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三一


  「我來這裡的原因很單純,為死者代占。我會處處依照法律規定辦事。你會發現,我造成的破壞比你預想的小,做的貢獻也許比你預想的大。」

  「如果你到這裡來是為皮波代言,那你只會破壞這個地方,不會有任何好處。別管圍欄外豬仔的事。讓我說了算的話,我根本不會允許任何人走m圍欄。」

  「我希望能在這裡租個住處。」

  「我們這個地方來的人不多。本地人各有各的住處,沒有旅館。這兒的人開旅館幹什麼?我們只能給你提供一幢簡易住房,是第一批殖民者建的。房子不大,不過必要的生活設施都有。」

  「這就足夠了。我不需要很多生活設施,也不需要大房子。我希望能見見修會會長大人。只要他是吊安吉羅的追隨者,就一定是個相信真理的人。」

  波斯基娜發動車子。如安德所料,知道他曾經替聖安吉羅代言、敬仰耶穌之後,她對死者代言人的偏見現在已經發生了些變化。現在她覺得,來人似乎不像佩雷格裡諾主教所說的那種異教徒。房間裡只有寥寥幾件家具。如果安德的隨身物品很多,肯定找不著放的地方。和往常一樣,星際飛行之後,他只用幾分鐘便安頓下來。他的口袋裡只有那個裹在毛巾包裡的繭。一個偉大種族的未來就塞在床下一個桶包裡,這似乎有點奇怪。但經過這麼長時間,他早就習慣了。

  「也許這裡就是你們的歸宿。」他輕聲道。儘管有毛巾裹著,繭還是很涼,幾乎一點熱量都沒有。

  (就是這裡。)

  她這麼肯定,讓人不禁心裡有點發毛。以前她從來沒有請求他什麼,沒有躁動不安,沒有任何急於重臨世間的表示。從來都是篤篤定定的。

  「我也希望能定下來。」他說,「也許是這裡,但要取決於豬仔能不能適應你們出現在這個星球上的情況。」

  (真正的問題是,如果沒有我們,豬仔們能不能適應你們人類。)

  「我需要時間,給我幾個月時間。」

  (慢慢來,想花多長時間都行。我們現在已經不著急了。)

  「你發現的那個意識是什麼?你以前不是說過,除了我之外,你們不能同任何人交流?」

  (構成我們思想的物質基礎是你們稱之為核心微粒的衝動,安賽波也是以這種衝動為基礎。在人類之中,這種核心微粒衝動很難、很難捕捉。但這一個不同,我們在這裡發現的這一個,是許多之中的一個。他的核心微粒衝動清晰而強勁,很容易發現。他不費什麼力氣就能聽到我們的思想,看到我們的記憶。我們也一樣,可以看到他的思想和記憶。所以請原諒,我親愛的朋友,原諒我們不再艱難地與你的意識溝通,轉而與他交流。因為跟你交流我們得竭力尋找適當的詞語和圖像,以適合你的分析性的意識。跟他交流要輕鬆得多。我們感到,他就像陽光一樣,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我們身上我們感到清涼的水漫過來彌漫全身我們已經三千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美妙的經歷了所以原諒我們去他那裡直到你讓我們蘇醒把我們安置住這裡因為你將會通過自己的方式發現這裡就是我們的歸宿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她的思想消失了,像一個夢境,清醒之後便無影無蹤,哪怕你極力回憶也渺不可尋。

  安德不知道蟲族女王發現的是什麼,這個暫且不提,他自己卻要跟實實在在的星際法律打交道,還有教會,還有也許不會讓他跟豬仔交流的年輕的外星人類學家,還有那位改變主意不打算邀請他的外星生物學家。除了這些,他還有一個難題,也許是最大的難題:如果蟲族女王留在這裡,他也必須留下來。我與人類切斷聯繫已經多少年了?他想,總是匆匆而來。處理問題,打擊邪惡,治癒受傷的心靈,然後又一次上路。我自己的心靈從來沒有受到觸動,如果這個地方就是我的安身之處,我怎麼才能融入這裡?我真正全身心融人的惟一一個地方是戰鬥學校,一群小孩子組成的軍隊,還有華倫蒂。但這些都已成為過去,都過去了……

  「怎麼,失落在孤獨中啦?」簡說,「我聽出你的心跳放慢了,呼吸變急促了。如果還是這個樣子,再過一會兒,你不是睡覺,就是死了,再不然就是痛哭流涕。」

  「我比你想的可複雜多了。」安德拿出愉快的語調,「我正預想今後的自怨自艾呢,想著必然來臨但還未來臨的種種痛苦。」

  「太好了,安德,提前做好準備。難怪你這麼惆悵。」

  終端啟動了,簡變形為一個豬仔,站在一排興高采烈表演大腿舞的長腿姑娘中間。「來,蹦達一會兒,情緒必然高漲。已經全安頓好了,還等什麼?」

  「我連自己周圍的環境都不知道呢,簡。」

  「他們這兒連份像樣的城市地圖都沒有。」簡解釋道,「路怎麼走本地人個個清楚。幸好有一份下水道分佈圖,可以憑此推斷建築物的位置。」

  「給我看看。」

  終端上空出現一幅城市三維模擬圖。也許這裡的人對安德不太歡迎,給他的房子也很簡陋,但當地人畢竟還算客氣,給他提供了一台終端。這台終端不是隨房附送的標準配置,而是一台高檔模擬器,可以投射出比普通終端大十六倍的立體鼉維圖像。清晰程度是普通終端的四倍。出現在眼前的圖像如此逼真,安德一時有點眼花繚亂,覺得自己像來到小人圍的格列弗。這個小人國還沒有意識到他具有將這個國度夷為平地的力量,所以還沒有對他產生懼意。

  每個街區的名字都標注出來,懸在空中。

  「你在這裡,」簡說,「VilaVelha,老城。Praca離你只有一個街區,市民集會就在那個地方。」

  ①葡萄牙語,廣場。

  「有豬仔住的地區的地圖嗎?」

  地圖從安德眼前掠過,近處的東西一晃而過,遠處的東西已到了近處。感覺好像他從這些地方的上空飛過。我就像個巫師,安德心想。城市邊緣是惘同欄。

  「我們和豬仔之間只隔著一道圍欄。」安德輕聲道。

  「它還產生一道電場,只要有痛覺的生物都受不了。」簡說,「輕輕一蝕就能讓有機體抽搐起來,感覺像用銼刀銼掉你的指甲蓋。」

  「想想都讓人心情愉快。我們到底是進了集中營還是動物園?」

  「那要看你站在什麼角度想了。」簡說,「從人的角度看,雖說在闈欄裡,卻還是能夠穿行宇宙來往於各星球;豬仔們雖然沒有同欄圈著,卻被禁錮在這個星球上,哪兒也去不了。」

  「問題是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也不知道自已的損失。而人類卻能夠意識到自己被關在一道圍欄裡面。」

  「我明白了。」簡說,「人類有個最奇妙不過的特點,總覺得低於人類的動物心裡嫉妒得要死,恨不得自己生來也是靈長人屬。」

  圍欄外是山坡,從山頭起就是茂密的森林。

  「外星人類學家從來沒有深入豬仔的土地。他們進人的豬仔領地還不到一公里。跟他們打交道的豬仔都住在一座木屋裡,全是雄性。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別的豬仔定居點。衛星考察資料表明,與這片森林相似的每片森林都有足夠的資源,足以維持一個以捕獵、採集為生的種族的生活。」

  「他們還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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