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傀儡主人 | 上頁 下頁


  這是我過去也偶爾用過的暗號,不過我用的時候,急著要車的是一位謝菲爾德先生。我知道這輛雙門車二十分鐘內就會不復存在,成為配件箱中來歷不來的零部件。

  經理打量了我們一番,然後平靜地縮:「穿過那道門。」他支開屋裡的兩個修王單工,我們穿過了那道門。

  出來之後,我們已經置身于一套名義上屬￿一對年邁夫婦的公寓。在這裡,我和瑪麗成了黑頭發,老頭子又恢復了禿頂,我要了一副八字鬍,但這並沒有改變我的外觀。我吃驚地發現,瑪麗變成黑頭發以後同樣漂亮。「卡瓦諾」家庭不復在在了。瑪麗一副時髦的護士打扮,我穿上了司機的制服,而老頭子則成了我們年邁體弱的顧主,加上一件披巾、滿肚子脾氣,他的新形象就大功告成了。

  我們剛剛準備好,一輛車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返程沒有什麼麻煩,我們本可以不用費事,依舊保留紅髮卡瓦諾的身份。我開著熒光屏,頻道一直調在得梅因電視臺。不知警察有沒有發現死去的巴恩斯先生,反止做新聞的還沒有聽說這件事。

  我們直接去了老頭子的辦公室——或者說,在這個曲裡拐彎的地方盡可能地直接。在那兒打開罐子。老頭子派人去叫格雷夫斯博士,他是部門生物實驗室的主任,他的設備五花八門,很稱手。

  我們沒有使用操作設備。我們所需要的是防毒面具,而不是操作沒備。一股有機物腐敗的惡臭彌漫在房間裡,就像壞死的傷口發出的臭氣。我們不得不趕緊關上盒子,加大排氣扇的轉速。

  格雷夫斯抽了抽鼻子。「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他問道,「讓我想起了死孩子。」

  老頭子輕聲咒駡著。「這就是需要你來弄清楚的問題。用最好的設備,工作時穿上防護服,在無菌環境裡操作。還有,不要認定這玩意兒是死的。」

  「那東西要是活的,我就是安妮女王。」

  「說不定你真是安妮女王。不要碰運氣。以下足我能給你提供的所有情況:這是一種寄生物,可以把自己依附在寄主身上,比如說依附在人身上,而且還能控制寄主。差不多可以斷定是源於地球以外的物種,具備新陳代謝功能。」

  實驗室的老闆輕蔑地說:「地球以外的寄生物依附在地球的寄主身上?荒唐!人體內的化學物質肯定會排斥它。」

  老頭子惱怒地說:「讓你的理淪見鬼去吧。我們抓住它的時候,它寄生在一個人身上。如果這意味著它是地球上的有機體,告訴我它是哪個生物類別,在哪兒交配。別倉促得出結論,我要事實。」

  生物學家挺直身體,態對僵硬地說:「你會得到的!」

  「去吧。等一下——研究的時候用量要適當,我還要把這東西的大部分留作證據呢。另外,不要堅持你那愚蠢的假設,認為這東西已經死了。現在這股子香味也許是一種保護它的武器。只要活著,那東西相當危險。如果它依附在你的實驗人員身上,幾乎可以肯定,我會被迫殺了他。」

  實驗室主任沒有再說什麼,他離開的時候,身上的銳氣減了不少。

  老頭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他看上去像是睡著了。瑪麗和我保持沉默。

  過了大約五分鐘,他睜開眼睛看著我說:「博士剛才從這兒帶走的東西,那種臭烘烘的玩意兒,假設那種東西大致都是那個體積,—艘和我們看到的假貨飛船同樣大小的飛船能裝多少?」

  「究竟有沒有飛船還說不定呢。」我說,「證據似乎不充分啊。」

  「證據雖然不足,但卻是無可辯駁的。那兒原先有一艘飛船。現在仍然有一艘飛船。」

  「我們當時應該檢查一下現場。」

  「那樣的話,那個現場就是我們活著看到的最後一個地方。另外那六個小夥子也不是傻瓜。回答我的問題。」

  「我回答不了。船有多大說明不了有效載重,因為我不知道飛船的推進方式、航行距離,以及乘客所需要的補給品重量。這就像問我一根繩子有多長一樣。要是你想讓我胡猜一下,我得說,好幾百,也許好幾千。」

  「嗯……對。這麼說,今天晚上,衣阿華州就有好幾百,也許好幾千個被控制的僵屍。或者按瑪麗的說法,太監。」他想了一會兒,「可我怎麼才能從這批太監身邊通過,進入後宮呢?我們總不能四下裡亂跑,把衣阿華每一個圓肩膀的人都開槍殺了吧。人家會說閒話的。」他微微一笑。

  「我再給你提一個找不出答案的問題。」我說,「如果一艘飛船昨天在衣阿華州著陸,明天還會有多少艘在北達科達州著陸?或者說在巴西著陸呢?」

  「對,有這個問題。」他看上去更加憂心忡忡了,「我就用你那個繩子有多長的問題來回答你吧。」

  「啊?」

  「長道足以勒死你們。你們兩個孩子,去洗洗,享受一下吧。說不定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別離開辦公室。」

  我回到化裝室,恢復了皮膚的顏色,也恢復了正常的相貌。我泡了個澡,又按摩了一下,隨後來到工作人員的酒吧,想來點喝的,也想找個伴兒。我四下裡看看,猜不出我尋找的姑娘是金髮、黑髮,還是紅頭髮。但有一點我相當肯定,我肯定能認出她來。

  是紅頭髮。瑪麗坐在一個火車座裡,喝著一杯飲料,看上去和作為妹妹介紹給我的時候差不多。

  「嗨,妹妹。」我來到她身邊。

  她笑道:「你好,老哥。來杯烈點兒的。」她挪了挪身子,為我騰出地方。

  我叫了波旁威士忌加水,我拿這種酒當藥喝,隨後說:「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嗎?」

  她搖搖頭,「根本不是。其實我長著斑馬條紋,兩個頭。你呢?」

  「我媽媽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用枕頭把我悶死了,所以我沒有機會知道。」

  她又一次像看一扇牛肉那樣審視著我,然後說道:「我能理解你媽媽的做法,我也許比她更冷酷。你也會的,老哥。」

  「謝謝。」我說道,「我們別再裝成一對兄妹了,這種關係的抑制性太強。」

  「嗯……我看你需要抑制抑制。」

  「我?一點也不需要。我從來沒有暴力傾向,溫和得很,是那種『巴吉斯願意①』型的。」我得再說一句,假如我把手放在她身上,而她正好又不喜歡,收回來時手肯定被砍掉,只剩下一截血淋淋的樁子。老頭子的孩子們絕不會是娘娘腔。

  【①語見《大衛·科波菲爾》。老實的馬車夫巴吉斯不敢向自己的愛人表明心跡,便請幼年大衛·科波菲爾轉告愛人辟果提,「巴吉斯願意。」】

  她笑了:「巴吉斯先生願意又怎麼樣?好吧,你記住,巴吉斯小姐不願意,至少今天晚上不行。」她放下杯子,「我們幹了,再來一杯。」

  我們又要了一杯,繼續坐在那裡,感覺暖洋洋的,很舒服。此時此刻,心情已經放鬆。特別是在我們這個行當中,這種時光並不多,值得細細品味。

  瑪麗身上最讓人喜歡的一點是她不會拿性當工具,除非是為了工作。我想她知道——肯定知道——自個兒的本錢有多厚。可她很有紳士風度,不會濫用這種條件。只把這種性誘惑力調到最小,讓我們倆都覺得暖烘烘的,同時又不緊張,很舒服。

  我們坐在那裡,沒有多說什麼。我開始想,如果她像個家庭主婦似的坐在壁爐另一側,看上去一定很漂亮。幹我們這一行的,沒有誰會當真考慮結婚的事兒——說到底,漂亮姑娘不過是漂亮姑娘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瑪麗本人也是個特工,和她談話不會像在回音山裡一樣,只能得到空空洞洞的回音。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孤獨了很長、很長一段時問了。

  「瑪麗——」

  「什麼?」

  「你結婚了嗎?」

  「啊?為什麼問這個?事實上。還沒有——現在沒有。可這和你——我是說,這有什麼關係嗎?」

  「哦,也許有。」我固執地說。

  她搖搖頭。

  「我是認真的,」我繼續說道,「好好看看我。兩手兩腳齊全,還算年輕,又不會把腳上的泥踩得滿屋都是。這方面說不定你還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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