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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二十二章

  我再次提起服用時兆延長片時,她沒有反對,只是建議我們將劑量降到最小。這種妥協其實很好—一如果兩人覺得劑量太小,什麼時候都可以多服一點。

  我把藥製成注射劑,這樣藥效來得更快。平常用藥後我會看一座鐘,只要秒針不動了,我就知道藥力已經在體內發揮作用了。不過小屋沒有鐘,我們又沒戴指表。這會兒太陽剛剛升起,我倆整夜沒合眼,一直依偎著靠在壁爐前低低的半月形大沙發裡。

  我們又躺了好一會兒,感覺很舒服,朦朦朧朧的。我半心半意地想,不知時光延長藥起作用沒有。接下來,我意識到太陽已經停滯了,不再上升;又看到一隻鳥拍動著翅膀在觀景窗前飛著,卻老是飛不過去。倘若我多盯著看一會兒,我能看見翅膀的每個震動。

  我的視線移回妻子身上,欣賞著她修長彎曲的四肢和起伏有致的線條。皮拉塔蜷曲在她的肚子上,毛茸茸的一團,爪子蜷縮著,像袖手取暖。一人一貓都睡意朦朧。

  「弄點早飯,怎麼樣?」我說道,「我餓死了。」

  「你弄吧,」她答道,「要是我動一動,會驚著皮拉塔的。」

  「你可是說過愛我。敬重我,要為我做早飯的。」我邊說邊搔她的腳心。她喘息著抽回兩腿,貓抗議地尖叫一聲,跳到地板上。

  「哎,親愛的!」她說著坐起來,「你讓我動得太快了,你瞧,我讓它不高興了。」

  「別管他,老婆,你嫁的人是我。」話雖這麼說,可我清楚是我的錯。在其他沒有服藥的人面前,吃了時光延長片的人的動作應該很當心。我沒有考慮到這只貓:它肯定覺得我倆的動作像喝醉了的「蹦蹦跳」玩具。我小心地、慢慢地蹲下來,想哄哄它。

  佴無濟於事。它向它的小門飛奔過去。我本來可以抓住它,在我看來,它的動作就像糖蜜在慢慢流動。但這樣做的話,它會更害怕。隨它去吧,我進了廚房。

  你知道嗎?瑪麗是對的,「時光延長片」對蜜月毫無益處。我先前感到的是狂喜,極樂,服藥後帶來的卻是不正常的幸福感。雖然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這是藥物造成的強制性的安樂感。我用化學藥劑偽造出的感覺取代了真實的幸福感,這是個真正的損失。

  的確,有些珍貴的東西是不能或不應該操之過急的。和往常一樣,瑪麗又對了。但是,不管怎樣,這仍舊是美好的一天——或者說一個月,全看你怎麼想。不過,我真希望當初能緊緊抓住真實的感覺。

  晚上晚些時候,藥效退去。我感到有些煩躁,這是藥效減退的標誌。我找到了指表,看著時間檢測我的反應能力。測出恢復正常以後,我給瑪麗測量,她卻告訴我她已於大約二十分鐘前恢復了正常。我還以為我按各人體重配出的劑量很準確呢。

  「你想再用一次藥嗎?」她問我。

  我將她擁入懷中吻著,答道:「不,老實說,我很高興藥勁兒過去了。」

  「我太高興了。」

  我的胃口很好,一般說來,藥效過去之後,不管在服藥期間吃了多少頓飯,都會胄口大開。

  我剛說起我的胃口,瑪麗說:「等會兒,我去叫皮拉塔,它一整天都不在家。」

  在剛過去的一天——或者說「一個月」裡,我一點都不想它。用藥以後就是這樣,只覺得幸福,其他什麼都不管。

  「別擔心,」我安慰她,「它經常整天不著家。」

  「它以前可不這樣。」

  「跟我在一起時,它經常這樣。」我答道。

  「我想我讓它覺得受委屈了——我知道,全怪我。」

  「那它很可能去了老約翰家。每次我侍候得不周到,它都用這一套來懲罰我。它不會有事的。」

  「可已經是深夜了,我擔心土狼會逮著它。」

  「別犯傻了,東面這麼遠的地方怎麼會有土狼?」

  「或許會碰上孤狸什麼的。你介意嗎,親愛的?我要出去找它。」她朝門走去。

  「穿上點衣服。」我叮囑她,「外面冷得刺骨。」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回到臥室,拿上去村子那天我為她買的便服,走了出去。我給火添了把柴之後進了廚房。

  她走時一定沒有關門。我正在猶豫不決:是吃快餐好呢,還是充分享受做飯的每個環節的樂趣,就在這時,我昕到她說道:「壞貓,你讓媽媽擔心死了。」呢哺的聲音充滿愛意,大家哄嬰兒和小貓時都這麼說話。

  我喊道:「把它抱進來,關上門!」

  她沒有作聲,我也沒有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於是我回到起居室。

  她剛進屋,懷裡卻沒有小貓。我剛要說話,卻看見了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充滿難以名狀的恐懼。

  我說了聲,「瑪麗!」向她走去。

  她好像看見了我,卻轉身向門走去,動作急促而不連貫。就在她轉身的一刹那,我看見了她的肩膀。

  便裝下的肩膀圓圓地隆起。

  我不知道自已在那兒站了多久。很可能只有一瞬間,卻令我永遠刻骨銘心。我撲向她,抓住她的手臂。她望著我,眼神不再是驚恐萬狀,而是死一樣的呆滯。

  她用膝蓋頂我。

  我緊緊抓住她,勉強躲過一劫。我知道,不能用抓住對方上臂的辦法來對付一個危險的對手。可這是我的妻子啊。要我用「佯攻——躲閃——格斃」的招數來攻擊瑪麗,我辦不到。

  但鼻涕蟲卻決不會對我良心發現。瑪麗,或者說鼻涕蟲使出了渾身解數來對付我,而我卻竭力避免傷害她。我既要阻止她殺掉我,又要殺掉鼻涕蟲,同時還必須防止鼻涕蟲抓住我。那樣的話,我就再也救不了瑪麗了。

  我鬆開一隻手,一拳打在她下巴上。這一擊本可以把她打昏的,可她連動作都沒放慢,我再次抓住她,像熊那樣張開四肢抱緊她,讓她動彈不得卻又毫髮不傷。我倆撲倒在地,瑪麗壓在我身上,我用頭用力頂她的臉,免得被她咬著。

  我就這樣摟著她,憑藉粗壯的肌肉鉗制住她強壯的身體,不讓她動彈,接著我試圖用神經壓迫來麻痹她,可她知道我想幹什麼,像我一樣對關鍵部位了如指掌。我沒被她壓麻痹就算幸運的了。

  我只有一個辦法:捏死鼻涕蟲。我知道這對寄主會產生毀滅性的後果。她也許不會死,也許會。但肯定會受到重創。我想先讓她失去知覺,再用比較溫和的手段把鼻涕蟲拿下來殺死……用高溫或電擊的辦法,就能迫使它脫離寄主。

  利用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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