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六二


  他的三個頭轉向她,頸上的毛豎了起來。模仿人類的聲音更尖了,斷斷續續。「寫寫畫畫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可以替賈的後腿造一輛雙輪小車,讓他可以走動。難的是替他找個共生體。你也知道,我們正在尋找寫寫畫畫的其他成員,也許有機會把剩下的組件拼湊起來,只要……咳,我只有四個成員,我可以收養他。」一面說,一個頭輕輕拍著受傷的單體,「也不知成不成。寫寫畫畫的自我意識不夠靈活,很難重組融合,他連一點浪遊者的性格都沒有。還有,到現在,他的思想我還是完全合不上拍。」

  約翰娜心裡一沉。唉,不怪疤瘌屁股。宇宙中有許多讓人難過的事,不能一古腦兒全推到他頭上。

  「木女王是個了不起的育種大師。也許能給他找到合適的對子,但有一點你必須明白……成年組件很難融入新的共生體,特別是不會說話的啞巴組件。像賈這樣的單體常常自己就死掉了,不吃飯了,或者……你該去瞧瞧港口,看看那裡的工人。那兒有些組合非常大,成員很多,但智力只相當於白癡。他們擰不成一股繩,一遇上什麼情況立即四分五裂。重新組合而成的共生體運氣不好時就是這個下場……」兩個成員交替說著這些話,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沉默了。所有腦袋都轉向賈。賈已經合上眼睛。睡了?他還有呼吸,不過是一種咯咯咯的喘息聲。

  約翰娜的目光穿過房間,落在通向閣樓的翻板門上。木女王從門洞裡探了一隻腦袋下來,上下顛倒的臉望著約翰娜。換個別的時間,這副模樣挺好笑。「除非發生奇跡,寫寫畫畫今天就算己經死了。約翰娜,這一點你一定要明白。但只要這個殘體還活著,哪怕只活很短一段時問,我們就有很大可能找出兇手。」

  「怎麼找?他不是不能交流嗎?」

  「對,但他還是可以向我們表示出來。我已經命令維恩戴西歐斯禁止城堡一切人員外出。等賈的情緒稍稍鎮定下來,我們就讓城堡裡所有人從他面前走過。這個殘體當然記得寫寫畫畫出了什麼事,它也希望告訴我們。如果兇手是我們自己這邊的人,他會認出來的。」

  「然後他就會嚷嚷起來。」像狗一樣。

  「對,所以現在要緊的是保證他的安全……希望大夫能保住他一條命。」

  一兩小時後,大家發現了寫寫畫畫其餘的成員.在老牆的一座塔樓上。維恩戴西歐斯說好像一兩個共生體從森林那面爬上了塔樓,可能是想窺探城堡院內的情況。種種跡象表明,這是第一次嘗試,行動還很不熟練。其實,哪怕天氣晴朗時,從那座塔樓上也根本發現不了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但對寫寫畫畫來說,這是致命的壞運氣。他顯然驚動了侵入者,五個組件或遭砍殺,或中箭身亡,或身首分離。第六個成員是賈,從牆邊一處斜坡上滑了下來,摔斷了脊樑。約翰娜第二天爬上塔樓,站在平臺上都能望見胸牆上褐色的血跡。她慶倖自己沒有爬到牆上細看。

  那天晚上賈死了。但不是被敵人殺死的,出事後一直有維恩戴西歐斯的手下保護著他。

  以後幾天約翰娜沒怎麼說話,她在晚上哭了一會兒。他們所謂的「醫術」,真該死。只診斷出斷了脊骨,但暗傷呢?內出血呢?這些他們一竅不通。木女王知道血液由心臟泵向全身,這就是她名聲赫赫的高明醫術了。再學一千年,也許到頭來她的醫術會比屠夫強些。

  一段時間裡她恨透了他們所有人:恨疤瘌屁股,還是過去那個理由;恨女王,因為她的無能;恨維恩戴西歐斯,他居然讓剔割分子鑽進了城堡……還恨約翰娜·奧爾森多,因為當寫寫畫畫盡力做她的朋友時,她把他趕走了。

  如果寫寫畫畫還活著,他會對她說什麼?過去他希望她信任他們。他說疤瘌屁股和其他人都是好人。一個星期以後,一天晚上,約翰娜已經差不多不再責備自己了。她躺在墊子上,身上是厚厚的棉被,暖暖和和的。還沒完全熄滅的火照在牆上,照亮了上面繪著的圖案。好吧,寫寫畫畫,為了你……我信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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