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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負傷的太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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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上一次見到外甥的時候,外甥還完全是個小孩子。現在,戴夫已經十二歲了;要是往後他們之間的會面還是像以前這麼「頻繁」的話,那麼,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戴夫就該是個成年人了。 不過,摩根對此並沒有什麼過意不去的感覺。最近兩個世紀以來,親屬之間的關係已經比過去疏遠得多了,因此,摩根同他的妹妹也幾乎沒有什麼來往。他們每兩個月通過電視電話互相問候一次,雙方的關係倒也十分融洽,只是摩根無論如何想不起他們上一次見面的地點和時間了。 但是,在同活潑伶俐的少年互致問候的時刻(顯然,他那著名的舅舅對外甥並非特別尊重),摩根卻感到了一種模糊的痛苦。他沒有兒子;很早以前,他已在工作與生活之間作出了這樣的抉擇,在人類活動進入到高水平的階段,要回避這種抉擇是很困難的。 他知道為了達成這筆「交易」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然而他還是接受了它。為一些瑣碎事發牢蚤已經晚了——成為過去的東西是無法挽回的。把各種基因混為一談是每個蠢人都會做的事;而多數人也正是這樣幹的。歷史是否會給摩根作出應有的評價倒也無關緊要,只是他所做成的和將要做成的事業,那確實是沒有多少人能夠與之相比的。 在剛剛過去的三個小時內,戴夫在「地球」站上所看到的東西要比任何一位貴賓都全面得多。他從山腳下進入到了山的裡面,穿過已經接近完工的南站入口處的前廳,在那裡,人們領著他觀看了旅客候機室和行李房、控制中心和飛行艙編組的機房。就在這個地方,沿東西兩條軌道降下的宇宙密封艙將轉到南北兩條軌道上起升。他從五公里深的升降道底部向上看去,升降道本身就像是一架直瞄星空的巨型火炮。戴夫提出的各式各樣問題把三位導遊者弄得疲憊不堪,直到這個時候,他們中的最後一位才想起:最好的辦法是把孩子送回到他舅舅那裡去。 「把他交給你吧,範。」當沃侖·金斯裡乘坐高速電梯把戴夫帶到削平了的山頂上時,他無可奈何地說道:「依我看,他好像已經打定主意要接替我的職務哩。」 「我倒不知道你對技術問題居然這麼感興趣,戴夫。」摩根頗感意外地對外甥說道。 看樣子,孩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而且還稍稍流露出有點失望的樣子: 「難道你不記得生日那天送給我構築匣①的事了?」 ①兒童教育玩具,是一匣供兒童拼砌模型用的器材。 「當然,當然記得,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不覺得冷嗎?」為了掩飾過意不去登椋摩根趕緊扭轉了話題。 孩子滿不在乎地推開了遞給他的輕便式保溫皮短上衣,接著連珠炮似地提出了一串問題: 「不,我覺得很好。您什麼時候打開升降道?可以摸模帶子嗎?它不會斷掉嗎?」 「現在您領教了吧?」金斯裡洋洋得意地沖著摩根微笑道。 「第一,在空問軌道塔還沒有築到山上和進入升降道之前,頂蓋將一直是封閉著的。現在,我們把頂蓋臨時當做工作臺用,它還可以起遮擋雨水的作用。第二,要是你想動的話,可以摸摸帶子。第三,帶子是不會斷掉的。可就是絕對不要奔跑——在這麼高的地方奔跑對健康是很有害的。」摩根逐題作答之後,又補充了一句。 「這對十二歲的孩子倒無所謂。」金斯裡旁敲側擊地插了一句。 在東邊棱面的錨鐵附近,他們趕上了跑在前面的戴夫。同以前到過這裡的成千上萬的人們一樣,孩於仔細地觀看著窄窄的、暗灰色的導帶,它從地面升起後直聳雲霄,高得看不到盡頭。戴夫使勁地把頭往後仰起,目光順著導帶向上掃去。摩根和金斯裡沒有照他的樣子去做;但是,即使是到了現在——經過了這麼多年,想這樣地向上看看的誘惑力還始終是很大的。當然,他們並沒有告訴戴夫,有些參觀者這樣看了之後曾經頭暈得非常厲害,以至於跌倒在地,沒有旁人的幫助就再也走不了啦。 可是,男孩卻安然無恙:他向著絕高的遠處諦視了幾乎一分鐘之久,仿佛是希望能看到在藍天的另一邊飛翔著的成千上萬的人們和幾百萬噸貨物。後來,他做了個鬼臉,閉上眼睛,據了搖頭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似乎是想證實一下他是否還站在堅實可靠的地面上。 他伸出了手,小心謹慎地摸了摸把地球同它的新月亮連結起來的窄帶子。 「要是它斷了,那結果又會怎樣呢?」戴夫還是沒有忘記這個問題,不過這次用的是虛擬語氣。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可是摩根的回答卻使許多人感到驚奇。 「幾乎什麼也不會發生。在這個點上,它實際上是沒有負荷的。要是把導帶割斷的話,它就乾脆懸在空中隨風飄蕩了。」 金斯裡露出了不滿意的樣子:他們倆人都知道,這樣回答是一種誇張的說法。就目前來說,四條導帶中的每一條所承受的載荷都大約有一百噸,只不過同設計載荷相比,這個數值小得微不足道而已。然而,用這樣一些細節問題去讓小男孩大傷腦筋是毫無必要的。 戴夫仔細地想了想舅舅告訴他的話,然後試驗似地用手指彈了彈導帶,似乎是想讓它發出音樂的聲響來。可是,回答他的卻是短促而發鈍的聲音。 「要是你用大錘打它一下的話,那麼,等你過十個小時回到這兒來的時候,就剛好能趕上聽見從『中央』站傳來的回聲。」摩根在一旁逗趣地說道。 「未必見得吧!」金斯裡說道:「阻尼太大了點兒。」 「行了,別把這種印象給破壞了,沃侖。最好咱們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真正有趣的東西。」 他們走近了一個金屬圓盤的中央,這個圓盤現在成了這座山的一頂大帽子,就像一口大鍋的鍋蓋似地封住了升降道。就在這裡,在把空間軌道塔引向地球的四條導帶的等距離外,立著一個不起眼的、供大地測量用的小帳篷。從帳篷裡探出一架望遠鏡,它徑直地對準著絕高的頂點,很顯然,它並不是用來瞄準其他什麼目標的。 「現在是最合適的時間。在日落之前,空間軌道塔底部的光照情況是極好的。」摩根說道,心情顯得很輕鬆。 「就連今天的太陽也比昨天亮。」金斯裡湊趣地說道,一邊指著那正在薄薄的煙霧中西沉的、好像被壓扁了的十分好看的橢圓體。由於煙霧極大地減弱了太陽射來的光芒,人們現在可以很舒服地看著它。 清楚地呈現在太陽表面上的黑斑,大約是在一百年前出現的。現在,它幾乎遮住了太陽圓面的一半。看來,太陽害上了神秘而難治的重病,甚至也許是被什麼東西打透了一個窟窿。可是,即使是木星撞上了太陽,它也不可能給這個發光天體造成如此嚴重的損傷呀!最大的黑斑直徑達到了四百萬公里,它足足可以容下幾百個地球哩。 「估計晚上又可以看到大片極光了。賽蘇依教授和他的那夥人真走運,選中了一個極好的時間。」金斯裡說道。 「好吧,那就讓咱們來看看他們的事情搞得怎麼樣了。」摩根說完之後,就開始調整望遠鏡。「你來看,戴夫。」 男孩仔細地觀看了足有一分鐘之久: 「四根帶子全都在往裡走,就是說在向上走,後來就看不見了。」 「中間什麼也沒有嗎?」摩根啟發式地問道。 戴夫又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看不到空間軌道塔。」 「不錯,它現在的距離是六百公里,而望遠鏡調定的放大倍數是最小的。不過,現在我們就要起飛了。把安全帶扣緊!」摩根問外甥開起了玩笑。 戴夫很喜歡這種在好幾十部歷史劇中看到過的古老程式,他高興得微笑了。可是,他並沒有發現任何變化:只是對著視野中心的四條線變得不太清楚了。過了幾秒鐘,他才醒悟到是不會有什麼變化發生的:他沿著系統的軸線向上看去,四條導帶在隨便哪一點上看起來都是相同的。 然後,完全出乎意料地——儘管戴夫一直在等待著它的出現——在視野的最中心部位出現了一個很小的亮點。它迅速地向著四周擴展開來,於是,男孩體味到了一種分明的速度感。 過了幾秒鐘,他已經能夠看清楚一個小小的圓圈——不對,無論是腦子或者眼睛,都一致認為這是一個正方形。他直接向上看去,看見的是空間軌道塔的底部。而塔呢?正在以一天兩公里的速度沿著導帶爬向地球。現在,導帶本身消失了——一離得這麼遠是無法辨認它們的。可是,那個仿佛是用魔法固定在天上的正方形卻在繼續擴大,儘管現在使用了最高的放大倍數,它看上去卻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你看見什麼了?」摩根問道。 「一個發亮的小方塊。」戴夫回答說。 「好的。這就是空間軌道塔的被太陽照得很亮的底部。當我們這裡天黑下來的時候,憑肉眼還可以看到它整整一個小時,直到它沒入陰影為止。你還看到什麼沒有?」摩根繼續問道。 「沒有……沒有了。」經過長時間沉默之後,男孩拖長著聲調回答道。 「奇怪!據報告,已經有一個科學家小組動身到下面的一個區域去安裝那兒的科學儀器。他們早就從『中央』站往下降落。只要看得仔細點,你一定能看見他們的運輸機一它在南側的軌道上,從這裡看是在右邊。你集中注意力尋找一個亮點,它的大小大約是空問軌道塔的四分之一。」 「對不起,舅舅,我找不著它。你自己來看吧。」 「有可能看不到,能見度已經很差了。有的時候,儘管大氣層看上去是透明的,可是空間軌道塔卻完全不見了……」摩根一邊說著一邊向望遠鏡走近。 還沒有等摩根站到望遠鏡旁戴夫原來的位置上,他的私人接收機便發出了兩聲刺耳的重音喇叭聲。一秒鐘後,金斯裡的信號系統也發出了警報。 這是空間軌道塔上有史以來第一次發出的四級警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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