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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動力服的種種設置都非常容易使用,你可以在各種雷達顯示之間迅速切換,比你換台跳過廣告的速度還快:確定方位和距離,找到你的上司,檢查你的同伴,無論什麼,易如反掌。

  如果你像一匹受蒼蠅騷擾的馬一樣猛搖腦袋,你的紅外儀會翻到你的前額上,再晃一次,又扣下來。鬆開火箭筒,動力服會把它送到你背上,直到你再次需要它。還有喝水奶嘴、進氣裝置、陀螺儀等等,這些都不用多說了——所有這些設計的目的只有一個:騰出你的手來幹你的本行:殺戮。

  當然,這些東西的確需要練習,必須練到挑選使用正確的線路就像刷牙一樣自然。但是穿著動力服運動幾乎不需要什麼練習。

  得練一下跳躍,因為你覺得自己在做一個極其自然的動作,實際上這一躍更高、更快、更遠,滯空時間也延長了。單是這最後一點變化,情況便與過去大有區別:在戰鬥中,幾秒鐘時間是無價之寶。在空中,你可以趁機讀取位置和距離,鎖定目標,說話並應答,開火,裝彈,決定是否需要暫不降落,在落地之前再躍進一段距離——只需要取消自動指令,命令噴射管重新點火就行。每一次跳到空中時,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可作。當然,需要一點練習。

  但是,總體來說,裝甲動力服不需要太多練習。它只是悄悄照料你的一切,就像平時你自己在做事一樣。它幾乎什麼都能做,除了替你撓癢癢之外。如果我能找到一套能撓我後背的動力服,我會娶它的。

  動力服分三種型號:作戰型、指揮型和偵查型。偵查型動力服行動迅速,行動距離長,但是彈藥配備較少。指揮型動力服帶有大量的行走液和跳躍液,行動迅速,而且跳得很高,其通訊和雷達裝置是其他類型動力服的三倍,還有一具統計傷亡的被動式追蹤器。作戰型則是為排成大隊、一臉沒精打采的傢伙們預備的——他們是執行者。

  我剛才可能說過,我愛上了裝甲動力服,儘管我穿著它第一次摔倒時就拉傷了的肩膀。從那以後,只要哪天我的小隊穿著它們訓練,那一天就是我的節日。有一天我弄砸了,當時我戴著模擬的中士臂章,充當一位模擬的小隊長,裝備了模擬的原子彈火箭,在模擬的黑暗中對付模擬的敵人。這就是麻煩所在,所有的東西都是模擬的——但卻要求你來真的。

  當時我們在撤退——我是說,「向後方前進」。一位教官通過無線電遙控關閉了我小隊中某個人身上動力服的能量供應,把他變成了一個毫無自救能力的犧牲品。按照機動步兵條例,我命令救人,並為自己搶在我的二號隊員開始行動之前發出命令而洋洋自得(不管有沒有命令,他都得馬上去救),隨後我開始著手下一步,發射了一枚模擬原子彈,嚇退那些想幹掉我們的模擬敵人。

  我們的翼側正在運動。我應該大致沿著對角方向將核彈發射出去。爆炸應該離我的人足夠遠,不會傷害到他們,同時又應該離那夥強盜足夠近,足以擾亂他們。不用說,這一切必須在躍起滯空的一瞬間決定。事先我們討論過在這種地形條件下應該如何行動、可能遇上什麼樣的困難。我們還是新手,所以暫時不要求我們考慮傷亡問題。

  條例要求我通過信號準確判定己方哪些人會受到爆炸的衝擊。

  這些應該立刻完成,而我判讀這些小顯示屏還不是很在行。所以我作了個小弊——甩開我的紅外儀,用肉眼在大白天觀看。唉,將受我的「核彈」影響的只有一個人。我可以親眼看到他,在半英里以外。我手頭有的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煙霧火箭,除了能釋放出大量煙霧之外,什麼作用都沒有。我用肉眼找到一個目標點,發射,讓火箭彈飛了出去。

  隨後我跳躍著離開了,洋洋自得——沒有浪費一秒時間。

  我還在半空中時,動力服的能量供應被切斷了。不會傷到你,這是個延時命令,等你落地之後才會執行。我落地了,被困住了,蹲在那兒,陀螺保持著我的姿勢。當你被成噸重的金屬圍住並缺乏能量時,你只能老老實實地待著。

  我只能責駡自己,沒料到他們居然會讓我犧牲,這次演習中我是指揮官呀。真他媽的。

  我本應該猜到,茲穆中士肯定會緊緊盯著小隊長。

  他向我跳了過來,和我進行了面對面的私人談話。他建議我去找一份清潔地板的工作,因為我太笨了,手腳太不靈活了,又太粗心,連洗盤子的工作都找不著。他談論了我的過去,我可能的將來,和其他一些我不想聽的事。最後,他面無表情地結束道:「讓杜波司中校看看你幹的好事,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隨後他離開了。我趴在那兒,等了兩個小時演習才結束。動力服,曾經像羽毛般輕盈,像真正的飛行靴,現在卻變成了一堆廢鐵。最後他又回來了,恢復了我動力服的能量,隨後我們以最高速度跳向營部。

  弗蘭克上尉說得雖然少,卻更令我羞愧。

  隨後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又以那種軍官在引用條例時慣用的平淡的語調說:「你可以要求召開軍事法庭,如果你選擇這麼做。」

  我咽了口唾沫,說:「不,長官!」直到那個時刻,我才完全意識到我的麻煩有多大。

  弗蘭克上尉似乎放鬆了一些。「那麼我們得看團長會怎麼說。

  中士,把犯人帶走。「我們迅速奔向團部,然後我第一次面對面見到了團長。到這個時候,我確信自己無論如何都會上軍事法庭了。

  不過有件事我還記得十分清楚:泰德·亨德裡克是怎麼多嘴多舌,把自己說上法庭的——我什麼都沒有說。

  莫瑞爾少校總共對我說了五個字。聽了茲穆中士的彙報後,他說了其中兩個。「對嗎?」

  我說:「是,長官。」我對他總共只說了這三個字。

  莫瑞爾少校問弗蘭克上尉:「這個人還有挽救的可能嗎?」

  弗蘭克上尉回答道:「我想是的,長官。」

  莫瑞爾少校說:「那麼,就行政處罰吧。」隨後他把頭轉向我,說了剩下的三個字,「五鞭子。」

  他們沒讓我等多久。十五分鐘以後,醫生檢查了我的心臟,衛兵中士給我穿上那件特製的無需經過手臂褪下的襯衫——從脖子那兒拉開拉鍊,一直拉到手臂。晚點名的號角剛剛吹響。我感到自己與世隔絕,一切都那麼不真實……我就是在這兒知道了嚇掉了魂是什麼意思。一場噩夢般的幻覺——號角剛結束,茲穆中士來到禁閉室。他看了衛兵瓊斯下士一眼,瓊斯走了出去。茲穆走到我面前,朝我手裡塞了點東西。「咬著它,」他悄悄地說,「會好受點。相信我。」

  是個橡皮牙套,我們在徒手格鬥訓練時用這玩意兒避免打掉牙齒。茲穆離開了。我把它咬在嘴裡。沒過多久,他們給我戴上手銬,把我帶了出去。

  外頭正在宣讀團長的命令:「——在模擬戰鬥中,疏忽大意。

  在真正的戰鬥中,這種錯誤可能會導致隊友的犧牲。「然後,他們扒去了我的襯衫並把我掛了起來。

  現在我要說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鞭刑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我不是說它是一次愉快的野餐。這輩子我從沒像這次這麼疼痛難當,每一鞭之後的等待比鞭子抽在身上更難受。但是牙套的確起了作用,我發出的惟一一次慘叫也被它擋在了嘴裡。

  我要說的第二件奇怪的事是:沒人跟我談起鞭刑,連其他新兵都沒有。到目前為止,我覺得茲穆和其他教官們對待我的態度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在現場,醫生往鞭痕上塗了點藥,告訴我回去執行勤務。這件事就此了結,完全結束。當晚,我甚至設法吃了點晚飯,假裝和其他人一樣狼吞虎嚥。

  關於行政處罰還有一件事:不會留下污點。新兵訓練結束時,有關記錄就會被銷毀,你可以重新開始。僅有的記錄留在了最重要的地方。

  腦子裡。你永遠不會忘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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