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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出了地道的另一頭,沒走多遠,便有黑衣人圍住了我們。
  我真正體驗到「虎落平原」的滋味。在過去,他們早讓我打發了,而現在我只能靠金烏苦苦支撐。
  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
  劉皓如黑暗中的陽光般從天而降,我和小安才得以逃過此劫。
  但立刻,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再度來臨--那個面無表情的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死亡使者!」我本能地恨恨道。
  死亡使者似微微一驚,道:「你終於想起了過去,真是不得了。」他輕輕地拍了兩下巴掌,「但一切已經太晚了,你就要死了,也就不會有人同我做對。」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但我也明白,我根本不可能贏,我只希望能讓小安他們逃走。
  死亡使者仍面無表情,但聲音中也透出一種興奮:「這就是和我做對的下場,和神做對的下場!我干擾了你回家的航行,而你的那兩個朋友,早已不知被拋到哪個年代去了。可沒想到你卻又陰錯陽差地落到我手裡。」他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回想過去,繼續為我幹,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可這也是命,偏偏有這些愛管閒事的人,讓你恢復記憶。你們聽著,和我做對,那個大夫就是榜樣,你們好好想想吧。」
  「李先生是你殺的!」劉皓氣到了極點。
  我只能用力拉住他,道:「你絕不能白白去送死,你要帶小安走。」
  「不行,你帶小安走。」
  「住口!」我大吼一聲,連自己也吃了一驚,「聽著,我不是你們這個年代的人,我根本不應該存在,你們懂也好,不懂也好,我只希望你們明白,我絕不會死。因為我……是專門來與他做對的。」
  我轉回頭,盯著那死亡使者,冷冷道:「到現在你都不敢露出真面目,是不是怕輸了沒臉見人?」
  「好,有眼力。」他伸手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一張頗英俊的臉,卻流露出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我手中的金烏又在微微顫抖,似有了靈魂。如果現在能有陽光,哪怕只是一小束陽光,該有多好。
  但淅淅瀝瀝的雨點不停地打在我身上。
  我用命令的口氣道,「你們快走,走!」
  劉皓終於拉著小安走了,我的心也放下。死亡使者幷沒有阻攔,因為他有十成的把握殺了我,再去追他們。
  不知我是否能撐到他們安全離開。
  我的對手動也不動地看著我。支撐著我的怒氣一點點地消失,我已滿頭大汗。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手中的金烏竟忽地直沖而起,一道金光直刺上天際,將濃濃的雲層劈開了一道縫,燦爛的陽光便撒向大地,直照在我和我的對頭身上。
  「啊!」他低吼一聲,用衣袖遮住臉,身形一閃,躲入陰影中。
  我用盡全力,重又飛奔回地道。至少林中的小院是我熟悉的地方。
  坐在黑暗的地道中,我不住地喘氣,不住地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想我何時曾如此狼狽過,這一切似乎都是從我遇到七巧盒開始的,難道那東西真的不祥?
  坐了半天,我才又有了力氣,摸索著走出地道。
  小院中靜悄悄,沒有人影,雨也停了。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如此看來,我的記憶沒有欺騙我。但,那些痛苦的感覺便也是真正的。想到安爺爺,心情更加黯然。
  我將老人葬在院中的翠竹旁。坐在墓前,我又想起了安爺爺的話:「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放棄生命,要堅強地活下去。」
  可他卻為了我,放棄了生命。低頭望著金烏,我忍不住哭了,在我的記憶中,大哥是為我而亡,現在,安爺爺也……還有,那兩個生死與共的朋友,也不知飄零何方。
  看來我真的是個不祥之人,因為我肩負著沉重的使命。我與那個什麼死亡使者只是初次見面,就要爭個你死我活,難道,這就是命嗎?
  金烏在微微顫動,劍鞘泛著金色的光,象陽光般親切。我的心情漸漸平靜,頭腦也已冷靜,現在我要盡一切辦法趕快恢復體力,甚至要比過去更強壯。因為我的使命還未完成。
  天空的雲有些散了,太陽蒼白的影子在雲層後時隱時現。
  我默默道:「我的神,給我力量。」
  雲開。日出。
  一片光明,一股溫暖,將我包圍,把我擁抱。
  一個聲音在我心底響起:「太陽山,太陽城。」
  那裡有我的回憶,有我的歡樂,也有我的痛苦。但,她在何方?
  小安和劉皓又在何方,是否安全?
  我不知道太陽社到底有多大,但如果死亡使者能夠找到這裡,也就能找到其它地方。我的手心不禁沁出冷汗。一挺身站起來,但馬上意識到自己連站都快站不穩,又怎麼能幫他們。
  只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傻……
  一雙堅定有力的手扶住了我,使我不致跌倒。
  劉皓!我不由地笑了,頓覺輕鬆了許多。看到小安帶著淚痕的笑臉,我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胸中,剛剛支撐著的一股力氣跑了,只覺得兩腿發軟,如果不是劉皓用力支著我,真的要坐到地上。
  一連串的噩夢!
  死亡使者毫無表情的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充滿譏笑而深不可測的雙眸,冷得讓人打顫。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大聲問。
  他眼中的譏笑更濃:「只因為你我生下來就註定要做對頭,你不能怪我,只能怪創造你我的神。」
  神?如果是他創造了世界,又為什麼要毀滅它?
  他冷冷道:「這就是命,你我的命。」
  「不,不可能!」
  他冷冷一哼:「以你我的力量,絕對可以統治這個世界,又何必為這些愚昧、自私的凡人拼個你死我活?」
  我淡淡一笑:「這個問題似乎我很久以前就回答過你,我不是神,我只是人,一個有缺點也有優點的人,我有親人,有朋友,我不願也不能失去他們。」
  「那我就毀了他們。」
  他的手一揮,一片火海將我和我的親人分隔,看著他們在烈焰中掙扎、呼叫,我卻偏偏動也不能動,我的心碎了,我的眼睛在滴血!
  「阿星!阿星!」劉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這才從惡夢中掙脫,已世一身大汗,手卻已將被子扯了個大洞。
  劉皓關切地看著我,我擦擦額頭上的汗,強笑道:「一個惡夢。」
  「你太緊張了,應該放鬆一下。」
  我心中在輕輕歎息,放鬆一下?也許只有……
  劉皓問道:「死亡使者究竟是什麼人?」
  我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那為什麼你們象有血海深仇一般,一見面就拼個你死我活?」劉皓茫然不解。
  我只有苦笑,道:「也許只因正邪、善惡永遠都水火難容。」
  劉皓正色道:「但無論何時,邪都不能勝正。」他拍著我的肩。
  是啊,朋友的支持正是我所需要的,但這還不夠,我更需要的是能量,讓我能與邪惡大戰一場──這是我的責任,我的,責任。
  我只希望所有的朋友、所有的親人都快樂地生活,我討厭流血,但我卻又要……
  劉皓似看出了我的迷惑,便開導我道:「別忘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最欣賞的話。」
  「是啊,我最欣賞的話。」但嘴上說說沒關係,我真的下得了這樣的狠心嗎?劉皓問道:「你們這樣爭爭鬥鬥,要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我沉默了許久,「也許是緣吧。」
  「緣?」
  不由,我又想到了小貝殼。如果沒有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也許現在我依然孤獨地在四處流浪,做一隻沒有家的貓,逃避一切,只怕再給我所愛的人帶來危險。現在,漸漸明白,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有些事只有奮鬥,才能實現。而也許你犧牲了自己,為的只是喚醒別人,雖然你看不到這勝利,但這勝利中將有你奮鬥的印記──沒有人能抹去的印記。
  是緣吧,讓我遇到他們,望著劉皓充滿希望的目光,我也不由堅強了起來。也許流血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無疑,這是最直接的方法,我不能左右這個世界,但我也不能讓他──邪惡的化身來掌握這些善良的人的未來。
  既然三百年前我曾經打敗過他,我就要讓他再次被打敗!
  憑著我的記憶──那依然有些殘缺不全的記憶中──太陽山上的太陽城中有一個山洞,一個牽著我的生命的洞。
  但當我奔到記憶中的海灘,卻只有一片茫茫的大海,波濤洶湧,無邊無際。那海中的島嶼,與島嶼上如仙界般平和的小城再也找不到。
  「不!」我的支柱一下子倒塌,我生命的能量即將枯竭,難道這次我輸定了?望著滿天的烏雲,我想安慰自己:正義總是要遭遇磨難,但最終還是會勝利,會……勝利……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到馬車裡,只覺得劉皓的影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劉皓問:「你會不會記錯了地方?」
  我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在歎氣:「我雖然聽過太陽城的傳說,但畢竟過去了三百多年,人們都淡忘了。」
  為什麼這次死亡使者出現,太陽城的人卻沒行動?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是生命使者的守護人,應該最先知道,難道……因為我的出現攪亂了他們?
  劉皓鼓勵我道:「沒關係,休息一會兒,再到這周圍找找看。」
  我的目光穿過車窗,落在遠處的懸崖上,那裡,我的朋友們曾為我舉行過葬禮……
  一陣悠揚的笛聲,隨風飄了過來,那曲調撞擊著我記憶的閘門,這曲子是我們的,是我們的!
  我不顧一切向旁邊的林中奔去,來不及回答劉皓的驚呼。
  一個青年坐在一塊大石上,白衣如雪,微閉雙目,輕輕吹著笛子。
  我不禁愣住,這曲子?這曲子!
  青年似乎沒意識到我的闖入,依舊忘我地沉浸在樂聲中,直到劉皓追過來問我:「你怎麼了?」
  青年轉過頭,打量著我們,最終目光落在劉皓的手上,他手上拿著我的命根子──金烏。
  「這是你的劍?」他的語氣頗為懷疑。
  我卻只想再聽那曲子:「請問你可不可以再吹一遍剛才那首曲子。」
  青年站起身,眼睛仍盯著劍,道:「如果我沒看錯,這把劍叫『金烏』。」
  「你可不可以……」
  青年打斷了我的話:「你們是從哪兒弄到這把劍的?」聲音很是嚴肅。
  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一身白衣如雪,到處與人比劍,愛劍如癡。
  「藍天羽!」我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先祖的名字?」他的目光如星。
  我愣住了:「先祖?」可那只是不久前的事。
  劉皓走到我身邊,問道:「請問你是否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建在島上的城堡?」青年的目光更銳利:「你們是什麼人?」
  劉皓道:「我們是來找親戚的,再會。」拉著我就走。
  可是那曲子……
  「等一下。」青年忽然攔住了我們,「這金烏是你的?」
  「請讓開。」劉皓似乎有些生氣,是因為青年的傲氣。
  青年道:「跟我比劍,贏了就讓你們走。」
  「無聊。」
  青年仍是那樣驕傲地冷冷道:「那就放下你的劍。」
  「你做夢。」劉皓真的生氣了。
  我拉住他,對青年道:「你是強盜嗎?」
  青年只看了我一眼:「哼。」
  「那你為什麼要強搶別人的東西?」
  「象他這種膽小鬼,只能辱沒了這把劍。」
  「哦。」我挑了挑眉毛,「你又怎樣?你又練到你老祖宗的幾成?」
  青年被我激怒了,瞪著我。
  我的腦子裡有一種靈感在顫動,我輕輕推開擋在我面前的劉皓,接過他手中的金烏,道:「想當初,藍天羽沒能得到這把劍,因為他只是做到手中無劍,你呢?是否已經做到了心劍合一?」
  「你知道的倒挺多!」青年人皺了一下眉頭,忽然,他的神情全變了,變得平靜如水,如山,一股氣息使得他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我可以感覺到劉皓的臉色緊張了起來,額角已微微滲出冷汗,他輕輕問我:「你還有力氣嗎?」
  「幹什麼?」
  「逃跑。」他的手已握住刀把,似乎要殺開一條血路。
  我笑了,以我最開心的方式笑了,直笑得劉皓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的臉,我想他一定以為我被嚇出了毛病。
  青年卻仍沒有表情,只冷冷道:「你的功夫又如何?」
  劉皓道:「他真的已練到心劍合一了,我可以感到他的劍氣。」
  「劍氣?」我又忍不住要笑,「你錯了,那不是劍氣。」
  「不是劍氣?」劉皓在瞪我,青年也似乎有些吃驚。
  「對,那不是劍氣。」我已收起所有的笑容,變得嚴肅異常,就象夫子廟裡的神像,「那只不過是殺氣。」
  「殺氣?」劉皓不解地問:「那又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我抬頭望天,從枝葉的縫隙中望過去,天空仍是烏雲密佈,「殺氣只不過是一念之間,只要能狠下心腸,連小孩子身上也會有殺氣,只不過普通人很難將殺氣凝聚成一股力量,去威懾敵人。」我想我從來沒說過這麼一大段的深奧的話,令劉皓大吃一驚。
  但我仍是想把心中壓抑了很久的話說出來:「而劍氣,則要看你是否能正確理解『劍』的涵義。如果你只是將它看做一件殺人的利器,一件表明身份的裝飾,那麼能做到滿身殺氣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你是否想過,劍──應該是一種象徵,它是正義的化身。其實它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當你為了世事的不公而憤怒的時候,劍氣,便是你的怒氣﹔當你為了朋友而赴湯蹈火的時候,劍氣,便是你的義氣。劍,已不再是金烏,不再是血劍,不再是鋼的、鐵的、玉的、木頭的、竹子的,它應是你我心中的正氣。當你真正做到這一點時,那天地萬物的氣息都能變成你的劍氣。」
  我真的為自己吃驚,只覺得心情忽然舒暢了許多,長時間來壓抑在心頭的烏雲,已漸漸消散,我絕不是一個冷酷的殺手,我是一個熱愛生命,熱愛自然,熱愛這一切的人!
  劉皓激動地看著我,聲音有些顫抖,道:「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劍氣了!」他看著我,眼睛濕潤了,而我也被淚水朦朧了雙眼。
  青年忽然沖到我面前,跪了下去,嚇得我趕忙去拉他,他卻道:「弟子藍劍行,多謝前輩指點。」
  天,難道我都老得可以做人家的前輩了?
  劉皓一把將他拉了起來,道:「我們還有重要的事,告辭了。」
  藍劍行忽道:「太陽城已經在很久以前沉到海裡去了。」
  你知道「吃驚」的意思嗎?你見過一個人吃驚的表情嗎?沒有的話,那你現在就可以看到兩副吃驚的面孔。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麼樣,但從藍劍行關切而略帶驚慌的神情,可以猜到我的樣子一定很糟。
  劉皓也好不到哪兒去,結結巴巴地問:「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藍劍行道:「小時候,父親對我說,在一百年以前,由於這裡來了一批官兵修建要塞,在一天晚上,海中的太陽山就忽然消失了,沉到了大海中。有人說,這是海神怪罪那些當兵的胡作非為,才把太陽山給搬走了。」
  「那太陽城裡的人?」
  「不知道,似乎和山一起消失了。」
  我一口氣奔到海灘,海水依然平靜地拍打著沙礫。
  但我忽然有一種感覺,太陽城就在這裡,就在這裡!一個聲音在呼喚我,我一步步走向大海,海水沾濕了我的腳,沒過了我的膝蓋,我的腰。
  劉皓在我身後呼喚著趕來,我卻不能回頭,一股力量吸引著我,忽地一個大浪打來,我完全被海水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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