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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牆人喬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的發生,是你所不能預料的;當然,也有很多人,是你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從前的古中國武術中,有一項最令人神往的絕技—輕功,正所謂來無影,去無蹤,轉袖幹坤入懷中。而事實上,根據一些資料的說明,所謂的輕功高人,說得時代感一點,恐怕只能算是氣功家與運動員的綜合體,至於武俠小說的蝠王等高手的輕功妙技,恐怕也只能在小說家的生花妙筆中出現。

  我是個記者。由於本身的使命感,我選擇社會新聞做為我的發展舞臺。我不跑政治新聞的主要原因是:我不相信政治,尤其是我們臺灣目前所謂的民主政治,我想稍稍有點政治理想的人都會跟我一樣,對這種充滿金權色彩的政治體制感到失望!當然,這不能怪那些以金錢為踏板而躍上政治舞臺的″社會精英″,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明知這些人是不適合從政的,偏偏還藉由我們自己的手,讓

  這些人一償政商合一的宿願。

  由資本主義下的利益思潮而衍生的民主思想,由於喝的是資本主義的奶水,當然就跟金錢一物脫不了干係,只是,斷奶期總是要到的:早斷奶的,由於反抗意識的產生,造成了馬克斯、列寧,其至毛澤東式的共產政治體制;而斷奶慢的,就跟現在的瑞典、法國一般,成了資本主義下的改良式社會主義體制。臺灣,也正朝著瑞典、法國的方向而走,只是,在正式斷奶之前,我們仍免不了吸吮手指的壞習慣。

  好,該談到正題了。由於我的道感所選擇的職業的關係,使得我有了更多接觸社會百象的機會,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有這個機會,認識了喬,一個可悲的超能男子。

  初見喬的那一天,天氣並不怎麼好。當時,我正忙著作一系列的,有關特異能力的超能者的介紹。一般來說,諸如此類的素材,在那時是相當受到讀者所歡迎的,也因此,為了提升報紙的發行量,我雖然打從心底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是在老總的一半鼓勵,以及一半壓迫之下,我屈辱地接受了這個使命。

  可是一開始,我就面臨了一個很大的難題:有關氣功師一類的特異能力之士大都是出自於中國大陸,而這一方面的報導,早在臺灣媒體前一陣子一窩蜂的大陸熱之中,被炒熱得差不多了,甚至還發生某大陸著名氣功師,因媒體的喧騰,而在台娶了某著名女星,落地生根,甚至成了年度中國男人十大風雲人物!

  因此,我深深地感覺到,如果我再隨著媒體這一波愚狂的大陸熱而走的話,那麼即使我再努力,也無法做得更多了,畢竟我們這家報社的規模並不大,在金錢上所能給我的支援極為有限,而那些知名的大陸氣功師,在近幾年臺灣傳媒的哄抬之下,索價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為了節省預算,以及建立獨家報導的特色,我決定以臺灣本土的特能人士作為我這篇系列報導的主要合作對象。就因為這個理由,我打了一通電話給高中時的同學黃文雄,聽說他對這些異能現象一直頗有興趣,而且也很有系統地集資料,雖然他這個人有點奇怪,但是在這件事上,他的確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因為他介紹了喬給我。

  我是在台東山區的一間小木屋中跟喬見面的,當時,我實在是很難理解,像喬這麼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異人,大可利用本身天賦的超能力,在媒體上表演展示,就像那些大陸氣功師一樣名與利盡收,雖然不一定會大富,但肯定是會過得比在山區好,至少在物質條件上來說是這樣的。可是後來我終於瞭解,喬之所以藏身在台東山區的理由。

  喬的能力是穿牆,沒錯,就是輕輕鬆松地穿越任何阻擋在他面前的物體的那種能力,即使是人也一樣!我一開始完全無法置信,人可以改變自己身體的分子結構,而任意穿越所有的物體!天啊!這簡直就己經超越了我個人所能理解的範圍,比以前我聽過的,有關死後世界的傳言還玄,但是這是真的,喬就真的做得到!

  「沒錯,正如你所見,我真的天生具來穿越任何物體的能力,不管是一面牆,一棟建築,甚至於一個人。」我依稀記得喬那天所對我說的話。「可是,我並不敢面對這個事實,你知道嗎?當你發現自己可以很容易地進入一個人的房間,進入一個深鎖的保險庫,其至於進入一個人的內心,去探知各種不願被人所知的秘密時,那種感覺會是多麼可怕!」

  「的確,一開始我也因為好奇心的驅使,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所以我進入我暗戀的那個女孩的浴室偷窺她誘人的胴體;跑進銀行的保險庫中簽名;半夜裡溜進總統府,在總統的辦公桌上插上一面中共五星旗;甚至於把我自己潛伏在另一個人的內心,假扮那個人的良心;可是,這一切都是個惡作劇!一場造物者精心設計的惡作劇!天啊!我甚至還可笑地以為我捉弄了上帝!其實事情並不是我所想的那麼精采,我只不過是一顆棋子,就如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樣,都只是造物者手中的一枚棋子,只不過有的人是皇后,而有的人只是小兵而已。而我,就是那萬中選一的皇后,乍看之下是強而有力,事實上卻有著極大的致命傷。」

  「致命傷?你是說你的天賦對你而言是有害的?」對於喬的說詞,我顯得驚奇而懷疑。

  「對,老實說,我並不像你表面上所看到的,是個健全的人,我的能力所帶給我的,是一連串的惡夢!這是我在二十一歲的時候才發現到的。」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又繼續地說著。「我所謂的致命傷,是指我的天賦能力,有短時間的轉移現象。」

  「轉移?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把你的能力轉移到別人身上?!」喬的這一句話,更加地令人不可思議了。我有種挖到寶藏的喜悅。

  「嗯。就如同我跟你說過的,我身體中的細胞分子,可以很容易地模擬、變化成另一種結構分子,藉由這種分子的同化作用,再加上分子交換的過程,使我具有穿越任何物體的能力,可是有一點是必須先說清楚的,我的″穿越″能力,是一種分子的交換,而不是一般人所想像的,實質上的穿透行為。所以,當我穿過一面牆的時候,我體內的生化系統會釋放出一種奇妙的酵素,這種酵素影響了我體內細胞中的分子排列,使之與那面牆的結構分子完全相同。於是,當我穿過這面牆之後,我體內的部份細胞分子,會被轉化成牆的結構分子而留在牆裡,相對地,我體內也會保有一些原本不是屬￿我的分子結構,不過,這對我並不要緊,我體內的免疫系統會因此而發出警訊,然後產生另外一種酵素把這些分子結構轉化成我體內的細胞分子。但是,我的″透體″則不然,無機物倒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簡單的有機物也不太會,要是遇上複雜的生命體,那麼可就麻煩了。雖然我會釋放出酵素以供在透體內的分子轉化,但是,我剛剛所說的兩種酵素只有在我體內以及非生命體中才能正當運作,不然其轉化速度會變得相當慢,所以,我的能力就在這種情況下,被短暫地分殖到我的生命透體上了。」

  聽了喬的說明之後,霎那間,我整個人呆住了。我幾乎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奇特的事!我發呆了數分鐘之後,才又回過神來,重新提出我的疑問。

  「所以,你離開了人群,是因為你害怕因此而招致不必要的干擾,比方說,像是求你穿透他們,以使他們有為期一至兩天的,像你一樣的超能力?」我問。

  「你是個聰明人,推測得很正確,文雄說得沒錯,認識你會讓我永生難忘。」喬的回答顯得輕鬆而從容。

  「那你為什麼還接受我的訪問?而且還告訴了我這麼多?難道你不怕因為我的這一篇報導,而使你必須再度出走?」我問得更尖銳了。

  「我不怕,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要有所收穫的,也勢必得付出一些交換的代價。你毋須太掛心,只要做你認為應該做的,那就是對的。順道告訴你好了,我體內的酵素對一般人體而言是有害的,如果讓它運作的話,我的意思是運用了我的能力,那麼那個人體內的生化系統就會開始機能受損,一般來說最明顯的就是免疫系統的混亂,也就是說,會經常產生莫名的排斥現象,最後整個免疫機能喪失。」

  「免疫機能喪失?那不就跟AIDS一樣?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拿其他人作實驗?」我有點害怕喬的能力了,倘若如同我的猜測,喬是利用生體實驗來瞭解自己的能力對一般人體的影響的話,那我現在的處境豈不....?

  「不,我沒作過任何有關的實驗,因為我不想像小白鼠一樣。我知道這些後的原因是因為我太太....。」「你太太?!」

  「是的,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我真的非常愛她。就因為我愛她,所以我願意跟她分享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能力在內。也因此,我對她的愛就成了她生命中死神的響鐘。」我發覺喬說這話的同時,眼中滿溢的淚與情。

  「喔!真是對不起,我觸及了你的傷心事。」我滿懷歉意。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你毋須為此事自責。」說到這裡,喬的眼淚又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

  「真對不起,楊先生,我想我得休息一下。至於我們的談話,如果你還有想知道的,我願意再找個時間跟你談的。」喬拭了拭眼中的淚水,用一種抱歉的語氣跟我說。

  「喔!不了,實在非常謝謝你的配合,我想我這趟來,己經得到我所想要的了;我想,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打算明天就將這次的談話內容刊登在我的系列報導中。只是,我真的怕會因此而干擾了你的生活。」「沒關係,你不用管我,我會沒事的。」

  「那麼,謝謝你。」我起身對喬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大禮。

  就這樣地,我帶著豐富的訪談資料,離開了喬所住的山區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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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后,我正式地將我跟喬之間的談話,一字不漏地刊登在我的報導中。

  整個報導所引起的熱烈回應,跟我所預期的差不多。我的辦公室與住處,每天打進不下數百通詢問喬的住處的電話,甚至於所謂的層峰,我們的領袖、首長們,也找我個人約談了好幾次。他們的理由無奇不有,但最終的目的卻只有一個:喬的能力。

  我本來不打算透露有關喬之居所的一字一句的,但是我想了想,我自己是個新聞工作者,我瞭解資訊流通的必要與可怕,更清楚那些以收集資料為業的人的工作技巧,我相信,只要他們想做,那怕是我去跟喬見面那天所開的車,買過的煙酒,甚至於當晚的就宿地點,他們一定都可以查得出來,既然結果都是一樣,那我又可必苦苦隱瞞,況且,喬在跟我見面的時候,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我知道,喬會諒解我的。就這樣,大批的新聞記者,軍警官長,黑道兄弟,甚至於一些在社會上有頭有臉,有權有勢的社會名人,紛紛不約而同地聚集在台東山區的那間破小木屋中,尋找喬的蹤跡。正如我所預料地,喬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往那裡去,也更不會有人發現到他的身影。至於我,倒成了一個撒了大謊的世紀大老千,在那裡看著人間的貪婪與無知。

  我失業了,因為我違背了新聞從業人員的不二信仰:求真。老總說我假造新聞,所以不能留我;社會上說我公然詐欺,所以檢調單位告發我;縱貫道上的老大們說被我擺了一道,所以發出賞金請殺手追殺我;我想我瞭解喬所說的,「想要有所收穫,就得付出一些交換的代價。」看來喬的演出價碼還所費不貸。

  我無處可去,只好跑到台東,到喬所住的那個山區小屋內,躲避外界的一切侵害。突然間,我聽到我的心裡正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話,是喬!天啊!他進來我裡面了!

  「小賢,實在是很不好意思,為了我,害你變成這樣。如果當時我露一下臉再走的話,也許今日的你就不是這樣子淒涼了,對不起。不過,我真的非常高興地想告訴你,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自己所要的新生活!如你所見,我進入大自了。在這裡,有輕涼的微風和宛轉的鳥語,沒有一絲一毫的壓力,也不必一天到晚躲避不懷善意的人群,我真的活得好快樂,沒想到我的生活也可以這麼地愜意!我要走了,小賢,但是我一定會記得你,因為你是我這一生中,最後,也是最好的一個朋友!再見了!祝福你!」

  我笑了,雖然我看不見喬的身影,但是我知道,他正愉快地高歌離去,我羡慕喬,他用他的能力,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生活方式,來譜記自己燦爛的生命,這是現在一無所有的我得好好學習的榜樣,真的,喬,祝福你,也祝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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