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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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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尼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驚訝。如果布魯厄爾的聚能監控員審查記錄,肯定會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該死的定位器,連脈搏都查得到,說不定還有血壓呢。發現我大吃一驚……好吧,乾脆鬧得更大點。「貿易之神啊。」文尼吹了聲口哨,光明正大地把圖像和生化數據調入所有視窗。確實像是他們這位S.J.帕克,開關星貿易艦隊司令。他回想起自己童年時代見過的帕克,那時他還一點兒都不顯老。很像。不過,這份生化數據很多地方不清不楚,DNA記錄也和後來的帕克不一致。嗯,難怪勞和雷諾特沒有察覺。他們沒有文尼那種家庭關係,沒有接觸過那時的帕克。在布裡斯戈大裂隙的S.J.帕克——兩千年前——是一位飛船船長,最後加入了拉科·文尼的艦隊。還有傳言說,他跟拉科本來打算聯姻的,後來沒成功。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 文尼跟蹤著一兩條顯而易見的查詢線索,繼續查了查帕克的事,然後便罷手了——發現一件有點意思卻並不重要的事時,一般人都會這麼做。名單上還有幾個名字……花了一千秒,他才把名單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沒有一個眼熟的。他的思想不住轉回S.J.帕克,最後簡直恐慌起來。敵人窺視對方思想的手法到底高明到什麼程度?他看了幾幅特裡克西婭的圖片,熟悉的痛苦再次湧上心頭。模糊的淚眼下,他拼命轉著腦筋。如果他關於帕克的猜測是正確的話,他一定出生在非常非常遙遠的過去。難怪父母那麼尊重他,從不把他當成一個年紀輕輕的普通簽約船長。老天,他甚至可能參加過范·紐文組織的前往人類活動空間另一端的遠征。 布裡斯戈大裂隙之後,紐文的財富達到了頂點,他組織了一支規模宏大的艦隊,遠赴天涯。這件事太有範的風格了,只有他能做得出來。人類空間遠端至少在四百光年以外,等他們抵達目的地時,有關那個區域的商業情報早已成為遠古歷史了。他計劃的航線將穿過人類這個種族最早殖民的某些星系。艦隊出發後幾個世紀裡,青河網絡不斷報道著這位堪培拉王子的事蹟:他的艦隊擴大了,艦隊縮小了。後來,報道漸漸變得模糊,傳來的消息時常沒有確證。這個無比漫長的航程,紐文或許連一半都沒走完。童年時代,伊澤爾和夥伴們經常扮演這位失蹤的王子。可能的結局多種多樣:充滿冒險精神的輝煌結局或者淒慘收場。最有可能的是年老、貿易連續失利、數十光年以外的破產導致無法繼續航程。總之,艦隊一去不復返,再也沒有返航。 部分船隻或許回來了。時不時回來幾個人,可能是由於對這次遠航喪失了信心——他們曾深信他們將會永遠告別自己的時代。有誰會知道哪些人回來了,哪些人沒有?S.J.帕克很可能知道。S.J.帕克很可能清楚范·特林尼的真實身份,並且採取一切可能的措施保守這個秘密。來自布裡斯戈大裂隙的人中,誰會如此重要,真實姓名又是盡人皆知,居然讓S.J.帕克從那個時代直到現在一直對他忠心耿耿。誰? 就在這時,伊澤爾想起自己聽說的一件事:艦隊旗艦的名字是帕克司令親自選定的——「范·紐文」號。 范·特林尼。范·紐文。失蹤的堪培拉王子。 我真的徹底發瘋了。數據庫裡保存著資料,一秒鐘內就能推翻這個結論。就算這樣也否定不了。如果他的想法是對的,數據庫的相關材料本身就是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得了吧,得了吧。這正是那種他必須小心提防的由絕望導致的幻想。只要把自己的期望值抬升到一定程度,你就會開始自欺欺人,最後把自己的幻想視為事實,並且深信不疑。這麼做倒也有個好處,心裡燒灼似的痛苦感受消失了。 太晚了。他久久凝視著特裡克西婭的圖片,將自己淹沒在悲傷的回憶中。心裡漸漸平靜下來。今後,類似的幻覺還會出現。但他的時間還長,他有一生的時間耐心搜索。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發現這座牢籠的裂縫,而且不會懷疑那是自己的想像造成的錯覺。 睡眠降臨了。夢境,混合著跟平常一樣的憂傷,新的羞愧,剛剛的瘋狂,以及寧靜,拂過他的艙室。意識漸漸消退了。 又一個夢。如此真實,直到結束,他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小小的光點在他眼前閃爍,但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坐起來,睜開眼,房間裡一片漆黑。躺下,合上眼睛睡去,光點又出現了。 這些光點在向他說話,跟用小鏡子反射陽光打信號一樣。還是個小孩子時,他時常玩這種遊戲,看著光點一閃一閃,射向門外,從一塊岩石跳上另一塊岩石。今晚,光點形成一個固定模式,不斷重複著。在文尼的夢境裡,他幾乎沒費一點力,但它的含意卻漸漸浮出水面: 「如——果——聽——懂——點——頭——如——果——聽——懂——」 文尼吃驚地呻吟了一聲,光點的模式變了: 「別——出——聲——別——出——聲——別——出——聲——」良久,模式再次改變:「如——果——聽——懂——點——頭——如——果——」 這太容易了。文尼的頭動了動,只有一釐米。 「好。假裝睡著。裹住手,手指掌上擊鍵。」 這麼多年殫精竭慮,到頭來搞陰謀卻如此簡單。假裝手掌是個鍵盤,跟你的同謀擊鍵交流就行。以前怎麼沒想到!雙手藏在被單下,沒人看得見!真是好主意。要不是不符合地下活動者的身份,他非高興得笑出聲不可。救星是誰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他弓起右手,敲出一句話:「啊,聰明的王子,怎麼耽擱這麼久才來?」 光點消失了很長時間。伊澤爾的意識沉入更深的睡眠。 接著:「你今晚之前就知道了?我真失敗。」長長的停頓,「抱歉,還以為你垮了。」 文尼沖自己點著腦袋,頗有點自豪。或許有一天,奇維會原諒他,特裡克西婭也會重獲生命,還有…… 「對了,」伊澤爾擊鍵,「我們有多少人?」 「秘密。只有我知道。人人可以傳出信息,但誰都不知道還有誰。」停頓,「除了你。」 哈。簡直是地下活動的垘本。成員彼此可以合作,但除了王子本人,誰都不可能出賣其他人。現在,一切都簡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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