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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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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法律上,他已經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了,但是在沒有摸清關係、掌握這些特點以前,他還不能算名副其實的家庭成員。船上的生活是一種責任、權利和履行義務交織在一起的種性體系。與此相比,用等級管理、契約支配的朱布爾社會簡直亂七八糟。船長妻子是索比的「母親」,但她同時又是副族長,索比如何稱呼她,全看他說的是哪方面的內容。因為他住在單身男子宿舍裡,不用她照管,所以需要用「母親」這個稱呼的場合幾乎才開始就結束了。不過,她也像對索比的室友、兄長弗裡茨一樣,把索比當作自己兒子看待,對他很熱情,允許他親吻自己的臉頰。 但作為副族長時,有時候她會變得像收稅人一樣冷酷無情。因為在老太婆未死之前,她還不是族長。這並不是說她很輕鬆自在。在這段時間裡,她相當於婆婆的左右手、喉舌和貼身僕人。從理論上講,高級船員是選舉出來的,但實際上卻完全依照慣例。克勞薩當船長是因為他父親是船長,他妻子任副族長是因為她是船長的妻子,有朝一日,她也會像船長的母親一樣成為族長,指揮船長和飛船——原因同上。與此同時,他妻子職位雖然很高,但在船上最辛苦,一點也沒有喘息的時間,因為高級船員的職務是終身制,除非被人彈劾、定罪、最後被放逐——如果罪名不大,只是表現不好,就會被放逐到一個星球上;如果是違反西蘇號古老、冥頑的法規,就會被扔進寒冷荒蕪的太空。 但是,這樣的事猶如日食、月食同時出現一樣,是不大可能見到的。索比的母親要想休息,只能寄希望於心力衰竭、中風或者其他老年性疾病。 克勞薩船長是克勞薩一族中地位最高的男子,又是西蘇家族名義上的首腦(船長母親是實際上的頭兒),於是,索比作為他年齡最小的繼子,在家族中的地位比四分之三的新親戚高(他還沒有獲得船上頭銜)。但是地位高並不一定表示生活舒坦。只有銜位才能帶來特權——這是自古不變的真理。但一有了銜位,隨之而來的還有職責和義務,而且職責與義務帶來的辛勞和麻煩總是遠遠超過權利帶來的快樂。學習怎麼當乞丐就容易多了。 索比被一大堆新問題纏得脫不開身,好些天沒有見到瑪格麗特·馬德博士了。一次,他匆匆走下甲板進入通道時——現在他時時刻刻都是匆匆忙忙的——恰好碰到了瑪格麗特。 索比停住腳步,打了聲招呼:「你好,瑪格麗特。」 「你好,生意人。我還以為你不再跟弗拉基講話了。」 「喲,瞧你說的,瑪格麗特!」 她笑了笑,說:「我在跟你開玩笑呢。祝賀你,索比,我為你感到高興。在目前,這是最好的出路了。」 「謝謝。我想是吧。」 她改用銀河系英語,像母親一樣關心地對索比道:「你好像還有點疑惑,索比,難道不太順利嗎?」 「哦,情況倒是不錯。」他突然吐出了真話,「瑪格麗特,我永遠理解不了這些人!」 她溫和地說:「每一次實地調研的開始階段,我都這麼想。這一次是最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讓你為難的是什麼?」 「唔……我不知道,以後也別想知道。嗯,就說弗裡茨吧。他是我的哥哥,對我幫助很大,可只要我沒記住他要我掌握的東西時,他罵得我耳朵都炸了。有一次,他揍了我,我還擊了。我還以為他准會大發雷霆。」 「小事不計較。」 「你說什麼?」 「沒什麼。不是什麼科學定理,人不是小雞,誰都說不準會有什麼反應。接下來怎麼樣?」 「嗯,他的火氣一下子就沒有了。還對我說,因為我無知,他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會完全忘了它。」 「貴族的義務。」她用法語說了一句。 「啊?」 「對不起。我腦子裡淨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真的沒再提那件事了?」 「完全沒提了。他人非常溫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發火,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我打了他以後,他卻又不發脾氣了。」他攤開雙手說,「太不正常了。」 「是的,確實不正常。但真正所謂正常的事沒多少。呣……索比,也許我可以幫你,也許我比弗裡茨更瞭解他,因為我不是『同胞』中的一個。」 「我不明白。」 「我明白,我想我明白,我就是幹這一行的嘛。弗裡茨生來就是同胞中的一員,雖然他是個非常複雜的年輕人,但他瞭解的大多數東西都是不知不覺瞭解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瞭解這些事,只知道該那麼做罷了。但是這兩年來,我所獲得的知識都是有意識地學來的。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又不好意思問他們,或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點意見。你盡可以跟我隨便談,我沒有什麼地位需要維護。」 「哎呀,瑪格麗特,你真的會幫我?」 「只要你有時間。我也沒有忘記你答應過要與我談談朱布爾的事。可是,別讓我耽擱你,你好像匆匆忙忙的。」 「我不忙,其實不算怎麼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裝成匆匆忙忙的樣子,這樣就不必跟那麼多人說話了,我一般都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話。」 「噢,有了,索比,我有每個人的照片、姓名、家庭屬性,以及他們在船上的職位,這些有用嗎?」 「啊?那還用說!弗裡茨總以為只要指著哪個人介紹一次,我就能記住那個人是誰了。」 「那就到我房間去吧。沒問題,我有特許,可以在那裡接待任何人。我的房門是朝公共走廊開著的,你用不著越過『閨房線』。」 見到照片和那些很難記住的資料以後,索比埋頭看了半小時。幸虧巴斯利姆以前訓練過他,加上馬德博士的資料分類很明晰,他記起來方便多了。此外她還有一幅「西蘇家族譜系圖」。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他的親戚不需要這張圖表,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 她指著家族圖中索比的位置說:「這個『十』號的意思表明你是直系家屬,但又不是出生在這裡的人。這裡還有好幾個帶『十』號的人,都是從旁系過來的,被歸入了他們家庭的管轄範圍。你的同胞們自稱是一個『家庭』,其實這個群體更像一個氏族。」 「一個什麼?」 「一個沒有共同祖宗、實行異族通婚——即與族外人結婚、有著親緣關係的群體。異族通婚這條規矩是保持下來了,但是修改成了對等換婚。你知道船上左舷、右舷這兩部分人是怎麼工作的嗎?」 「他們輪流值班。」 「是的,你知道為什麼右舷班大多數都是單身男子,而左舷班大多數是單身女子嗎?」 「唔,我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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