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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三部隊


  雷正的身體向來結實,在學校的運動場上是個好手,所以在他醒過來後,很快就清醒過來,他伸了伸手臂和腿,翻過身,慢慢爬起來。他的手觸摸著那冰冷的地面,覺得很光滑,他用手指敲了敲,立即判斷出地面是金屬的板塊。
  他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坐直身子。這是什麼地方?這些人把他綁架來為的是什麼?這些傢伙是什麼人?他感到疑惑不解。
  雷正喘著氣,把身體靠著牆壁,他只能坐直身子,兩條腿卻像沒有一點兒力氣,站不起來。大概是麻醉過後的反應吧,他的頭一陣一陣地悸疼,像要裂開一般。他用雙手把頭緊緊抱住,拇指壓在太陽穴上,才覺得好受些。
  正當他難受的時候,突然一盞強力的燈亮了,直照著他的雙眼、驟然從黑暗中被強光照射,他只覺得四周一片光亮,反而什麼也看不見,眼睛刺痛,趕緊閉上雙眼。
  等他眯縫著眼,慢慢適應了這強烈的燈光後,他才看清前邊站著兩個穿軍裝的大漢。一個在胸前交疊雙手,張開雙腿,傲慢地站在他面前,用一種不信任的態度望著他;另一個個子比較矮小,也年輕一些,手裡拿著一隻杯子。
  「喂,你喝下這杯東西,就會好受些的。」那年輕的軍人蹲下身子,把水杯遞給雷正。
  雷正接過杯子,放到唇邊,輕輕地呷了一口,他不知道這杯裡裝的是什麼,有點兒酸味,像淡淡的酸梅湯。他把杯子舉起,兩三口就把那杯東西喝了下去。
  喝了這杯東西後,果然如那年輕軍人說的,感到好受多了,過不了一會兒,頭不痛了,腳腿也有了力氣。
  他扶著牆壁,站起身來。「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那年輕軍人接過杯子,退到一邊。回答他問題的,是那個滿臉凶相的中年人:「你別管這是什麼地方,你來了就得乖乖的,否則別想出去。」
  雷正皺起眉頭問道:「這算是怎麼回事?半夜三更把我綁架到這兒,你們要幹什麼?」
  「你自己心中有數,你幹了什麼事自己明白,我們已偵察出是你破壞了公園的銅像,你破壞了公物,應當抓起來嘛!」
  雷正想反駁,但卻找不出什麼話來,要跟這種專門整治人的傢伙講道理,豈非對牛彈琴嗎?故此,他閉緊嘴,不再說話了。
  「哼,你以為不講就可以蒙混過關嗎?休想,我敲碎你的骨頭也要把你的話擠出來的!」那兇惡的軍人厲聲說道。
  雷正心想,落在這號人手裡,確實不死也會脫一層皮,他們根本就無視法律,把人命不當回事。硬跟他們對抗,也不是辦法,他們要想掏出你腦子裡想的是什麼,還不容易嗎?聽說只要打上一針什麼藥,他問什麼你就不由自主地答什麼,什麼也隱瞞不了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只是個中學生,對不起,我看你是抓錯人了。」
  「你這小子還真嘴硬,你在地下室搞破壞活動,用激光射擊公園那座銅像,一下子就把銅像熔掉。你別以為我們是白吃飯的,我們早已把你的事查清楚了。」
  雷正冷然一笑:「既然你都查清楚了,還問我幹啥?」
  他的話還未說完,冷不防挨了一耳光,那軍人出手很快,也很狠,雷正被摑得嘴角流出血來。他把身子靠在牆壁上,用手背抹了一抹嘴角的血,抬頭瞪視著那軍人。
  「怎麼?不服氣嗎?」那軍人大聲叫道,「你再膽敢駁我,還有得挨揍呢!」
  雷正把頭側向一旁,望向左邊,他不想再看那人的嘴臉。左邊是一道鋼門,這兒顯然是一間包了鋼鐵的牢房。
  「喂,小子,別敬酒不喝喝罰酒,不要再磨時間了,我可沒耐心等你,你要再不老實講的話,可別怪我的拳頭不客氣了!」
  雷正說:「你要打就打好了,我沒什麼可說的,反正肉在砧板上,任得你打,我沒有犯法,沒什麼可告訴你的。」
  「你不知死活,還敢嘴硬,我看是你骨頭硬還是我拳頭硬,你到底講不講?」
  「我沒什麼可講的!」
  一頓拳打腳踢,雷正被打得趴在地上。
  那兇狠的軍人用皮靴踩住雷正的臉,使勁往下躁,雷正忍住痛,把嘴唇都咬出血來,就是不發出一聲呻吟。
  那年輕的軍人拉拉那打人的軍人,勸說道:「別下手太重了,把他打殘了,就問不出什麼東西啦。」
  那中年軍人把腳縮開,說道:「這小子態度囂張,得教訓一下他。」
  年輕軍人把雷正扶起來,推了張椅子過來讓他坐下。他向那中年軍人打了個眼色,說:「你去歇一會兒吧,讓我來跟他談談。」
  那兇惡的軍人從左邊的門走了出去。牢房裡剩下雷正和那年輕軍人。
  雷正用手揉了揉被皮靴踢踩的臉頰。那年輕軍人把聲音放柔問道:「你怎麼跟他來硬的呢?那你只有挨揍的份兒了,他是出了名愛打人的。我看你還是把事情講清了,我們就放你回家。」
  雷正心想,硬的不行來軟的,我可別上當,他望了那年輕軍人一眼,問道:「我被你們綁架來,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不會隨便講話的,得先弄清楚你們是誰。」
  「嗯,講得有理。難道你看到我們身穿軍裝,還不信我們是軍人嗎?」
  「穿軍裝就是軍人?誰都可以到商店裡買一套軍服,我怎麼能信得過你們?」
  「我們是七○三部隊的,你大概聽說過吧?」
  「七○三?原來是特務部隊。」
  「你知道就行了,小夥子,你到底在搞什麼研究?
  「我只是個中學生,又能搞什麼名堂?只不過是按老師指導設計一個科學模型去參加全市的科學比賽罷了。」
  「你那是個什麼模型?」
  「激光。」
  「激光怎麼能一下子把銅像熔掉?」
  「那我怎麼知道?我只是照書上說的製造模型,只有1.2萬伏電源,根本不可能把銅像熔掉的。」
  那年輕軍人搖搖頭,似乎不相信雷正的解釋,他說:「事實上你那模型發出的射線卻把銅像熔掉了,你是怎樣弄出這麼威力強大的激光來的?」
  雷正把雙手攤開,坦率地說:「說真話,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要是我真的知道怎樣製造這激光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了。」
  對方似乎對這答覆並不滿意,勸說道:「我看你還是別堅持己見,應該跟我們合作才對。」
  雷正說:「誰說我不合作?五角大樓派來的人明天就從首都趕來,我把那模型交出來給他們,讓他們進行研究。我這還不算合作嗎?」
  那年輕軍人皺了一下眉頭:「五角大樓派什麼人?怎麼我們沒有聽說?不對,你應該跟我們七○三部隊合作才對,那些什麼五角大樓的人准是假冒的,我們才真正代表國家和政府。」
  雷正正眼瞪視著他,反駁道:「你說他們是假冒的,我怎麼知道你們七○三部隊又是不是假冒的呢?我真給你們搞得昏頭轉向啦!不過,你們誰要那模型對於我都是一樣的,你們的目的都是要製造死光武器罷了。」
  「對,小夥子,你頭腦很靈光!」那年輕軍人露出微笑,鼓勵他說,「你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繼續說下去吧。」
  「我有什麼可說的?」雷正苦笑道,「我根本不懂得如何製造死光武器的,要是你們堅持那麼認為,只會大失所望。」
  對方道:「你還沒想到這樣一種武器對於國家有多大的貢獻,你是個愛國者,你一定會為國家出力的。你想一想,從你入學讀書直到今天,國家花了多少錢多少心血來培養造就你,你應該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獻給國家才對啊!」
  「制出這種死光武器,只會使更多人死亡,死光死光,最後弄到全人類都死光死淨。不,我認為搞這樣的武器,是不道德的。我不會成為你們一分子的。」
  對方笑道:「我是給你開一條路,一條飛黃騰達的路,你跟我們合作,研製那武器,不只你一生受用不盡,你父母也會終生富貴榮華。小夥子,拋開你頭腦裡那套迂腐的想法,通達點兒,只要你肯跟我們合作,我保證你……」
  「你保證我什麼呢?你連自己也保證不了的,如果真的弄出那麼一種武器,很可能首先死的就是我……和你!」
  那軍人皺起眉頭,臉有不愉之色,聲調全變了,不再是那麼柔聲細氣,而是陰沉而帶怒氣,他說:「你不聽我的話,你會後悔的,金光大道你不走,想走獨本橋?」
  雷正苦笑道:「難聽的實話勝過動聽的謊言,謝謝你,我全明白了。」
  「那麼,你肯跟我們合作了?」
  「不,我不會為你們製造殺人武器的!」
  「那你只有死路一條了,小夥子,我為你感到可惜!一個人只有一次生命,人死了是不能復活的,難道你寧願這麼年紀輕輕就死掉嗎?你戀愛過沒有?你嘗過愛情的滋味沒有?你有女朋友沒有?對,你什麼都沒嘗試過,所以你才那麼愚蠢糊塗,否則你就知道生命是多麼可貴,多麼甜美了。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再答覆我吧。我給你半個鐘頭時間冷靜地想想,不,不,你不要擺手搖頭,別急於決定,在這種決定生死的時刻,魯莽的決定事後會後悔的。我過半小時再來跟你談,你留在這兒好好想想吧。」
  他說完後,走出了鐵牢,把雷正一個人留下來。
  雷正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那傢伙打人真夠狠的,可是如果以為揍一頓就會令人服氣,那可就太簡單了。雷正知道,根本不可能從七○三部隊這個特務組織逃出去,這鋼鐵的牢房活像一座墳墓,給人無限封閉的壓迫感,誰被抓進了七○三,就別指望活著出去。
  那個口甜舌滑的年輕軍官,比那動粗的更令人生畏,別看他年紀輕些,很可能他的職位更高呢。
  雷正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嘗到了威逼利誘的試探。他們用粗暴得不到口供時,就改用勸誘的方法,設法從精神上摧垮他。
  可是,如果屈服了,說不定真的後半世享用不盡,連父母的晚年也有了保障。但這代價將會極大,那會令他終生遺憾。製造殺人武器的犯罪感將壓迫他,直到把他壓進墳墓去。
  那人說得對,生命每人都只有一次,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黑獄中,實在太冤了。雷正回顧自己18歲的生命,沒有幹過的事還多呢!他還未吻過自己喜歡的姑娘,也未能享受過生命的歡樂,要他這麼年輕就去死,他確實不甘願。
  雷正突然之間,心頭湧上一股悲哀,他明白,如果堅持不同這些軍人合作,不把秘密講出來,讓他們製造這種可怕的武器,他就得犧牲自己的生命,他多麼留戀自己的生命啊。但他能為了自己的生命,讓千百萬人被屠殺嗎?不,他做不到,要是下半生背負著這沉重的內疚,倒不如死掉,那痛苦將是萬劫不復的,他不能充當殺人的幫兇。
  在他思潮起伏、愁腸百結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在那鋼門後邊,那兩個審問他的軍人,正在被一個挺胸凸肚肥頭大耳的將軍責駡。
  那年輕軍人等他罵了好一陣,稍作喘息時,大聲說:「報告司令,我已遵照你的話去辦,利用人性貪生怕死的弱點,對他曉以大義,讓他好好考慮,我相信這辦法比拷打更能生效。這小夥子挺聰明,他肯定掌握了製造死光的秘密,再過幾分鐘,他准會屈服的。」
  胖子司令聽了這番話後,臉色才稍為緩和,他喘著粗氣說:「你有把握嗎?時間很緊迫,我們必須在五角大樓的來人到達之前,把這秘密弄到手。」他把聲音壓低八度,沙啞地說,「如果我們軍部搶在他們前邊取得這秘密,那我們就擁有最大的實力,可以有足夠的政治籌碼了,你們偷截了市長掛給五角大樓的電話,採取這行動,做得很好,但還不夠快,應該迅雷不及掩耳,使別人來不及防禦。我限你們在一個鐘頭內結束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否則就失去戰機,處於被動了。」
  那中年軍人皺著眉頭,探問道:「司令,如果拷打和勸說都不生效,可否採用腦電蕩?」
  「不!司令,不能用這方法!」年輕軍人反對道,「這方法太危險,如果那小夥子的性格太倔強,腦電蕩會使他變成一個白癡,那我們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胖司令摸了一下油光可鑒的禿頭,答道:「腦電蕩可以將他腦子裡的思想全部吸進電腦,但人的思想太複雜,得花上好幾個月才能將腦子裡的全部思想分類整理分析出來,現在時間不多,沒有充裕的時間去抽取我們想要得到的秘密了,不過,萬不得已時,也只有用這方法了。」
  年輕軍人說:「司令的意思是在必要時,將他的思想吸存進電腦,慢慢加以利用?那麼說,這個小夥子就變成一個失憶的白癡了?」
  胖司令點點頭,「對,如果我們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取得秘密,那也不能讓別人取得,寧可留在電腦裡慢慢分析,至於那變成廢物的軀殼,可以讓五角大樓帶回去,天才和白癡只是一線之隔,讓他們把這白癡當作天才去研究好了。這自然是下策,如果他不合作,只有採用腦電蕩了。」
  那年輕軍人低下頭,說:「是,司令,我照你的話去辦!」
  胖司令向那中年軍人使了個眼色,然後說:「你們就照我的指示去幹,在必要時,就採用腦電蕩,誰敢違背我的指示,那就格殺勿論。」
  那年輕軍人昂起頭來,將雙腳一併,大聲答道:「是,司令,我照你的指示去辦!」
  那中年軍人沒有吭聲,只是向胖司令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心領神會。
  胖司令臨走時,留下一句話:「這事要辦得絕對保密,不能洩漏出去,否則會惹上大麻煩,如果腦電蕩失敗,那就不能留下活口了,明白嗎?」
  「明白啦,司令!」兩個軍人同聲回答。
  胖司令走後,那中年軍人坐下來,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角,點上慢慢地抽起來。他吐出一圈一圈的煙團,悠然自得,用眼角陰惻惻地望著那年輕軍人。
  年輕軍人則在來回踱步,顯然在考慮著胖司令的指示。他走到中年軍人面前停下,望著對方,用試探的口吻問道:「老麥,司令說如果腦電蕩失敗,不留活口,這是什麼意思?把那小夥子斃掉嗎?」
  中年軍人吐出一個煙圈,在煙圈上浮的當兒,又吐出一條直線的煙,穿透煙圈,顯示出他是個老煙民。
  他慢聲慢氣他說:「那是沒有什麼可懷疑的,留下活口就必然洩漏秘密。」
  「換句話說,要是腦電蕩失敗,你我也得死,我們也是活口啊!」
  「那是你的理解,我只知執行命令,盡忠職守,司令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盡忠?我們向誰盡忠?向司令還是向國家?老麥,司令這樣做,是否不忠於國家?」
  「哼,你膽敢懷疑司令的忠誠嗎?司令為國家出生人死,還會不忠於國家嗎?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
  「老麥,不是我多心,我一直都認為司令是政府信任的人,從未懷疑過,這次要我們搶在五角大樓的前面取得秘密,我也認為是為了國家利益,但從剛才司令說的聽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他要掌握這秘密作政治籌碼,作為一種實力,是想以地方的力量,向中央討價還價,這就不能不使我擔心了。」
  那個老麥又吐了一個煙圈,他垂著浮腫的眼皮,似睡非睡地在沉思。
  突然,他睜大雙眼,嚴厲地望著對方,冷聲問道:「傑克,那你認為該怎麼辦?」
  那個叫傑克的聳聳肩頭答道:「我不打算怎樣,照司令的話去做,我相信一定會使那小子屈服的。」
  「能這樣辦就最好不過了,」老麥似笑非笑地回答,「傑克,軍人是只知執行命令的,不管這命令你理解不理解,都得去執行。」
  他站起來,向鐵牢走去。
  他走到鋼門前,突然像觸電似地回過身來,冷然地望著傑克手中的無聲手槍。
  「哈,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傑克,我早就懷疑你是派進七○三來的釘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老麥,你也別把我當成是白吃飯的,中央情報局早就發現司令不可靠,才派我來的,你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是奉中央情報局的指令,來監視你們的活動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準備執行司令的命令,在必要時,哈哈,就把我幹掉。你太蠢了,遲了半拍,讓我來執行司令的指示,不留活口吧!」
  他的話未完,無聲手槍已發出一聲像拔汽水瓶塞的聲音。
  老麥睜大雙眼,嘴張得大大的,卻叫不出聲音,慢慢倒下去,他的胸口冒出一灘鮮血。
  傑克走上前去,把老麥從鋼門邊一腳踢開,老麥在吐出最後一口氣前,只說了一句:「你……逃不了的!」
  傑克皺了皺眉頭,他立即明白老麥說的是什麼意思,司令既然說在必要時滅口,當然指的不只是殺掉雷正,也殺掉他,甚至連老麥也不會留下活口的。那麼,司令一定還會派人來把最後留下的一個殺掉,換句話說,這地方如果不是被包圍,也一定有一個殺手躲在某個地方。
  他把鋼門拉開,對關在鐵牢裡的雷正說:「出來,快!」
  雷正走到鋼門邊,看見倒在地上的屍體,不覺一怔。
  傑克揚揚手搶,對他說:「我沒有時間向你解釋,快跟我走,遲了就逃不出去了!」
  雷正厭惡地皺著雙眉,指著地上的屍體問:「這是怎麼回事?」
  「少廢話,跟我來!」傑克一把拉住他,向房間的一面牆壁走去。
  雷正感到莫名其妙,仍無法理解這急劇的變化,但一種求生的本能,使他意識到現在只有跟著傑克逃才是唯一的逃生之途。
  傑克在那牆壁上推了一把,牆壁無聲地移開,露出一道僅可容身的窄門,傑克拉著雷正走進去,門無聲地又關攏起來了。
  前邊是一條黑暗的地道,傑克顯然知道該怎樣走,但雷正卻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大約10分鐘,地道到了盡頭,前邊是一堵石壁。
  傑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下,在尋找某個開關,雷正根本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但吱的一響,傑克已把偽裝成石壁的一道小門打開了。
  外邊吹進來一股涼寒的夜風,雷正不由自主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從小門往外望,是一條小巷,夜色迷蒙,看不見有任何動靜。
  傑克拉了拉雷正的手,低聲說:「不要出聲,跟我來!」
  雷正緊跟在他後邊,走出了小門,沿著小巷往前走。
  小巷的盡頭,停著一輛摩托車。
  傑克對雷正低聲耳語道:「你什麼也別問,我帶你逃出去!」
  雷正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知道這是唯一逃出七○三魔窟的機會,他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傑克迅速將摩托車啟動,雷正跳上車坐在他背後,用手抱住他的腰。
  傑克說:「你抱緊點,我會開得很快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已聽到了一聲槍響,子彈在他們頭上飛過。
  傑克把頭一低,摩托車像箭一樣射出了小巷,在馬路上飛馳起來。
  後邊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但摩托車已馳出了射程之外。
  雷正緊緊摟住傑克的腰,把頭貼在傑克的脊背上,他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嘯,摩托車在大街上拐來拐去,他不知道傑克要帶他逃到什麼地方去,只知道要是被迫上准會沒命。
  市內的大街在半夜三更不見人影,也沒有車輛來往。雷正心想,現在已是午夜過後,離天亮沒多少個鐘頭了,要是天一亮,車輛行人一多,摩托車就不可能以這樣瘋狂的速度在大街上飛馳,追來的特務部隊,准會很容易把他們追上的。
  突然,在頭頂上響起了一陣「突突」的怪聲,雷正仰頭一望,看見一架軍用直升飛機,在天空上閃著一閃一閃的紅色白色的燈,追了上來。
  「有直升飛機!」他大聲告訴傑克。
  傑克沒有回答,只是把摩托車開得更快。
  從直升飛機射下來一道雪亮的探照燈光,圓形的光柱把摩托車罩住,強烈的光線使雷正的眼睛差點兒睜不開來。
  摩托車猛然一個急拐彎,向旁邊的一條馬路拐進去,摩托車側向一邊,雷正差點兒被拋出車座,但他摟緊傑克的腰,才勉強坐穩。
  「噠、噠、噠……」
  一梭子機關槍掃射下來,把車旁的馬路打得塵土飛濺。
  「危險啊!」雷正忍不住大叫。
  傑克卻不理直升飛機的機關槍子彈掃射,拼命將摩托車左彎右拐,時快時慢,避開子彈。
  「啊!」傑克的身子一震,他的右手被子彈射中,整架摩托車突然像脫了韁的馬一樣向前沖,傑克已失去了控制,他無法用左手駕禦這失控的野馬了。
  「快放開手,跳車!」他沙啞著聲音喊叫。
  雷正把手一松,立刻整個人被拋離摩托車,他看見傑克仍坐在車上,隨著車向前沖。
  「噠、噠、噠……」
  又是一梭子機關槍子彈掃射,雷正從地上爬起來,看見傑克的背部中了槍彈,從車上滾落下來。
  摩托車繼續向前沖出大約30米,油箱爆炸了,變成一團烈焰,在馬路中心熊熊燃燒。
  頭頂上的直升飛機向前邊掠去,並未停下,雷正估計它一定很快又會調轉頭來的。他趁它還未調頭,發足向傑克倒下的地點跑去。
  在火光中,他看見傑克渾身是血,於是一把將他拖起,往路邊的一個門洞拖去。雷正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大的力氣,竟然只用了十來秒鐘的時間,就將傑克拖進門洞去。
  他把傑克往地下一放,自己回頭往天上望去,直升飛機果然折回來了,正在上空來回盤旋,想要確定兩個乘車的人是否也葬身在火海裡。
  他屏住呼吸,心裡祈求著直升飛機上面的人沒發現他們,快點飛走。
  那架直升飛機盤旋了幾個來回,似乎真的認為已把傑克和雷正燒死了,竟往上升起,向西邊飛走了。
  雷正喘了口大氣,回過頭來看看傑克,只見傑克的胸口鮮血噴湧,雷正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去救護他,他扶起傑克的頭,把它擱在自己的大腿上。
  傑克微微睜開眼睛,望了雷正一眼,又閉上雙眼,他的嘴裡湧出血和泡沫。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痛楚得歪扭了的臉上浮起了苦笑,說了句:「快點逃走吧!別理我!」
  雷正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也不知道你是友是敵,但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你一走了之!」
  傑克搖搖頭說:「我是不行了,你留在這兒只有白白送死,何必呢!無謂犧牲,小夥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走吧!」
  「不,我不走,我得救你!」
  「救我?開玩笑!我不行了……別再耽誤時間,快走吧!你以為我是你的朋友嗎?如果我還能活著,我也一樣要把你送回中央情報局,把你像一隻實驗室裡的猴子似地剖成千百塊,用腦電蕩把你頭腦裡的秘密擠出來的。想不到你還要留下來救我,太對不起你了,你走吧,別再理我……」他猛烈地咳嗽了一下,血從嘴裡噴湧出來,他的頭往旁邊一歪,不再說話了。
  雷正搖了搖他,傑克已沒有一點兒反應。雷正把他的頭從自己大腿上移到地上,站了起來。他無法理解這個放他走的敵人臨死前想的是什麼,他知道傑克若把他送進他的特務機關,一定會設法把他的秘密像擠牙膏似地擠出來的。
  但傑克畢竟把他從特務的魔窟中救了出來,也算是個救命恩人吧?雷正心裡思緒煩亂,他是沒有辦法理解這個特務的內心世界的。
  他對傑克的屍體行了個禮,轉身跑出門洞,他不敢向燈光明亮的大街走去,立刻拐彎走進一條橫街,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看不見有人追來,就放開腳步向前奔跑,大約跑了100米左右,他聽到像神哭鬼號似的警車聲由遠而近,肯定有人報了警,警察趕來了。
  他知道,現在對誰也不能相信了,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來對抗強大的社會機器,他能挺得住嗎?
  可是,現在他已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往哪兒逃呢?
  回家,不行,肯定有人在那兒等著他去自投羅網的。
  還有什麼地方可走?
  他想起了馬容,馬容住在大學附近的住宅區,也許還沒有人去找他吧?於是,他放開腳步向馬容的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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