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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來今天是看不到星了,因為窗外在下雨。其實就算是個無月的晴天,在這繁華喧囂的都市里,也根本看不到幾顆星。
  但我仍然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心中記憶長河中的星便飛起,飛向那夜空,閃耀不停……
  從小就喜歡看星。一顆顆星星就像是一個個小盒子,藏滿了秘密。曾經多少次想要飛上夜空,去揭開那秘密。但置身於鬧市中,天是那樣高,星是那樣遠,遙不可及,永遠只是夢想。
  終於在某個夏日的夜晚,狠心拋開所有俗事的牽掛,一個人立在寧靜的懸崖上,腳下是睡熟了的海,只覺得滿眼都是星,天上有,海裡也有,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牛郎」哪個又是「織女」。
  天上的星閃啊閃,海裡的星搖啊搖,似是說:「猜猜我是誰,猜猜我這裡有什麼。」
  看來這輩子想飛上天是不可能的了,但投入大海的懷抱,也似是置身群星之中吧,也許大海能夠將這一身憂愁與寂寞帶走,讓我的心真的飛上天空。
  海水,很清涼,很溫柔,象母親的懷抱,在呼喚我:「回來吧,孩子,你已經離開太久。」
  風,很清涼,也很溫柔,象母親的手,在撫摸我,讓我真的感覺似回到了童年。雖然那段時光已在腦中淡得沒了痕跡,但這種感覺,是永遠不能忘的。
  當我剛剛把頭埋進水裡,忽聽有人大叫:「喂!等等!」
  我不由一陣氣惱,為什麼我想孤獨的時候卻不能孤獨。
  「喂,等等!」聲音近了,甚是著急。
  我甩甩頭,水珠劃出一個圓圈墜落在我四周。向我奔來的是個陌生的孩子,他跑到我身邊,不由分說,拉著我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把我拽回了岸邊,最後,一齊跌倒在軟軟的沙灘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沒等我問他要幹什麼,他卻先問我。
  這倒把我問愣了,但沒等我回答,他又不停地道:「有什麼想不開的,有什麼事解決不了,大家想辦法,為什麼非要尋短見?!」
  「可……」
  可他卻不給我開口的機會:「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放棄生命,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父母、朋友想想,你一死了之,他們會多難過……」
  「父母,朋友……」我喃喃自語,心神恍惚。
  「對呀,他們會痛不預生,會哭壞身子,那就是你害的!」
  我借著星光打量著這個滿臉稚氣,卻又說的頭頭是道的孩子。閃亮的眼睛透著機靈,小鼻頭微微翹著,一身短衫短褲,赤腳,標準的漁家小孩兒。
  他還在不停地開導我。看著他激動的神情,我竟真的有了一些慚愧與負罪感,似乎這時我的家人朋友正四處奔走呼號,尋找我的影蹤。
  也許是我有所感動的神情使他有了一點兒放心,一直緊抓住我的手微微松了松,而且,給了我一個說話的機會。
  但不知為什麼,我卻冒出了一句:「我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
  出乎意料,這孩子竟良久沒說話,只輕輕歎了一聲。
  我站起身,抬頭望天,他忽又拉住我的手,用我所聽過的最誠懇的聲音道:「讓我做你的朋友吧!」
  我微微偏過頭,看著那雙討人喜歡的眼睛,不禁微笑,問:「你為什麼這麼晚還到海邊兒來?」
  「我是來打魚的。」他奔到一邊,抱過來一堆像是漁網的東西。
  「打魚?為什麼不白天幹?」
  他把漁網理好,道:「白天有鯊魚在海灘上搗亂。」
  我不禁好笑:「鯊魚怎麼會在海灘上搗亂?」
  「說是鯊魚,其實是幾個壞蛋,硬說這片海是他們家老爺的,就是鎮上的大財主王世德。要在這兒打魚,必須交稅,一多半的魚要交給他們。」他氣呼呼地,「所以我就半夜來了。」
  「王世德。」我輕輕一笑,這麼愚蠢的名字,人也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孩子也笑,「我們背後都叫他『王缺德』。其實晚上來也挺好,又涼快,人又少,還能看星星,要是運氣好,也許還能撿到有珍珠的貝殼。」
  這晚,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所渡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貝殼--我的這位「救命恩人」教我怎樣撒網,怎樣判斷魚的品種……
  從他快樂輕鬆的交談中,我瞭解到他的生活幷不輕鬆。
  他每天都要把打到的魚挑到很遠的鎮上去賣,一是怕那些「鯊魚」發現,二是可以賣個好價錢。但如此一來,他每天只能睡很短一會兒。
  他一個人住在海邊林子中的小木屋裡,還時常去照顧住在不遠的一對沒兒沒女的老夫婦。
  生活的重擔就這樣壓在他幼嫩的肩上。但他依然開朗活潑,依然把生活、生命看得很美好。
  不知不覺,我已被他感染。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笑得最多的一天。
  貝殼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忽道:「喂,你笑的樣子很好看嘛,為什麼卻總要繃著臉呢?」
  「無論多美的東西,看久了,也就不美了。」我半嚴肅半玩笑地道。
  貝殼一個勁兒搖頭:「不對,不對。你看那星星!我每天都看,可每天都覺得它們很美,很美。」
  「可又有什麼能跟星比呢?」
  「你的笑啊!」他極力想把我的憂鬱趕走。
  其實他的快樂精神已經改變了我,我已不再象從前那樣感傷,只是不太習慣把快樂表現出來而已。
  天邊又有烏雲出現。
  夜空依然晴朗。但我卻能感覺到那烏雲的存在。
  不知為什麼,我的感覺要比別人靈敏得多,因而得以逃脫次次劫難,但這也正是我煩困苦惱的原因之一。
  我拍拍身上的沙,道:「我該走了。」
  看看貝殼的魚簍,因為我,他的收穫寥寥,我將一張銀票放在他手裡:「這幾天好好在家睡覺。」
  他卻象粘魚一樣拉住我的衣袖:「到我家去。做了這麼久的朋友,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名字?!」我的心隱隱在痛,「隨便,反正咱倆以後不會再見面。」
  「不行,這不公平。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卻連你一丁點兒的事都不知道,不公平!不公平!」他的聲音在耍賴。
  我硬下心腸向前走:「你最後還是把我忘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公平!不公平!」
  這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恐怕就是「緣」了。也許它根本就不存在,但你又不能不時時感歎它在安排著你的命運。
  當我走進貝殼的木屋時,再一次體會到「緣」的力量。
  這小小的有些淩亂的房間,竟給了我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也曾到過各種各樣的房間:豪華的,樸素的,典雅的,莊嚴的……但都不曾有過這種安全、舒適的感覺,這種讓人放鬆的感覺。
  貝殼卻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收拾著:「平時難得有人來。」
  我拉住他:「我喜歡。」
  「真的?」貝殼裂著嘴傻笑,又忙著去弄今天少得可憐的收穫,「我做魚的手藝才叫棒呢!」他頗自豪。
  我在靠窗的角落裡坐下,環視著小屋,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使我隱隱有些不安,想要弄清到底是什麼在困擾著我,但這感覺又似是水中的魚,若隱若現,剛剛像是抓住了,卻一下子又溜了開去,只是空著急。
  忽然聞到一股說不出的香味,我回過神來,看到貝殼端著一盤魚站在我面前,愣愣地看著我。
  「什麼?」我以為他在和我說話。
  「神馬?早上天了!」他笑的樣子很頑皮,「想什麼呢?」
  我微微一笑,表示沒什麼。
  他根本不信,但也沒再問,將魚放到桌子上,我這才發現,桌上已經有了一道菜。
  「嗯,那誰……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吧?」貝殼又著手做第三道菜。
  「隨便。」我又有點兒走思。
  「那怎麼行!如果我叫你『張三』,他叫你『李四』,那我對他說『張三』怎樣怎樣,他卻對我說『李四』怎樣怎樣,然後還要感歎這『張三』和『李四』就象一個人。」
  我有些苦澀地笑笑:「你不會和別人說到我,而且你最好也……」
  「把你忘了。」他學著我的口氣,「那怎麼可能!你越是這麼神秘兮兮,我就越忘不掉。」他轉頭望我,「你為什麼這樣?」
  「什麼樣?」我故作不知,想叉開話題。
  可他又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你不要總愁眉苦臉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我幫你!凡事都應該想開點兒,別鑽牛角尖……」
  他的手不停,嘴也不停,我真有些疑惑,我們倆到底誰比誰更老?!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害羞地稍稍一露面,便又飛快地跑開。
  已是上午,貝殼伏在桌上睡了,我輕輕給他披上件衣服。他睡著的樣子真可愛,我撫了撫他的頭。
  真不想離開這裡,但內心深處卻在提醒自己,如果為他好,就一定要離開他,越遠越好。
  我終於狠下心走了,卻似是離別親人一般地難舍與心痛。
  「他會不會哭?」我悄悄問自己,但又躲避這個問題,「他會用我留給他的錢去買船,買房子。這樣就不會終日這麼辛苦。他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時候。」但在這之前,我還有件事要為他去做。
  初夏的陽光明亮耀眼。
  我坐在酒樓上,街對面就是王世德龐大宅院的正門。旁邊的人一定在笑我傻,大熱天還曬太陽,但我只有在陽光中才會覺得安全與快樂,有時隱隱還能回想起什麼,卻只是些斷斷續續的畫面,怎麼也串不起來。
  進出大門的都是些生意人,院內的防衛很稀鬆,等到天黑的時候會更稀鬆,找到那個「王缺德」,好好教訓他一頓,對我來說,簡單得不能再簡單,而我卻有些緊張,因為這似是我第一次為了「朋友」。想起剛剛在海灘上看到那幾條「鯊魚」囂張的樣子,我不禁冷冷一笑。
  摸摸身上,還剩下一小錠銀子,其它的都在貝殼的桌子上。看來今晚還要收點兒「教育費」了。
  「這裡有人嗎?」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一個讓我討厭的聲音。
  我不客氣地道:「有人。」
  可他還是在我對面坐下,沖著我嘻嘻笑。
  我有些生氣地道:「這兩天放假。」
  「我知道。」他毫不客氣地大吃我的點心,「可你也應該知道這行是沒有『放假』這個詞的,除非變成死人,才能放長假。」
  我重重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氣。
  他望瞭望窗外,笑道:「你也別裝了,我還沒找你,你就已經來看地形了。」我閉上眼,不再理他。
  他又端起我的茶:「我真佩服你,什麼時候把你這未卜先知的本事教教我,省得我總得東跑西顛地找你。」他喝了口茶又道,「這王世德有一個七巧盒,相傳是當年天下第一巧手做的,精巧無比。」
  「天下第一巧手?」我的頭腦中某根神經被觸動,只覺得這個「天下第一巧手」和我有什麼關係。「怎麼可能?」我自語。
  「怎麼不可能!」他卻以為我在說他,「這七巧盒就在王世德的秘室裡,這是地圖。」
  我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紙,問:「既然叫『秘室』,你怎麼會有地圖?」
  「這你不用管。」
  「不用管?如果這張圖是假的,我就可能有去無回,我不管誰管?!」我瞪著他。
  也許是我的眼光太冷,他轉開頭:「你放心,這張圖絕對沒問題。」
  我冷笑了一下,起身就走。
  「死了也是你的命。」他自以為聲音很輕,但他忘了他剛剛還在誇獎我的感覺靈敏。
  我轉回身沖他似笑非笑地道:「那你的命呢?」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他一定會出汗,但不是被陽光曬出的熱汗,而是被我嚇出的冷汗。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很開心,難道就因為嚇唬別人嗎?我真的這麼壞?真如他們所說,我天生就是幹這個的?!
  我的頭又在隱隱地痛。直到走入陽光中,才覺得輕鬆了些。
  一隻狼狗把一隻瘦小的花貓逼到了牆角。貓弓著身,背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想用自己的尖牙和蛇般的「□□」聲把面前的龐然大物嚇走,但狼狗反而一步步向前。
  我忽覺得這只貓很可憐,便在肉攤上買了根骨頭,向野狗扔去。
  「咚」,骨頭正打在狗頭上,它似是嚇了一跳,但立刻發現了骨頭,便高興地叼著它的美味跑了。
  小貓也飛快地躥上牆頭,逃得無影無蹤。
  「連聲謝也不說?」我笑笑,覺得輕鬆了許多,但想起今夜的工作,只好又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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