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六七


  「不,不,我關心的並不是我們怎樣殺死他們。我關心的蟲族本身。雖然在某天我要和他們作戰,但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在我的生命中,我經歷了許多戰鬥,有時是遊戲,有時——不是遊戲。每一次我都打贏了,因為我能瞭解我的敵人的思考方式。從他們的行為中,我能知道他們對我的判斷,他們希望戰鬥怎樣發展,而我則從中佔據優勢。我精於此道。我能看穿別人的思想。」

  「這是對維京兄妹的詛咒,」她開玩笑道,但這讓她感到害怕,安德會象瞭解他的敵人一樣看透她。彼得總是能看透她,或者至少他認為是這樣,但他有著邪惡的本質,即使他把她想得更壞,她也從不會感到羞恥。而安德——她不想被他看透。她會覺得自己象赤身裸體地站在他面前,使她感到羞恥。「你不是認為除非能瞭解那些蟲族,你才能打敗他們吧。」

  「我有更深一層的想法。在這段百無聊賴的時間裡,我也對自己作了分析,試圖弄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恨自己。」

  「不,安德。」

  「不要對我說什麼『不,安德』之類的話。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但相信我,我確實明白。是的。可以這樣說:在我瞭解我的敵人的時候,在我對他的瞭解足以讓我打敗他的那一刻,我同時也喜歡上了他們。我想當你真的瞭解了某個人,瞭解了他們的想法,他們的信仰時,你無法不象他們喜歡自己一樣喜歡上他們。然後,在我喜歡上他們的那一刻——「「你卻要打敗他們。」在這時,她不再害怕被他看透。

  「不,你不明白。我必須毀滅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再傷害我。我一遍又一遍地碾碎他們,直到他們不復存在。」

  「當然,你不會這樣做,」她的害怕又回來了,比剛才更加強烈。彼得成熟了,但你,他們把你變成了一個殺人狂。硬幣的兩面,但哪面才是哪面呢?」

  「我真的傷害了一些人,倫蒂。我不是在騙你。」

  「我明白,安德,」你會怎樣傷害我?

  「看看我在變成什麼,倫蒂?」他柔聲說,「甚至你也在害怕我。」他溫柔地觸摸著她的臉頰,讓她想哭出來。就象當他還是嬰兒的時候觸摸她的感覺,她想起來了,他柔軟無暇的小手撫摸著她的臉龐。

  「我沒有,」她說,在那一刻確實沒有。

  「你會的。」

  不,我不會的。「如果你還留在水裡,你的皮膚會變皺的。鯊魚會來把你吃掉。」

  他微笑著,「鯊魚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要遠離我,」他爬上了木筏,捧了一把水洗刷著它。華倫蒂的後背感到一陣冰涼。

  「安德,彼得將會付諸行動。他很聰明,能夠看準時機,但他會取得成功步入權力高峰——如果不是現在,也會是以後幾年。我不能確定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彼得是個殘暴的人,但他知道如何獲得和保持權力,而且有跡象表明一旦蟲族戰爭完結,或者甚至在它結束之前,世界將會重新陷入混亂。在第二次入侵之前,華沙條約國就試圖成為世界的霸主,如果它們成功之後——」

  「那麼彼得或許是二者中較好的選擇。」

  「你已經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些毀滅他人的欲望,安德。我也是。不管那些測試結果如何,彼得並非是唯一有著這種欲望的人。而且彼得身上卻有一些創造者的影子。他並不仁慈,但他不再毀壞每樣出現在他眼前的美好事物。一旦你意識到權力總是被那些渴望它的人所把持,我想總會有一些比彼得更壞的人會獲得它。」

  「在你的強烈推薦之下,我也會投他一票。」

  「有時這似乎很愚蠢。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和他的妹妹計劃著要控制這個世界。」她想笑出來,但它一點也不滑稽。「我們不是普通的孩子,是嗎?三個都不是。」

  「難道有時候你沒有希望我們是?」

  她試著想像自己象別的女孩一樣去上學,想像著不用為這個世界的未來而承擔責任的生活,「這太沒樂趣了。」

  「我不這樣認為,」他在筏子上攤開身子,仿佛要永遠地躺在水中。

  確實如此。無論他們在戰鬥學校裡對安德做了什麼,他們已經磨滅了他的雄心。他真的不想離開在這個大碗中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湖水。

  不,她意識到。不,他以為自己不想離開這兒,但在他裡面有著太多彼得的影子,或者我的影子。我們都不會為無所事事而感到快樂。或許除了我們自己以外,我們都不會對和別人生活在一起感到快樂。

  於是,她開始再次激勵他,「有哪個人的名字是世界上每個人都知道的?」

  「馬澤。雷漢。」

  「而在你象他一樣打贏了這場戰爭之後呢?」

  「馬澤。雷澤的成功出於幸運之神的偏愛,他保留了一支小小的預備隊,沒有人相信他。他只是碰巧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恰當的地點。」

  「但試想一下假如是你呢,如果是你打敗了蟲族,你的名字將會和馬澤。雷漢一樣傳遍四方。」

  「讓別人出名去吧。彼得想成為風雲人物,就讓他來拯救世界吧。」

  「我不是在說名聲,安德,我也不是在討論權力。我說的是機遇,就象我們需要一個救世主的時候,馬澤雷漢碰巧出現在那裡的情況一樣。」

  「如果我在這裡,」安德說,「那麼我就不會在那裡。某個人會去做的,讓他們擁有機遇吧。」

  他漫不經心的口吻激怒了她,「我是在說我的生命,你這個自私的混蛋,」他沒有顯示出被刺痛的表情,只是躺在那兒,緊閉雙眼。「在你很小的時候,彼得折磨你,我沒有躺在一邊等著爸爸和媽媽來救你。他們永遠不明白彼得是多麼的危險。我知道你帶著監視器,但我也沒有等候著他們。你知道因為我阻止了他傷害你,他是怎麼對付的我嗎?」

  「閉嘴,」安德低聲叱道。

  她看到了他的胸膛在顫抖,她知道已深深地刺痛了他。她知道自己就象彼得一樣,看准他最弱之處狠狠地插上了一刀。她的心中感到一陣麻木。

  「我不能打敗他們,」安德柔聲說,「當有一天我象馬澤雷漢一樣站在那裡,每個人都將生命交付給我,而我卻無法實現他們的願望。」

  「如果你做不到,安德,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如果你不能打敗他們,那他們的理應取得勝利,因為他們比我們強大、比我們高級,這不是你的錯。」

  「把這些話對死者說吧。」

  「如果不是你,那還有誰能做到?」

  「任何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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