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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這些想法,他永遠不會向裡茨爾·布魯厄爾透露。有的時候,當托馬斯望著那雙冷冰冰的淡藍色眼睛時……會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寒冷。在她最近一百年中,安妮·雷諾特全身心致力於破壞、打擊聚能之前的她為之拼命奮鬥的一切。要是她想跟他作對,她能做的實在太多了。但這正是聚能的妙處,也是易莫金人強於人類各種族的原因所在。聚能之後,你得到了聚能者的能力,又不用擔心聚能者的人性。只要好好維護,聚能者的興趣和忠誠將始終牢牢系於他們的聚能項目之上,還有他們的主人。

  「好吧,安妮,讓你的人著手幹起來。你有一年時間。最後幾千秒時,我們很可能需要把一艘大型艦船佈置在近地軌道。」

  「你知道,」裡茨爾說,「我覺得下面的情況其實對我們最有利。金德雷國只有一兩人管事,什麼都聽他們的。我們發號施令時只用跟這一兩個人打交道就行。要是換了那個該死的協和國——」

  「沒錯。協和國內的自治中心太多,他們那個君主毫無用處,君主制比民主制還糟。」勞聳聳肩,「我們交了好運,接管對象是最好擺弄的。要是沒有卡沃萊特,我們還得在這兒拖上五年。到那時,協和國肯定有了完全成熟的網絡,只好像我在公開場合希望的那樣,不放一槍平穩過渡了。」

  裡茨爾向前傾過身體:「這就是我們最大的難題。一旦我們的人知道要對蜘蛛人下重手,而對方又是那批他們所謂的朋友——」

  「當然是個問題。不過只要處理得當,完全可以把最後結果打扮成一場無法避免的大悲劇。要不是因為我們,悲劇本來還會更慘。」

  「這麼幹,難度比上回迪姆的事還大。你要是沒向那夥小商販開放資源就好了。」

  「開放資源是無法避免的,裡茨爾,我們需要充分發揮他們的能力。但我不會讓他們享有網絡全權。讓安全部門的聚能監控員全員上崗,嚴密監控。如果有必要,可以弄出幾場意外死亡。」

  他看著安妮:「說到意外……你的陰謀理論有進展嗎?」安妮在磁核成像儀上那次真假難辨的事故已經過去快一年了。將近一年時間,卻沒有任何敵對行動的跡象。當然,事故之前也找不出多少這種跡象的影子。

  但安妮·雷諾特卻一口咬定:「有人在操縱我們的系統,統領大人,包括定位器和聚能者兩大系統。活動範圍太寬,還看不出模式,我也形容不出來。但是,此人現在越來越大膽……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釘死,我已經很接近了。或許跟上次他先下手時一樣接近。」

  安妮從來沒信過那種解釋:一次愚蠢的錯誤讓她洗了腦。可是,當時她的聚能狀態確實有點散焦,雖說只是稍有一點偏差,連他親自檢查時都沒查出來。我怎麼這樣疑神疑鬼?安妮早已將裡茨爾·布魯厄爾從懷疑名單上排除了,他可以當著副統領的面問她。「他?是個男的?」

  「你知道懷疑名單上都有誰。范·特林尼至今仍然是最可疑的。這些年來,他從我的技術人員嘴裡把情況瞭解得差不多了。還有,青河定位器的秘密也是他告訴我們的。」

  「可你已經查了他二十年了。」

  安妮皺起眉頭:「綜合行為模式分析是最複雜的,這還沒有把物理層面的困難算進去。再給我三四年時間。」

  他瞧瞧裡茨爾:「你怎麼看?」

  副統領咧嘴一笑:「這件事我們談過多少次了,大人。特林尼很有用,我們手上又有他的把柄。他是個壞蛋不假,不過是咱們手裡的壞蛋。」

  說得對。從特林尼的個人利害考慮,跟著易莫金人,他可以拿到大把好處。只要青河人知道他的叛徒歷史,他就全完了。一個值勤班次接一個值勤班次,老傢伙通過了勞設計的每一次考查,在這個過程中變得越來越有用。回想起來,這傢伙從一開頭就狡猾到極點。當然,這一點是最不利於他的證據。權衡利弊。「好吧。裡茨爾,你和安妮事先安排好,必要時馬上就把特林尼和文尼收拾了。至於喬新,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活著。只要我們手裡有麗塔,就能讓他規規矩矩的。」

  「奇維·利索勒特怎麼辦?」裡茨爾不動聲色,但統領知道,藏在他面具下的是一絲訕笑。

  「啊,我看奇維准能猜出究竟。關鍵時刻到來之前,說不定需要給她洗幾次腦。」如果運氣好,或許她能令人滿意地發揮作用,一直堅持到最後,「好了,需要特別注意的就這幾個人。但運氣不好的話,任何人都可能猜出真相。監控與鎮壓力量必須進入最高戒備。」他向自己的副統領點點頭,「下一年的工作會非常艱巨。那夥小商販很能幹,關鍵行動開始之前,我們需要他們——之後也需要其中的一部分。唯一不需要他們插手的就是接管階段。那部分的工作,他們應該只當旁觀者。」

  「到時候,咱們再給他們好好講個故事,說我們做出怎樣巨大的努力,才使蜘蛛人沒有徹底絕種。」裡茨爾笑了。一想到這個挑戰,他就渾身是勁。「這個我喜歡。」

  他們做好了總體安排,具體細節交給安妮和她的聚能屬下。裡茨爾說得對:這一回比幹掉迪姆那次更棘手。不過話又說回來,騙人的把戲或許只需要玩到接管結束……能撐到那時候就足夠了。控制阿拉克尼以後,他可以從蜘蛛人和青河人中挑選出一批,最好的一批。至於剩下的,打發掉就行。在這次漫長的旅途中,這番前景真是個涼爽宜人的綠洲啊。

  -02-

  暗黑期再一次降臨了。傳統觀念沉甸甸地壓在倫克納肩上,他幾乎能感受到那種分量。對傳統派而言——內心深處,他永遠是個傳統派——生死各依其時,循環往復,周而復始,應當遵照太陽的循環安排自己的生活。

  到現在,倫克納已經活過了兩個光明期,是個老傢伙了。上一個暗黑期降臨時,他還是個年輕人,世間正上演著一場大戰,他的祖國存亡未卜。可這一次呢?全球爆發了一連串小規模戰爭,但主要大國還沒有捲進去。如果出現大國參戰的局面,他倫克納至少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幸好沒有——這也有他的一份貢獻,他喜歡這麼想。

  反正,循環往復的舊日生活已經分崩離析,一去不返了。倫克納朝替他開門的軍士點點頭,踏上蒙著一層霜的石板路。他穿著厚厚的靴子、厚厚的外套、厚厚的袖套,可寒氣仍舊咬得他肢尖生疼,雖然也穿了禦寒服,他的氣管還是被寒氣刺激得陣陣作痛。普林塞頓四周山丘環繞,將大雪擋在外面。抵禦風雪的山丘,加上豐富的水資源,所以每次循環,人們都會重建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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