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傀儡主人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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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立刻入睡:我能聽到我們上方的城市低沉的隆隆聲。我一直在想,如果處於得梅因目前的狀態,這座城市會是什麼樣子。 警報驚醒了我。我跌跌撞撞穿上衣服,警報聲漸漸消失了。接著,內部通訊系統傳來老頭子高聲叫喊的聲音,「防毒氣、防輻射程序!密封所有地方——所有人員到會議室集中。行動!」 身為外勤特工,我沒有本地任務,是一個額外人員。我從生活區緩緩走下隧道,來到辦公區。老頭子在大廳裡,一臉冷酷。我想問他出了什麼事,但是那裡還有比我先來的十幾個工作人員、特工、速記員和其他人員,我想我還是不問的好。過了一會兒,老頭子派我到值勤的衛兵那裡去拿進門記錄。 老頭子親自點了名。很明顯,目前所有簽了名的活人都來到了會議室,從老頭子年邁的私人秘書海因絲小姐到部門休息室的服務員,所有人都到了,除了值勤的衛兵和賈維斯。記錄錯不了;我們記錄每個人的出人情況,比銀行記錄貨幣流通的情況還要嚴格。 老頭子讓我出去叫門衛。門衛又給老頭子打了電話,以確認他離開崗位沒有問題;隨後他才鎖上門,跟我一起進去。我們進去後,賈維斯竟然也在,由格雷夫斯和他的一個實驗室人員照看。他站在那裡,裹著一件醫院的病號服,顯然恢復了知覺,只是看上去有點遲鈍。 看到賈維斯以後,我開始預感到即將發生什麼事。老頭子並沒有讓大家繼續瞎琢磨。他面對參加會議的所有人員,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抽出了手槍,「一個入侵的寄生蟲逃掉了,就在我們中間。」他說,「對於你們中的某些人來說。這種做法有些過分。我必須解釋一下,我們所有人的安全——人類這一種族的安全——全系於此,就看我們能不能精誠合作,完全服從了。」接著,他簡短地解釋了這種寄生蟲到底是什麼,並說明了目前的局勢。「換句話說,」他總結道,「這種寄生蟲,幾乎可以肯定,就在這個房間裡。我們中間有一個人看上去是人,其實是一具行屍走肉,遵照我們不共戴天的、最危險的敵人的意志行事。」 大家發出了嗡嗡的議論聲。人們在偷偷地互相觀察,有的人還試圖和其他人拉開距離。剛才我們還是一個和諧的集體,現在卻成了鳥合之眾,互相猜忌。 我自己也感覺到了這一點,還發現自己正緩緩地往後退,想離我旁邊的人遠一點。那人是羅納德,休息室的服務員,我認識他多年了。 格雷夫斯清了清嗓子。「頭兒,」他開始說道,「我想讓你明白我採取了一切合理——」 「住嘴。我不想聽任何藉口。把賈維斯帶到前面。脫掉他的衣服。」 格雷夫斯閉上嘴巴,他和他的助手執行了命令。賈維斯看來根本不在乎;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發生的一切。他左臉的顴骨直到鬢角有一道難看的紫色傷痕,可這並不是他麻木不仁的原因,我打他時沒有那麼重。格雷夫斯一定是給他用了麻藥。 「把他轉過來。」老頭子命令說。賈維斯由著別人把他轉了一圈。肩膀上和脖子上都有紅色的疹子,這就是鼻涕蟲的特徵。「你們大家都看到了這東西依附在他身上的部位。」老頭子說道。 會議室發出一陣低聲議論,賈維斯的衣服被剝下來時,還有人發出尷尬的笑聲;現在卻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老頭子說:「現在,我們要找到那只寄生蟲!再進一步,我們要活捉那東西。但是,你們這些迫不及待、手癢癢地想開槍的小夥子們得注意。你們都看到了寄生蟲依附在人體上的部位。我警告你們,如果寄生蟲被擊斃了,我就要槍斃擊斃它的人。如果你們為了抓住它不得不向寄主開槍的話,朝下打。到這兒來!」他用槍指著我說。 我朝他走去;他讓我停在他和大家之間。「格雷夫斯!別讓賈維斯擋著路。讓他坐在我後面。不,別讓他穿衣服。」賈維斯被領著穿過會議室,仍然昏沉沉的。格雷夫斯和他的助手也過來了。老頭子的注意力轉向我。「拿出你的槍,丟到地板上。」 老頭子的槍對準我的肚臍;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我的手槍,扔到離我大約六英尺的地方。「脫掉你的衣服——全部。」 我不是一株嬌滴滴的紫羅蘭,但執行這樣的命令確實有點窘迫。老頭子的槍讓我克服了這方面的阻力。 我脫光之後,幾個年輕姑娘咯咯地笑起來,這對我克服尷尬沒起到任何正面作用。她們中有人說:「不錯嘛!」聲音還不算小。另一個姑娘則說:「我得說,挺結實。」 我像新娘子一樣羞紅了臉。 上下審視我一番之後,老頭子讓我拿起槍站在他身邊。「掩護我。」他命令說,「注意門口。你!多蒂還是什麼——你是下一個。」 多蒂是個秘書。她當然沒有槍,警報響起的時候她顯然還在床上,因為她穿著垂到地板的長睡衣。她往前走了幾步,停下來,但並沒有脫衣服。 老頭子對她晃著手槍說:「快點——脫下來!這還要一整夜嗎?」 「你真讓我脫?」她難以置信地問。 「脫!」 她嚇了一跳——幾乎真的跳了起來。 「行!」她說,「犯不著為這種事掉腦袋。」她咬著下唇,緩緩解開腰間的扣子,「為這種事,該給我發一筆獎金才對。」她不服氣地說,隨後嘩啦一下子,把睡衣脫了下來。 她花了點時間擺了個姿勢,雖然時間不長,但人人都瞧出來了。這種做法確實有點破壞印象。雖然我沒有情緒欣賞,但我承認她還真有點可以展示展示的本錢。 「過來靠牆站著。」老頭子粗暴地說,「倫弗魯!」 老頭子一個個點名,叫一個男人,再叫一個女人,交替著來。這是個好主意,因為這樣做阻力最小。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的。噢,媽的,我當然知道,老頭子做任何事都經過精心安排。我經受了折磨之後,後面的男人們就輕鬆多了,一本正經脫衣服。當然,有些人還是來屆地覺得尷尬。至於女人,有些「咯咯」地笑著,有些滿臉通紅,但沒有一個人過分地表示反感。換一個場合的話,我會覺得這件事很有趣。我們大家都對其他人有了比以往更多的瞭解。比如說,有一個姑娘,我們一直叫她「大胸」——算了,不說這些了。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一絲不掛、直起雞皮疙瘩的面積之大,我真是見所未見。地板上的槍支堆了一大堆,好像是個軍火庫。 輪到瑪麗了,她麻利地脫掉農服,沒有任何挑逗的意思,真為大家樹立了一個好榜樣——老頭子真該第一個就叫她,而不該叫多蒂那個小騷貨。脫光之後,瑪麗一點也沒有大驚小怪,雖然赤身裸體,卻很有尊嚴。我所看到的一切並沒有使我對她的感情冷卻下來。 瑪麗為那堆軍火增添了不少內容。我看出來了,她就是喜歡槍。至於我,我向來不用第二枝。 最後,除了老頭子本人和他的秘書海因絲小姐,我們全都精光赤條,顯然沒有被寄生蟲感染。我覺得他對海因絲小姐有點敬畏,因為她比他的年齡還大,而且喜歡支使他。 我開始明白附體者是誰了——假如老頭子剛才的分析不錯的話。但他也可能會出差錯,我們畢竟對那種寄生蟲一無所知,它或許會附在屋頂的大樑上,等著落在某個人的脖子上。 老頭子看上去很苦惱,用手杖戳著那堆衣服。他知道裡面什麼也沒有——或許他真的想弄個清楚。最後,他抬頭看著他的秘書。「海因絲小姐——請吧,你是下一個。」 我心裡暗想,老天,這下非得動用武力不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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