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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雪嶺在落日藍天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的美麗,狂風不時在杳無人跡的山谷裡卷起大團的雪霧。 這裡是東北深山老林的一角。 寂靜,寒冷,神秘。 我和好朋友方方身背行囊、腳踩滑雪極飛快地在墨綠色的松樹林間穿行。我們都是大興安嶺山區一所中學的初二學生,上個星期經過一番充分準備,於其中考試後便開始了嚮往已久的滑雪遠遊。 剛滑上一個小山包,眼尖的方方一下子用力撐住了雪杖,帶著吃驚的表情扭過那張圓胖的臉,小聲叫道:「佟剛,你快看,快朝那兒看!"我趕緊止住了滑雪板,順著他舉起的雪杖方向看去。呵,我看到了一個非常奇異的場景,奇異得簡直令我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個冰天雪地的曠野裡,竟佇立著一個人!他不是別人,正是美國總統裡根!至少看上去就是他! 我不會看錯,因為在電視裡多次看到過他! 方方湊近我的耳朵,語調裡充滿著極度的興奮:「你還記得上個月報紙上刊登的裡根總統即將來我國訪問的新聞公報嗎?那上面說的訪問時間是4月底,現在不正是這個時間嗎?!"怎麼?這人果真是他?可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我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那個"裡根"轉過身朝林子裡走去。我不由對方方說道:「跟過去看看!"幾乎與此同時,我把身子往前一躬,用力一撐雪杖就"嗖"地滑了出去。方方也立即跟了上來。 我們倆在山脊的掩蔽下,滑進了一片不很濃密的樹林,拉開一大段距離跟在"裡根"的側後。我們很快看到,在林子中有一大塊開闊地,一條結了冰的河道橫貫其中,河道旁坐落著一幢松木搭成的小房子。"裡根"步履輕鬆,氣度不凡地走了進去。 我和方方迅速地來到了木屋的窗下。方方抬起腦袋就要往裡瞧,被我一下拉住了。我把他的紅色滑雪帽揭了下來,隨後再把眼睛慢慢地移上積著雪的窗框。 屋子的牆壁上除了有一面大鏡子外,幾乎全被載有裡根形象的照片、畫報所占滿,桌上放著一大摞封面印有裡根頭像或字樣的書籍和資料。那個"裡根"已經坐在火爐邊一張皮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咖啡,一邊慢慢喝著,一邊從鏡子裡注視著自己,從這麼近的距離上看他,與牆上的那個裡根沒有任何不同:臉色紅潤,皺紋不多,精力充沛,體格健壯。 他側轉身,按亮了熒光屏,上面立刻映現了裡根演說的身姿,他隨即離開沙發,神采飛揚地大聲演說起來。呵,這是在學裡根的演說風格!而且學得非常的像!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個假裡根! 我低頭正要對方方說什麼,他卻突然喊了一聲:「快跑!"同時扯了我一把,就滑了出去。我聽到身後有輕微的響動,不由回頭一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見10來步開外,一個肩背雙筒獵槍、臉上有刀疤的滑雪者正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我撲來!我本能地急閃身滑離了窗子。 刀疤臉猛撐雪杖,疾追過來! 我和方方拼力滑了一陣,漸漸地看出,那人的滑雪技巧並不嫺熟,這時,右前方出現了一道長長的陡坡,方方和我會意地互相睒了睒眼睛,幾次連續發力,就像兩架小飛機淩空飛起,底下的景物在眼前一掠而過。 我倆輕捷地落地後,滑了個大弧形。再往那陡坡望去,哈哈,刀疤臉竟像個大狗熊似地在坡上翻滾起來。 我倆放肆地大笑著鑽進了樹林,很快在另一個山包上找了個視野好、又隱蔽的地方歇息了下來。透過低矮的灌木空隙,我們瞧見刀疤臉耷拉著腦袋正朝那幢小木房滑去。 「哎喲,好險!"方方舒了一口氣,解下背囊放在地上,從裡面掏出餡餅邊吃邊說,"我們一定是碰上壞蛋了,不然,他們怎麼要冒充外國總統,還要把我們殺死呢?"這時候我感到又緊張又興奮,渴望已久的那種驚險奇遇似乎已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接過話頭,堅決地說:「我們得把他們的陰謀弄清楚!"方方抿住塞滿東西的嘴巴連連點頭。 我解下滑雪板,用父親送的獵刀刮著上面的雪,腦子裡使勁想著辦法。 刮著刮著,我驀地發現方方在警覺地傾聽什麼,眼睛朝遠處的山溝裡眺望著。我知道他的感覺特別靈敏,禁不住也這樣做了。 不大一會,我就聽到空氣中震顫著一種低沉的馬達聲,接著就看見一輛越野車順著結冰的河道緩緩爬了上來。 「車裡坐的一定是跟那兩個傢伙一夥的!"方方猜測道。 我同意方方的意見。看著蠕動的汽車,我忽然有了一個主意,我忙對他說了。我們馬上穿好了滑雪板,迅速來到河道附近,弄斷了一棵枯樹,把它攔在了不寬的河道中央。 然後我倆就躲在幾塊大石頭後面。 馬達聲越來越近了,車子在距離橫倒的樹木五六米處停下了,車上下來一個戴眼鏡、瘦高的中年人,他穿著一件白大褂,看樣子是個醫生。 他走到車前去移開枯樹。我乘這個機會一骨碌滾到車後,爬進了車底,用雙手攀住前車橋,又用腳鉤住了後車橋。 車子很快起動了,開了五分鐘在小木房前停下了。這時我也已感到四肢酸麻,要是再開一段路,我准會掉下來。 我從車底下看出去,"眼鏡"的那雙翻毛皮鞋落地了,步履匆促地走進了小木房。我趕緊爬了出去,重又悄悄來到窗前。但這時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沒把留下的腳印抹去,以致後來。……唉! 此刻,屋子裡傳出了一個氣忿的男中音:「什麼,你讓那兩個小傢伙跑掉了?太糟了!無論如何得把他們幹掉!"這大概是那個"眼鏡"在說話。隨後響起了"裡根"渾厚的聲音。 我極小心地從窗玻璃一角看進去,就見"眼鏡"伸手把牆邊櫃子上一塊紫紅色絨布揭掉,露出了一架模樣奇特的儀起來,那上面還有兩個圓形熒光屏。三個人圍坐在它的跟前,刀疤臉給"眼鏡"點燃了一支香煙。 「眼鏡"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木房的房頂"嗤溜"開了一扇天窗,一隻飛盤樣的東西從儀器上竄出了天窗,眨眼間就溶入了周圍山嶺上暮靄漸濃的天空。 左面的熒光屏跟著亮了,映現的是從空中俯瞰的不斷變換的地面景象。漸漸地景象不動了,哦,那正是我們先前歇息的地方,林邊還露出了兩隻鼓鼓的背囊。 「Look,背囊都在這兒,他們一定離得不遠!"假裡根前傾著身子叫道。 「嗯,周圍找不到他們,他們准是進入了這片林子!我要把這片林子整個兒地端掉!」「眼鏡"冷冷地斷然說道。在他的調節下,右面的熒光屏上出現了浩瀚的星空,接著又出現了藍色的地球,很快出現了跟左面熒屏相同的圖景。完全相同!不過我隱隱覺得好像還有一點什麼不一樣。 「眼鏡"細長的手指移到鍵盤中央一個紅色按鈕上,用力叩擊了一下。兩個熒光屏上的景物刹那間同時消失了,我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啊,我們先前坐過的那片山林子不翼而飛了!留下的只是赤裸的岩石層。 我驚訝萬分,恍若置身在夢境裡! 房子裡爆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震得窗櫺微微抖動。 笑聲未落,飛盤重又回到了裡面,房頂的天窗也關閉了。 「好,現在我來給你們說一說搞到的最新情報。」「眼鏡"把座椅拉開了些,從衣兜裡取出一個黑本子。"美國總統裡根已于今天乘坐'空軍一號'專機抵達北京。後天下午將去長城遊覽。29日將到西安訪問,30日到上海,上海是這次訪問的最後一站。經過電腦運籌,我們的行動最好放在上海進行,具體時間是30日深夜!」「對!就得在深夜幹,那時我們的飛盤在天上,誰也看不見!"刀疤臉唾沫飛濺地說。 「眼鏡"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又對假裡根說:「等那個真裡根一飛上天,你就馬上走向他下榻處的大門。雖然門衛對於總統從門外進來可能感到驚訝,你盡可以跟他們開幾句玩笑。要知道這時真裡根已不存在,而你經過整容已變得跟真裡根幾乎一模一樣,言談舉止也學得維妙維肖,你不會遇到太多的麻煩的。"說著,他從黑本子上撕下一張紙來:「這是我擬定的詳細行動計劃,你們倆看看。"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原來是這樣!這幫壞蛋! 假裡根把那張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OK!無可挑剔!"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對著"眼鏡"的手心拍了一下。 刀疤臉的目光離開了紙片,"明天一早出發?那今晚咱們得美美地吃一頓,好好地睡一覺,呵,兩位還不知道吧,今天我可打了只麅子!」「是嗎?走!"三個傢伙從櫃子裡拿出幾瓶酒,又拿了佐料和乾果,抬腿出了房門,他們來到幾十步外的一個下風處點起了一堆篝火。 我朝周圍看了看,天色已暗得看不清什麼,但我知道方方一定就在附近注視著我。我貼著木牆,一步一步移動著,最後一閃身進了門。 屋子裡光線更暗,一片迷茫,我向那台神奇的儀器摸去,我要去搞壞它!豈料,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個低啞的喊聲:「水!。……水!"我著實給嚇了一大跳!這裡怎麼又冒出一個人?叫喚聲還在響著:「水,水,。……麥克,你這渾小子。……快拿來呵!"我聽出來了,這是一個老人的聲音!是從地窖裡傳出來的! 循著聲音我看見牆根有一簇光亮,我屏聲息氣地低著身子挪步過去,一個木柵欄小門出現在地上,接著我就看見下面的地窖裡支著一張床,床上倚躺著一個外國老人。這是我在這裡看到的第二個外國人!他慈眉善目,滿頭銀髮,臉已好久沒刮過了。他的旁邊有一盞油燈半明半暗地亮著。他一轉過臉看見了我,眼睛陡地瞪得老大。 不知是出於憐憫,還是怕他一再叫喚驚動那些傢伙,我忙輕手輕腳地倒了杯茶,拉開柵欄小門上的鐵插銷,走了下去。 他怔怔地看著我,目光裡充滿驚疑:「孩子,你是。……?"我走到他的跟前,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他。我把水杯遞過去說:「您喝水吧,老爺爺,您是怎麼被關進地窖的?"老人喝了幾口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眼睛裡燃起憤怒的火焰。接著,我聽到了一段令我終生難忘的奇聞。 原來他和麥克,也就是假裡根是叔侄倆,都是美國僑民,但他不知道麥克是個恐怖分子。老人本人是個天文學家,對狄拉克方程有著濃厚的興趣,這個預言有反物質存在的方程是由英國物理學家狄拉克在1928年創立的。後來,有些科學家在宇宙射線和高能加速其中確實找到了一系列反基本粒子。這使天文學家產生了一種想法,他認為宇宙是由等量的物質和反物質組成,宇宙中可能存在著反星系。根據猜想,他研製了一架特種天文望遠鏡,真的看到了反星系、反地球。有趣的是,他還看到了和地球上一一對應的人和物,就像面對著一個鏡像世界。過了7年他又在特種望遠鏡上加了幾個重要器件,得以在一定的方向和距離上改變宇宙磁場的斥力,讓物性相反的兩種對立物因強引力作用超光速地在太空相遇而爆炸。 聽著老人的談述,我的全身心沉浸在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神妙玄奇的境界之中,幾乎忘記了隨時可能襲來的危險。 還是老人提醒了我,"孩子,這會兒我不能再往下講了,你快扶我上去,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面動手!"我一下回過神來,連連應道。攙扶著他走上了狹小的梯子。 來到地面,老人忙著去擺弄那台儀器,我則趴到了窗臺邊,監視著那三個壞蛋的舉動。 呵,這會兒他們正圍著熊熊的篝火吃得好帶勁呵,杯盤丁當,猜拳行令,連這兒都聞得到烤麅子的香味。 天窗很快打開了,熒光屏也跟著亮了,但老人由於身子比較虛弱,動作已不夠靈便麻利。 這時,我瞅見假裡根走到一邊去解手了。突然,他看著雪地叫了起來:「腳印!有小孩的腳印!」「什麼?在哪裡?!"另外兩個傢伙一聽這話跳了起來,跑了過去,用手電照著。"啊!那兩個小子沒死?又摸到這兒來了!"他們順著腳印找了過來! 喔,我怎麼忘記把腳印抹掉了!這該死的疏忽!我恨不得在自己的腦袋上揍上一拳! 我懊喪地拔出獵刀來到門邊,準備著迎接一場弱不勝強的搏鬥! 身後不遠傳來老人急迫的呼吸聲,他一定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把門簾撩開一條縫看著外面,突然,方方從斜刺裡竄了出來,一邊向他們拋擲雪球一邊叫道:「你大爺在這兒哪!"呵,他在掩護我! 三個壞蛋一見到他,立刻擁了過去。方方撐動雪杖就滑了開去。 「眼鏡"唰地收住了腳步,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對著方方的背影連連扣動,"砰!」「砰!"槍聲在夜幕下的山谷裡陣陣回蕩! 我的心一下抽緊了,只見方方在一個小雪地上翻身而起,在半空中連翻了兩個筋斗後,又落在雪地裡眨眼不見影了。 待我回頭再看那三個壞蛋時,他們也都不見了!連同他們烤熟的麅子和篝火都不見了!雪地在月光下一片皎潔,仿佛那一切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似的,只是空氣中還殘留著烤熟麅子的誘人香味。無疑,是老人已把壞蛋全部消滅了! 我欣喜地一陣風似地跑到屋外,大聲呼喊著方方,不大一會兒,方方就滑回來了,當他得知全部情況以後,高興得蹬掉滑雪板一下摟住了我,在雪地上連打了幾個滾! 當我倆奔進小木房時,裡面的情景卻讓我驚呆了,那架神奇的儀器竟被老人摔得粉碎!他獨坐一旁,淚流滿面。 我跑上去,拉住老人的手臂,大聲地問:「老爺爺,您這是怎麼啦?!"老人用手撫摸著我的腦袋說:「孩子,這台消失器我本想用來銷毀地球上難以處理的核廢料,沒想到卻差點被用作威力強大的作惡工具,咳,多可怕呵!危險雖然已經過去,但是誰能保證它以後不會像核武器那樣成為籠罩在人們頭上的魔影?在地窖裡的這些日子裡我已經醒悟了,在人類還不能善待自己發明的時候,一些帶有危險的重大發明還是不讓它出世的好!"我心裡格登了一聲,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人站起身,在我和方方的臉上親了一下,"我該離開這裡啦。謝謝你們倆救了我,再見!"說完,他舉步走向房門,走向雪地裡的那輛越野車。 我愣愣地看著汽車起動起來,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心裡還在思索他的話。 我突然感到肩頭沉重起來。我意識到以後該從事一項偉大的事業,這就是能使人類的發明不再遭受罪惡染指的事業。 ------------------ 學達書庫xuoda.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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