的一問,若蘋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對於麗雅,若蘋無法抱有絲毫懷恨之心,然而,對於她的種種,卻難以輕易釋懷。那是一種哀憐、憤怒、不值,與親情的綜合體。
  「遙遠東方的絹之國有句古老的童言,他們唱; 他們說,生的站一邊,養的恩情大過天。」(哎,咱們中國有這句諺語嗎?--fire)
  流暢的琴聲,在深寂的樹林裡,傾瀉了一地。當優美的音色,順風穿過樹梢時,原本忙著啃樹果的松鼠,都停下動作,四處張望,找尋著聲音的來源。若蘋聆聽著,那來自異國的童謠,樸拙的旋律,卻另有種進入人心的特質,讓她為之呆然,更重要的,是那看似簡單的歌詞,當若蘋聽到「養的恩情大過天」的時候,不禁一愣,跟著,一滴眼淚,緩緩地落下。
  「女孩,不管你怎麼想,有份情你不能不記著,那就是把你扶養到今天的人。」奇諾柔聲道。「或許,你對你姊姊有些誤會,她對你的感情中,一定有最真實的東西吧!」
  「真實的東西……?」
  「是的。我相信,你的到來,決不是一夕風流的產物,而是一個女人最深的祝福,當你要有所決定之前,是不是應該與她談談,聽聽別的聲音呢?」
  若蘋聽到這裡,站起身來,小小的臉蛋上,有了堅定而深刻的表情,适才的那些話,確實為她在一片黑暗中,照出了一條明路。
  「謝謝大哥哥,你給了我很多的勇氣。」
  「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了嗎?」
  「還沒有……但是……我會找到它的。」若蘋笑道,語笑嫣然。「大哥哥也要好好找到自己的方向,別再迷路了。」
  「知道了啦!真是個麻煩的小鬼。」奇諾報以一笑。「那麼,我們就為充滿勇氣的女孩,彈首曲子吧。」
  音符再次飛揚在樹林中,若蘋帶著勇氣,奔回村子,她要找麗雅談談,勇敢面對她的姊姊,或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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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飛奔回村中,若蘋的心裡,全然沒想到勢必要面對的許多困難,只想著要如何面對麗雅,也因為如此,她沒有發現身邊的異狀。
  雖說是深夜,但自她踏足於村口的那一刻起,整個村子,完全感覺不到半點人氣,靜悄悄的,就如一座死城。
  若蘋奔向議事廳,途中,沒有遇到半點阻攔,當然也沒看到半個人。
  到了議事廳,見到大門虛掩,一種不吉祥的預感,佔據了如平的心裡。
  驀地,一個物體撞門而出,被擲出廳外,險些撞上若蘋。
  若蘋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具人體,她認得這是村口鄰家的小女兒,妮絲。妮絲渾身赤裸,姣好的面孔,因痛楚而扭曲,鳳眼中充滿血絲,下半身盡是鮮血,白色的頸項上,有著一對怵目驚心的牙洞。
  若蘋忍住驚叫,只見妮絲口吐白沫,痙攣一陣後,頭無力的垂下,登時氣絕。
  「臭老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率人偷襲於我,我今日殺光了你們全村的男人,再讓你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這個腔調,讓若蘋嚇得魂飛魄散,冰冷而低沈,正是那日薩達卡的聲音。探頭向裡張望,議事廳裡的景象,幾乎讓若蘋昏死過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人間地獄,全村一百八十三個男性的人頭,被丟棄在廳裡的一角,其中不乏老弱孩童,個個瞠目圓瞪,鮮血淋漓,一骨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嘔。
  薩達卡依舊是一身黑袍,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顯是傷勢盡愈。他的腳邊,村長的人頭被踩在鞋底,爆突的眼底,滿是驚恐的神色。
  村長的獨女,巧鵑,倒在大廳裡,看情形,雖然沒死,但看她通紅的眼睛,與口角一直滲出的唾沫,顯然已遭到了薩達卡的淩辱。
  最教若蘋瞠目欲裂的,是看到了姊姊麗雅。她一絲不掛,躺靠在廳角的柱子上,水靈靈的眼瞳裡,茫然無神,彷佛失去了焦距。
  忽然,若蘋發現廳內左首的布幕一動。
  「裡面有人。」
  不知道是什麼人隱藏在廳中,若蘋希望對方是自己的夥伴,更希望他的行蹤不要被發現。
  正在這時,薩達卡提小雞般的抓起地上的巧鵑。
  「能被我吸乾,是你的福氣。」低下頭,一對尖牙隱現,薩達卡張口噬下。
  「去死吧!」 幕掀動,一人手持短劍,電光石火般,自薩達卡背後紮下。
  「克新。」看清了對方的面孔,若蘋失聲叫出。
  若蘋離去後,克新隨即四處找尋,也因此,當村裡組成自衛隊,擒補薩達卡,遭到徹底屠殺時,得以倖免於難。
  他躲在廳裡,看見姊姊被蹂躪,悲憤難當,卻又自知無法勝過敵人,不能無謂犧牲,等候多時,見到姊姊即將遇害,再也忍受不住,挺劍而出,只盼圖個僥倖,一舉斃敵。
  眼見短劍刺中薩達卡,克新不由得大喜,但是,這份喜悅並沒有能夠維持。
  短劍穿過了薩達卡,準確的刺進巧鵑的小腹,直沒至柄。
  利刃入腹,巧鵑兩腿一蹬,登時斃命。
  克新知道中了敵人幻術,誤殺了姊姊,傷心的淚流滿面。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幾枝飛針電射而來,克新側身閃躲,卻不料幾枝飛針的準頭甚差,全射在地上。
  金針釘住了克新的影子,而後,克新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你躲在廳裡,以為我不知道嗎?想不到你如此狠心,連自己的姊姊也下的了手。」
  一道黑影,自虛空中幻出,冉冉現身,正是薩達卡。
  「門口的小娘皮,你還想躲嗎?」
  若蘋大吃一驚,正欲躲避,卻不料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抓了起來,鎖住她的的四肢,扛入大廳。
  將若蘋以定影之法,定在廳裡,薩達卡轉過頭來,看著另一個小俘虜,臉上流露的神情,一如捉到老鼠的貓。
  「你的勇氣不差,我應該怎麼處置你好呢?」
  「要殺就殺,何必多說。」克新怒道。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薩達卡獰笑聲中,招風為刃,對克新舉手揮下。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若蘋睜眼欲觀,恰巧一蓬鮮血,噴在她的臉蛋上。
  隱約看見了眼前的景物,人間地獄般的景象,深深印入腦海,若蘋當場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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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冰涼的液體,滴 在若蘋的臉頰上,她醒了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撲鼻而來,濃厚的血腥味。
  「啊……。!」睜開眼睛,看清了前方的事物,難以想像的恐怖鏡頭,刺激著胸臆,若蘋開始嘔吐。
  在她的正前方,克新的屍體,「大字形」被釘在土牆上,死狀極慘,胸肺之間,內臟清晰可見,已被開膛剖腹,兩腿深處,是一個大血洞,竟是慘被閹割。
  若蘋不住狂嘔,她還記得适才看到的眼神,悲怒交加,卻還有一絲的不舍。不舍,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莫非,是在為她擔心,為了這個只作了一天的初戀情人,而深深牽掛。
  「克新……克新……是我害了你……」若蘋簌簌淚下,想起枕畔的花香,精巧的荷包,念物思人,悲痛的難以自己。
  「這小子,給我閹了,小甥女,高不高興啊!」
  聽到這個聲音,提醒了若蘋,苦難尚未過去,轉過頭來,眼前的的景物,使她為之目眩。
  一頭雪白美豔的母獸,跪在地上不住扭動。姊姊麗雅,雙手反縛在背後,跪在薩達卡的身前,當其仰起身子來的時候,渾身性感的顫抖。
  「小甥女,過來看看你是怎樣誕生的。」薩達卡心生一念,念動咒文,把若蘋攝來。
  抓住若蘋的頸項,將之往下壓按,再用另一手分開麗雅的雙腿。
  「喔……唔……」若蘋緊閉著眼睛,不敢目睹,薩達卡手上用力,若蘋痛叫出聲。
  「不要!」若蘋掙扎著,一口唾沫,吐在薩達卡臉上。
  「該死的賤貨!」薩達卡勃然大怒,左掌一揚,便要打在若蘋臉上。以他功力,盛怒下出手,立刻就是筋折骨斷的下場。
  「不要傷她。」麗雅心急如焚,連忙掙扎起身子,擋在若蘋身前。
  薩達卡似乎想起某事,臉上的表情,和緩下來,揚起的手掌,又放了下去。
  「傷她?我怎麼捨得傷她?」薩達卡獰笑道。「你們母女倆,是我培育魔種的最佳母胎,老子冒著九死一生的大險,從龍翔山盜來龍血,就是為了等今天,怎會笨得讓自己血本無歸。」
  乍聞此語,只驚得麗雅魂飛魄散,她近日來腹中常傳劇痛,知道薩達卡有對己施以邪術,卻萬萬想不到,薩達卡是將龍血植入子宮之中,育孕魔種。
  大陸之上,雖然罕見,但確有飛龍,它們棲息於神者的遺跡,或是人跡罕至的聖山、魔境。飛龍擁有極強大的力量,會噴出高熱的火 ,也能控制天氣、招來雷電、呼風喚雨,可以與大陸上的各種族溝通,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們可說是太古時代,神明的遺產。
  飛龍是高傲的種族,不與其他族類往來,只有當世界面臨極大危機時,會守護所擁戴的勇者,與之並肩作戰,成為龍騎士。
  而薩達卡所言,那來自龍翔山的龍血,可說是至高無上的聖物。龍翔山,直入雲端,高不可攀,自古傳言,有五隻神龍宿於其上,那是真正的龍神,擁有高度的智慧,會幻化人形。如果說,飛龍是神的遺產,那五匹神龍,就是真正的神,換言之,龍翔山的龍血,是神之血。
  然而,龍血雖是聖物,然其中卻含猛烈的毒性,非任何種族所能承受。自古以來,雖有無數英雄豪傑,欲藉龍血以增功力,卻落了個毒發身亡的結局。薩達卡本身是一名極優秀的魔道士,通曉許多失傳的太古秘術,但因為修煉邪功魔法,殘殺人命,因而被魔導士公會永遠放逐,視為異端。
  在其所研究的古代魔法之中,有一門魔族的至高術法,就是練制魔種。
  在魔族中,凡是修煉魔功到最高境界,皆能自生魔種,進軍無上天道,但古有奇人,別走捷徑,欲以魔法煉製魔種,再將之吸食,意圖一步登天。但這門術法全是憑空想像,全無根據,兼之施術者大損陰德,違逆天道,往往中途便不得好死,故而古來試者雖多,卻至今未有成功之例。
  薩達卡實是個不世出的奇才,他妙想天開,以龍血為種,育孕魔種,再得一純潔無瑕的母體,作為母胎,想藉聖物之靈,孕化魔種之厲,兩者合而為一。
  只是,龍血毒性實在太強,母體承受不住,勢必經脈爆裂,全身滲血而亡,故而,需要兩副相近之母胎替換。然而,一個純潔無瑕的母胎,已是是世間難尋,何況兩副,又何況要彼此相近,更是可遇而不渴求。薩達卡尋覓多年,卻也是一無所獲。
  後來,他冒死自龍翔山盜得龍血,卻也被護殿高手擊成重傷,遭人千里追殺,逃逸至此,驟逢親妹妹麗雅,又見到若蘋,兩母女清新純真,均是萬中選一的資質,心中大喜,為求修成魔法,狠下辣手,以潛魂之術,在交合之際,把龍血植入麗雅的子宮,育孕成胎。
  「你這魔鬼。」麗雅淚流滿面,無奈身體被綁住,激憤之下,飛身向薩達卡撞去。
  薩達卡輕鬆避過,飛起一腳,將麗雅踢倒在地,牢牢地踩在豐滿的酥胸上。
  「若蘋,讓你遇到這種事,媽媽對不起你……」流著眼淚,麗雅哭著向女兒道歉。
  薩達卡低下身來,輕撫著麗雅雪白的小腹,冰涼的肌膚之下,似乎有著隱約的胎動。
  薩達卡面露喜色,仰天大笑,二十年辛苦,就為今日。哈哈……哈……麗雅,你和你女兒,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自腰間取出柄長劍,薩達卡神色凝重,全神貫注,默念咒語,不住對劍刃畫咒文,盞茶時分後,他倒轉劍柄,大喝一聲:「沙陀遮咪 希利底。」
  將劍刺下,淒厲的慘叫響起。長長的劍刃,完全沒入麗雅的腹中,奇異的事,開始發生,長劍恍若某種吸收器,只見原本雪亮的劍刃,在吸收了麗雅腹中的血液之後,逐漸變成赤紅色,那不是人類的血色,反倒像是將黃金煮熔後,混和鮮血的顏色,奪目而鮮活,有若飛跳的岩漿。
  薩達卡眼中染滿興奮之意,高興的不能自己,顫聲道:「龍血……真的是龍血……我終於得到你了。」
  麗雅的身體,在作為母胎時,便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此時失去了龍血神力的依憑,所有內臟紛紛爆裂。
  清麗的臉蛋,因難以想像的痛楚,極度的扭曲,口鼻之間,湧出了大量的鮮血,雪白晶瑩的肌膚,變成了嬌豔的粉紅色,漸而變深,最後,細雨般的血霧,自全身的毛細孔,爆放而出。
  「姊姊……姊姊……」若蘋想哭叫,但卻嘶啞著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利用價值已失去,薩達卡看也不看一眼,一腳踢開自己的妹妹。走向若蘋,赤金色的劍刃,在微光的照映下,淒麗動人。
  「你就陪你母親一起上路吧!他日我無敵于天下,成為三賢者般的人物,便是你們母女倆的功勞。」
  長劍刺下,早被緊緊定住的若蘋,流下淚痕,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寒光乍現,一聲慘呼。
  若蘋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灌入口中,再自頸項間緩緩流下,「是我的血嗎?我就要死了,可是……可是……為什麼一點都不痛呢?」迷蒙中,只感到一個物體,墊在自己身上。
  「賤人!壞我大事。」
  薩達卡發怒欲狂的暴喝聲,驚醒了若蘋,睜開眼睛,赫然見到,本該奄奄一息的麗雅,不知道從何處來的一股力量,奮力撲在如蘋身上,替女兒挨了這一劍,登時,內臟爆裂,生機立絕。
  「賤人,自找死路。也罷,就讓你們母女共赴陰司,在黃泉路上開園遊會吧。」薩達卡推開麗雅,便要再刺。
  不料,麗雅為了保護女兒,雖以氣絕,仍是緊緊的,將若蘋覆蓋在身下,薩達卡用盡全力,仍是無法弄開她的身體。
  麗雅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濕黏的鮮血,流遍若蘋一身,而有相當的部份,灌進若蘋的口中。
  看著母親不肯閉上的雙眼,內中有無限的慈愛,與深深的牽掛,若蘋震驚的呆住了,模模糊糊中,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只感到口中咽下母親的鮮血,漸漸變冷。
  就在若蘋幾乎喪失自我意識時,某些若斷若續的殘缺畫面,電光石火般地,在若蘋腦裡掠過。是麗雅在臨終的前一刻,以言魂之術,向女兒交代遺言。「若蘋。薩達卡,他是我的哥哥。媽媽從小,就是出身在魔道士的世家裡,我們家,世世代代敬奉魔神,以獲得魔神之力。家裡的女孩一出生,就註定是繁殖下一代的工具。當女孩年滿十三歲,就會被送進祭壇,接受當家主的成人禮,直到懷孕。哥哥薩達卡,是這一代的當家主,他的天份優稟,是上一代指定的繼承人,可是,在我十五歲的那年,他為了追求至高的法力,發了狂,把整個家族的人,一夜殺光。我拖著懷孕的身體,偷偷逃走,在躲避的時候,那個受詛咒的孩子,流掉了。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你真正的父親,他被人追殺,我們相遇,而且相愛,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給了我生命中僅有的陽光,在他去世前,我們有了你。若蘋,你不是兄妹亂倫所生的孩子,你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你應該因此而感到自豪,污穢如我,沒有資格當你的母親,沒有資格玷污你的一生,所以,我不敢認你,只能讓你當我是姊姊。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懷胎十月的親骨肉啊!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就好痛,不知道有多少次,總是夢到,你親口喚我母親,蘋兒,你肯認我這個媽媽嗎?」隨著遺言的交代,若蘋正看著母親一生的記憶,一幕幕的景象,走馬燈般在眼前瞬間上演,忽起忽落。
  最後,來自麗雅的眼角,一滴冰冷的血淚,滴在若蘋的雪白臉龐上。
  「媽媽……媽媽……媽媽……」感情的時鐘,彷佛為血與淚的鑰匙所打開,若蘋抱緊麗雅已經僵硬的身體,拼命地叫著母親的名字。
  「你們母女倆一起去死吧!」無法將麗雅的屍體弄開,薩達卡暴跳如雷,一狠心,手上用力,直接把劍刺穿過麗雅,再中若蘋的小腹。
  異變就在這刹那發生。
  將劍紮下的薩達卡,看見見上的赤紅色,消退為白色,龍血完全輸入。畢生的夢想將要實現,尚沒來的及高興,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自劍尖猛地傳上,將一柄劍震成碎斷,薩達卡半身如遭電殛,急忙抽身而退。
  只見,在麗雅的身體覆蓋下,一道小小的金芒,瞬間放大,照亮了整間屋子,一如天上最耀眼的明星,光芒之盛,讓人無法正視。
  見此異變,薩達卡驚疑不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轟然一聲巨響,強大的衝擊波,自光源中心,爆放而出。周圍的擺設、佈置,在強風中震個稀爛,桌椅被吹得離地飛起,互撞在牆上,砸成粉碎,碎、首級,在空中飛舞,恍若血肉屠坊,就連堪稱堅固的議事廳,都開始搖搖欲墜。
  薩達卡應變奇速,手上結印,以魔法力張開一層防護牆,不受侵害,然而面對的力道之強,卻是大出他的意料,結印的雙手吃力非常。
  衝擊坡在持續二十秒後,漸漸停息,薩達卡解開護身光罩,正想上前看清情況。
  「咻!」一道光箭,自光源中心激射而出,來勢好快,薩達卡尚不及有任何動作,劇痛直沖大腦,鮮血飛濺,已被光箭穿透左膊,其勢不止,將他往後帶去,牢牢地釘在牆上。
  「轟!」受此一撞,樑柱間的塵沙土石,簌簌而下。
  屋子的中心,光源逐漸減弱,隱約看到美妙輕盈的身影,最後,強光消失,一個丰姿約綽的金髮少女,俏然站在廳中,明眸皓齒,雪肌玉膚,梅花瓣似的臉蛋旁,長了對精靈族特有的尖耳朵,背後一雙天使般的白色羽翼,輕輕舞動,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五彩金光中。
  「怎麼可能……龍血居然被她吸納了……這怎麼可能……」看清了眼前的異象,薩達卡喃喃道,半生辛勞,想不到最後竟是為人作嫁,這對他的打擊,超乎想像,可是,龍血的毒性猛烈無比,這小娃兒怎麼可能承受的住……「麗雅這賤人,居然敢偷人,而且是與精靈族的賤種……」心念急轉間,薩達卡想通了關節,恨恨道。
  薩達卡料得不錯,若蘋的親生父親,確實是個精靈,而且是精靈中極罕見的羽翼人,也因如此,若蘋才能以遠較人類優異的體質,抵住龍血的毒性,但是,這還是不夠,真正令若蘋能夠化險為夷的原因,是她的母親,麗雅。
  薩達卡以潛魂之術,將龍血植入麗雅的子宮,進行育孕,當麗雅的身體,為毒性侵蝕得千瘡百孔時,她的血液中,卻也產生了些微的抗體。
  适才麗雅捨命護女,兩人血液交融,抗體流進了若蘋體內,再加上祭劍先穿過麗雅的身體,方刺中若蘋,毒性一減再減下,終於被若蘋融合。
  如此,魔種雖然沒能練成,若蘋卻史無前例地,成為了龍族外,第一個成功吸納龍血的其他族類。
  龍血的確是天地間無上的至寶,若蘋將之吸收後,功力怒潮也似的暴漲,瞬間完成了遺傳因子的改良蛻變,晉身大陸上一流高手的行列,修為遠遠超過了薩達卡。
  「惡賊,還我母親命來。」若蘋嬌喝一聲,耀眼的強光凝聚於掌心,化為一道五彩金箭,左掌急揚,便要將薩達卡射個洞穿,替母親報仇。
  薩達卡見到這等聲勢,自知不敵,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想不到半生辛苦,付之一炬……罷了,今日先行暫避,來日再設法奸了小娘皮,將她開膛破腹,吸出龍血便是了。」
  黑袍一幻,便要以遁術逸走,卻見若蘋動作一頓,整張臉變成慘白,額上汗珠涔涔流下,頹然跪倒。
  「太好了,天助我也,這小娘皮尚無法完全掌控龍血,遭到反噬,我趁機將她吸乾,效果更佳。」連忙搶上前去,右掌雷霆轟下。
  若蘋只覺得,體內如有數十隻刀劍,在相互碰撞,內臟糾結,幾乎疼得昏死過去,薩達卡一掌轟下,無力躲避,只得將頸一偏,避過頭頂要害。
  「啊……」慘叫響起,卻是薩達卡遭到護身氣勁反撞,他魔法雖強,武功卻是稀鬆平常,單只這一下,已將他五指指骨,一起震碎。
  「想不到龍血如此厲害,果不枉我二十年歲月。」薩達卡不怒反喜,忍住手上疼痛,扣住若蘋左腕腕脈,對準白嫩的粉頸,一口噬下。
  皮膚被咬破,大量的鮮血,自傷處源源流出,若蘋登時感到頭暈目眩,想要蓄力反擊,但體內的不適,卻未有稍減,只能有少半力量,集中在右腕上,卻也是舉起無力,只能眼睜睜地,承受那刮骨的疼痛。
  「打擾了,我想問個路,請問這裡有人在嗎?」危及之際,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在廳口響起。
  「無聲無息就出現,是絕頂高手,莫非是追捕者。」薩達卡大吃一驚,停下動作,轉頭向後,全神戒備。
  若蘋感到頸上壓力一輕,勉力壓下昏眩,把全身的力道,電轉般集在右掌,奮力轟出。
  薩達卡不虞有此一著,近距離之下,難以遁走,給這驚天氣勁轟個正著。「轟!」薩達卡給第一重勁,擊穿了屋頂,震至半空,再被爆發性的第二重勁,全身肢體炸成碎塊,粉身碎骨,一蹋糊塗,稀哩嘩啦,死得慘不堪言,到地獄,去贖他個一百八十幾年的罪了。
  『練魔胎,違逆天道,大損陰德,修煉者必定不得好死。』
  他到底沒辦法脫離這條定律。
  得到了舒泄的管道,逆走的氣勁消除小半,殺母大仇得報,若蘋心中一寬,所有的疲勞傷痛,一齊湧上,再也忍不住,幽幽昏去,在她的金髮觸到地上時,紫瞳中映出了熟悉的身影。
  奇諾悠然踱進大廳,臉上的表情,仍是一派悠閒,彷佛滿地的死屍都不存在一般。
  扶起了若蘋,右手中指、拇指輕扣,結成法印,強大的內力,源源不絕地灌入若蘋體內,引導著到處亂沖亂撞的氣勁,跟著,若蘋雪白的臉龐上,出現了墨黑一片,繼而緩緩消失。
  至此,龍血的毒性完全消失,真正的與若蘋融合無間。
  看到廳角麗雅的裸屍,奇諾卸下披風,蓋在上頭,向這偉大的母親,致上敬意。
  驀地,一縷晶瑩的白光,自麗雅的眉間綻出,一顆小東西咕嚕嚕地滾落,仔細一看,是粒渾圓剔透的明珠,柔和的白光中,隱約浮現一個「願」字。
  奇諾一笑,那是一抹洞察世情的笑顏,笑意中似有無數玄機。
  「一字曰『明』,托之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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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魯曼曆五五九年四月十六日達耳甘王國東部優雅的琴聲,再次飄揚于空中,錚錚淙淙的樂音裡,帶著濃濃的哀傷,與朴拙的古意,那是僧侶唱詩的歌曲,藉以為死者祈求冥福,安全地渡過黃泉。
  黃土堆前,靜靜地擺著幾束淡雅的鮮花,潔白的花朵,隨風顫動,似乎為墓裡那位不惜犧牲生命,守護自己孩子的偉大母親,致上最後的敬意。
  「心心相連一條線,圈成一個圓,圈裡有圈,圈裡有緣,你是我的甜。」若蘋站在墳前,低哼著母親的兒歌。因連串打擊而頗見消瘦的臉龐上,有著深刻的哀愁,卻已不見淚痕,而多添了一種磨練後的堅毅。
  渡過這場巨變,給了她很大的轉變,恍若脫胎換骨一般,以前那個天真愛哭的小女孩,已經淹沒在記憶的微風中了。
  「所有的事,都處理好了嗎?」安眠曲奏完,奇諾收起了琴,輕輕問道。「媽媽生前,最喜歡的就是花,有這些東西陪著,媽媽就不會寂寞了。」望著灰白的墓碑,若蘋緩道。
  為什麼上天總是這樣喜歡捉弄人?為什麼人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發現失去了自己不能失去的東西?如果能再多給自己一天時間,讓自己依偎在母親的身旁,親 地喚她「媽媽」,相信麗雅會很高興的,只是……只是……人生中有著太多的只是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去東南方,去找我的族人,好好生活。」根據腦裡傳自父親,逐漸釋放的遺傳因子,若蘋知道了自己一族的所在地。
  「一個女孩子,千里跋涉,方便嗎?」奇諾這麼問,是有其道理的。
  若蘋雖只有十歲,但經過脫胎蛻變後,已發育的與豆蔻年華的少女無異,以她出眾的美貌,很容易遭人覬覦,更何況她特別的身分,在力量未能自由使用前,孤身上路,確有其兇險。
  「請放心。從今以後,我不再依靠別人,要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屬￿自己的東西。」
  語罷,搓手成刀,聚力一揮,將散於耳畔的金色長髮,一齊斬斷。
  黃金般的柔絲,隨風四散,轉眼間便無影無蹤,斷去長髮的若蘋,好似把過去的悲傷,寄諸髮絲,一起付諸東流。若蘋抬著頭,浮現著無畏的笑容。在晨光的映照下,清秀的臉龐,傲然的神情,乍看之下,就像是個俏皮的美少年。
  「很好,我也放心了。」奇諾點點頭,他知道,若蘋已經完成了心理的再建,從今以後,這個女孩的一生,將由她自己來創造。
  「那麼,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大哥哥要往哪邊去呢?」
  「往西方。那裡,或許會找到我尋覓多時的東西。」西方深處,為層層白雲所籠罩,奇諾舉目望著,清澈的目光,彷佛穿透了雲層,直射而去。
  若蘋看得心中一顫,此時的奇諾,緊繃著嘴角,眼中閃射出強烈的光彩,原本優雅秀氣的容貌,突然充滿了威風凜凜的男性之美。
  「大哥哥的真名呢?」
  「源五郎。」奇諾微笑道。「天野源五郎。」
  「源五郎..」若蘋仔細咀嚼著這個名字。
  「那個..,我們以後...」「什麼?」
  「不!沒什麼。」本來若蘋想問的是,何時再有相見之日,但看到源五郎的神情,忽有所悟,只要有緣,終有再見之期。
  「告辭了,小姑娘。若蘋.洛克斯裡。期待與你的重逢。」踏著輕快的步履,源五郎走向西方,去尋找他的未來。
  一陣狂風吹來,周圍的樹木、花草,發出了沙沙的摩擦聲,搖曳的枝葉,彷佛在作著離別的揮手。
  「你們在向我道別啊!謝謝你們.。媽媽!蘋兒走了,你要保重啊!」
  展開了翅膀,迎風而起,乘風而逝,若蘋翱翔在空中,飛往南方,頃刻間,就消失在層層白雲中,成了一個黑點。
  往後,若蘋改名羅賓,扮成男兒身,領導族人,活躍于家鄉的謝伍德森林,以義賊的身分,憑藉著卓越的弓箭技術與魔法,與當地的壞官吏對抗。羅賓.洛克斯裡。大家可能聽過她的外號吧!沒錯!她就是羅賓漢。
  風,依然吹著,散落在四處的金髮,隨著大氣的流動,飄到了各處,山間、溪流、海洋,尋找著下一個停駐的地方。隱隱約約,一聲輕輕的歎息,融入了風裡,穿越了長久的時光,去到風姿物語的下一章。
  京都。 (多年後,在自由都市攻略戰中,若蘋遇到了蘭斯王,加入其旗下,成為九天禦使之一。)====================================================================
  哇哈哈哈,又與大家見面了。
  對於能看到這裡的諸位,小弟再次至上深深謝意,謝謝愛護風姿物語的每一位讀者。
  兩萬五千字的長篇旅程,諸位有何感想呢?是不是有人,對於若蘋的未來感到興趣呢?或者說,有人想知道,源五郎又有著什麼樣的旅程呢?什麼…….薩達卡,不會有人希望這個失敗的三流反派再出場吧!
  倘若有人會對風姿物語裡的人物,產生喜怒哀樂的感覺,我會很高興的。
  在第一集問世後,我收到了一些人的支持信,這是第二集能出現的主要原因,灌籃高手中,阿福向觀眾要求掌聲,我想,這是每一個作者共同的希望。請大家多多支持,並且給予意見。
  第三集的設定已經完成,能否如期問世,就再看看了。如上所說,您的鼓勵,是我的精神糧食。
  最後,還是請大家多多給予意見,無論是劇情走向,或是筆法批評,如果可以,也可以提供女主角的名字(想起來很費工夫)。
  那麼,等您的回音了。
  ※作家與學生都是需要鼓勵的。————天野源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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