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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超人的孤寂


  一提起超人,很多人便會不期然地想起那雄糾糾、氣昂昂,身披紅色鬥蓬,胸前繡著「S」大字的飛天大俠。事實上,在科幻仍未被普遍地接受和重視的年代裡,不少人把超人故事和科幻創作等同起來,兩者同樣都代表著幼稚、荒誕和異想天開。
  可以想見,真正的科幻愛好者,對這個連環圖英雄是絕無好感的。因為他破壞了科幻的形象,妨礙了人們對科幻的正確認識。雖然不論在雜誌裡或電影中,超人故事都被冠以「科幻」的稱謂,但一直以來,科幻界都不肯承認這些「冒牌貨」。那麼,是不是說科幻小說從不觸及超人這個主題呢事實卻大大不然,超人乃科幻小說中一個經常出現的題材,只不過在意念上和處理的手法方面,一般都比大眾所熟悉的超人故事認真和有深度得多。
  如果我們把神話傳說中的英雄和力士等略去不計,超人這一概念,最先出現於十九世紀末德國哲學家尼采(Fredrich Nietzsche)的著作《紮拉圖斯拉如是說》(Thus SpokeZarathustra,1883)之中。然而,尼采的「超人說」,乃從權力和意志等角度出發的一套倫理和政冶學說。它為法西斯主義和納粹主義的興起提供了理論的根據,對後世科幻創作所產生的直接影響卻不大。
  真正從科學的角度去考慮超人這個問題的著作,要有待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普遍為人所認識和接受。如果生物是不斷進化的,而且進化的過程是由簡單到複雜,由低等到高等,那麼,人類在這一刻雖是進化的最高成就,但進化過程的繼續,必會產生比人類更高級更完美的品種,也就是說,會出現處處比我們優越的「超人」。
  一九二一年,英國大文豪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在他的劇本《回復到密福沙勒的時代》(Back to Methuselah)之中,就引用了進化的概念。他描述人類如何從創世之初,經歷了漫長的進化過程,直至遙遠的將來,所有人都變得如聖經中所記載的密福沙勒一般長壽。最後,到了公元二萬多年,人類已進化至可以擺脫形體的束縛,而成為超然物外的純粹心靈。
  在科幻界中,更早的超人故事,可見於威爾斯在一九0四年所寫的《諸神的食糧》(The Food of the Gods)。在故事裡,兩名科學家意外地發現了一種超級的養料,遂培養出一群體型和智能都同樣超越常人的新族類。
  然而,上述兩部作品都未有深入地探討超然的智力和有異于常人的感情所帶來的種種問題。在這一方面的經典之作,無疑是斯特普爾頓於一九三五年所寫的《怪約翰》(Odd John)。在這本傳記式的小說裡,主人翁以第一身的方式,詳細地記述了他所認識的一個超人的一生經歷。這個名叫約翰的超人只活了二十三歲。他除了眼睛特大及生得一副孩子模樣外,相貌跟普通人沒有甚麼分別;但他的內心世界卻與常人的大異。除了特強的記憶和極其敏捷的思考能力外,他對事物的瞭解和洞悉之深,使他覺得人類在哲學上和思辨上最引以為傲的成就,也只不過是一堆極其膚淺和混淆的雜念。他處身於人類世界裡,就有如一個主人處身于一群聰明的狗只當中。任憑狗只如何聰明,但由於先天的限制,將永遠不能瞭解主人的內心世界。
  在感情上,約翰亦有異于常人。他較少受一般的喜、怒、哀、樂等激情所感染或支配。他當然也有他的感情,但基礎、內容和深度也跟一般人的有別。正因如此,在常人的眼光看來,他顯得冷酷和不可理解。
  約翰是孤獨的。他生於人類世界,一方面鄙視人類的愚蠢和幼稚,另一方面又需要他人的瞭解和慰藉。他明白到自己不能容於世俗,故此一直隱藏著身份。後來,他發覺世界上還有極少數與他相像的心靈,於是踏遍天涯海角,四出訪尋。在他生命最後的幾年中,他努力試圖在南太平洋的一個荒島上建立起一個超人的國度,目的不是為了征服人類,只是要發揮集體的超人智慧,以探求宇宙的奧秘,尋找生命和意識的真正意義。
  可惜,他的努力終於失敗了。他的計劃被人類發現。世界列強的武裝力量,不能容許這樣一個超乎他們理解以外的威脅存在。終於,約翰及他的一班同類,在無法抵抗人類的野蠻侵略底下,全都自殺而死,而整個孤島也沉沒在太平洋的碧波之中。
  這本著作距今雖已整整半個世紀,但其探討的認真、觀點的觸到、見解的深刻,迄今仍未有作品能越其樊籬。往後的作品可能在情節上較為曲折多姿,但在思想上則仍只是《怪約翰》的嗣裔而已。
  斯特普爾頓除了寫出《怪約翰》這篇經典外,在一九四四年的《天狼傳》(sirius)中,卻是透過一個特殊的角度,從側面再次探討超人這一題材。書中以細膩的筆觸,描述一頭受到特別培育的狗,在經過大腦擴展手術之後,怎樣由狗變成「人」的經過。隨著這個奇妙的成長過程,這只具有狗的身軀,但卻逐步擁有人的思想和感情的實驗品,處處感覺到肉體和心靈間所存在的矛盾:他有著狗的一切本能、習性和觀看世界的態度,但另一方面,它在思想上和洞察上的深遽卻尤在一般人類之上。它遍閱人類歷來最偉大的哲學著作,試圖為自己的困境尋求一條出路。在它的心智成長歷程之中,它先後經歷了哲學狂熱、宗教狂熱、性欲狂熱等各個不同的時期,而陪伴它成長的是科學家的獨生女兒。劇情發展下去,它一方面苦惱於深深地愛上了科學家的女兒而不能自拔,一方面卻因身份洩露被外界的人追捕而需要四處逃亡。全書以哀而不傷的筆調,逐步展示出這頭「超級狗」那無可避免的悲劇命運,讀罷不禁使人掩卷歎息,稀噓不已。
  一九三九年,以《火星漫遊》而一夜成名的年青作家溫飽姆發表了以超人為主題的長篇小說《新的亞當》(The NewAdam)。書中以第一人稱的格式,詳細敘述一個超人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成長的經過。與《怪約翰》不同的地方,是主人翁並沒有把自己放到一個超然的地位,以冷漠和批判的眼光來分析人類的社會。相反,他盡力去適應這個凡人的世界,使自己成為人類大家庭中的一份子。縱觀全書的題材構思,野心不可謂不大。只可惜溫鮑姆功力未逮,比起斯特普爾頓的《怪約翰九成績可說差了一大截。
  入世和出世、局限和超越、感性和知性等衝突,亦是德國著名小說家赫西(Hermann
  Hesse)在他的力作《玻璃珠遊戲》(The Glass Bead Game,1943)中的主題。在這本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著作中,作者試圖深入地探討一個近乎天才的心靈,如何追求智性上的超越和美感上的昇華的漫長經過。小說本身不能算是一個超人的故事,但卻從側面描述了超人所虛的「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境界。
  上述幾本小說雖然都寫得深刻和認真,但所構成的影響,使不及一本以動作和情節取勝的較通俗作品《申蘭》(Slan,1946)。這實在是不難理解的,要知道三四十年代的科幻世界,是廉價的通俗科幻雜誌的世界(主要在美國;在其他地方,科幻起步更遲)。當時的讀者,大部分是青少年,他們雖然都熱愛科學,但同樣也追求緊張刺激的情節,沃格特(A.E.VanVogt)的長篇連載小說,正好能夠同時滿足這兩方面的要求。
  《史蘭》之成為經典,是它首次正面地描寫超人與一般人類之間的對峙及慘烈鬥爭。科學研究的突破,導致了一個新的族類——史蘭族——的誕生,這一族類不論智力或是體能,都比人類優越,而且相互間還具有一定程度的心靈感應能力。但在外型上,他們除了頭頂上生有埋在頭髮中的兩條短短觸鬚外,其餘皆與常人無異。
  表面看來,面對這一族史蘭超人,人類自應必敗無疑,但小說引人入勝之處,正在於它反其道而行,把史蘭人描繪為被大規模殘殺及迫害的對象。(當然,《怪約翰》的結局其實也有類似的描寫,只是沒有這部作品的突出及富有戲劇性。)
  由於眾寡懸殊,書中的超人終日過著惟恐被人揭露和追殺的逃亡生涯。主人翁是個剛滿十歲的史蘭男孩,其父母皆被人類所殺。全書敘述他一方面要四處躲藏,一方而又要找出史蘭族對抗人類的秘密基地,過程曲折懸疑,結局更是出人意表。
  與《史蘭》成為強烈對比,但在科幻界享譽更高的一部作品,是斯特金(TheodoreSturgeon)於一九五三年發表的《人外人》(More Than Human)。後者故事發生的空間比前者狹小得多,情節平淡得多,步伐也慢多;但在意念及富於探討方面,則比前者尤有過之。
  作者借用了全感心理學((Geutalt psychology)的意念,細緻地描述幾個擁有超常能力的問題兒童的成長過程。這群兒童不單可以相互進行直接的心靈溝通,而且擁有「念力」這一超人本領,即可用意志直接控制外間世界的事物。他們最初不瞭解本身的潛能和獨特之處,直至他們遇上一個被人視為精神不健全曲少女。逐漸,他們瞭解到好像他們這樣的人,實乃人類進化上的另一個階段。最後,一班怪孩子和少女結合成為一個綜合的整體心靈(a gestalt mind),而且開始懂得辨別是非,完成道德上的成長。
  在同一年,我們有克拉克所寫的《童年的終結》。在小說中,外星人佔領地球只是故事的起點。隨著情節的推展,我們才得悉,這些外星人的實際任務是促進人類的成長——一種在進化上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成長。書末,人類逐步蛻變。最後超越了形體的生滅,混然成為一超級的心靈。比諸《人外人》,克氏的構思百說視野更闊,想像更進一步。談到道德上的成長,不少科幻作家都似乎在提出這樣的警告:智能上的增長,並不一定保證感情上和道德上的成熟程度也會相應地提高。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有一個智力高超、聰穎過人,但感情上卻膚淺幼稚,道德上更是善惡不分、自私冷漠的「超人」。安東尼在長篇小說《超攝鏡》中,正描述一個這樣的超人所會帶來的危險。
  《超攝鏡》是作者一篇極具野心的作品。故事內容涉及心理學、星相學、與外星人建立通信、行星際探險、恒星際探險、星際戰爭、銀河歷史……等。而其中一個主題,是超人的培育和成長。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一項優生學實驗的成果之一。表面看來,這項實驗是失敗的;但人們不知道的是,在眾多的實驗產品中,卻的確出現了一個超級的天才。只是這個天才一方面厭惡這個愚蠢的凡人世界,另一方面也害怕受到一般人的迫害,是故一直隱藏著身份:在八歲那年,他為自己製造了一個「人格替身」,而自己則蟄伏到潛意識的深處,伺機而出。問題是,這個「替身」的「人格」歷經十多二十年的成長,已成為一個獨立的自我,並有強烈的「求生」(自我延續)的本能。這個具有雙重人格的「潛在超人」,成為了小說中戲劇性衝突的主要來源。更為富於戲劇性的是,蟄伏的超人心靈雖然在智力上高出常人很多,但在感情上和道德上則仍處於一個八歲小孩的階段!
  人有愚智之分,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愚笨之人固然渴望自己能變得聰明;但就是本已聰明的人,又何嘗不希望能變得更加聰穎敏銳呢?一九五四年,安德遜的出色長篇小說《腦波》(Brain Wave),就正好滿足了人類這個古老的夢想。根據故事的假設,在過往的漫長歲月裡,地球原來一直受到星際間一個特殊力場的影響。這個力場令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智慧都大受壓抑。在故事中,地球終於穿越了這個窒礙智力的區域。一夜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超人,甚至白癡和一般的飛禽走獸,都突然變得聰明起來!
  提到白癡,不禁令人想到科幻小說中一個使人難忘的短篇,那就是凱斯(Daniel Keyes)於一九六六年發表的《把花獻給艾芝農》(Flowers for Algernon)。這個短篇故事不是描寫凡人怎樣變成天才,而是敘述一個白癡怎樣努力變成一個普通人的經過。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個智商只有六十八分均低能兒——查理,整個敘述也就是查理以第一身所寫的日記。原來一個科學家正在研究提高人類智能的方法,無意中找著查理來作他的實驗品。故此,查理的日記最初是寫得一塌胡塗的;但隨著實驗的成功,日記也愈來愈寫得頭頭是道。小說的引人入勝,是它使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心智逐步開敞,人格逐漸成長的奇妙過程。一個心靈由蒙隴黑暗的混沌中,一步一步的醒覺,一步一步的被照後;每一天都有新的知識、新的視野、新的感受,那是多骱箢人興奮和激動的過程啊!
  可惜,好景不常,比查理更早進行智力增強實驗的白老鼠艾芝農首先死去。不久,智力已增進至比常人還要高的查理,開始發覺他的智能正一日一日地衰退。他自己進行的研究顯示,原來智力的增進只能是暫時的,過了一段時間,效果自會逐步消失,直至回復原狀。查理的日記開始一天一天地退步了,但他仍繼續掙扎,以無比的勇氣和毅力面對這一切。可是無情的命運,終於使他失卻一切,恢復到以前混沌的境地。他最後懂得做的,就只是把花獻到艾芝農的墓前……
  一個人重獲新生的欣悅,以及重墮深淵的無奈與悲哀,在這篇短短的故事裡都感人至深地展露無遺。筆者多年前首閱這篇作品,不禁心酸得潸然淚下,印象至今難忘。
  一九六八年,荷裡活把這個短篇改編拍成電影《畸人查理》(Charly),但感人的效果可比原著差得多了。
  在膚淺幼稚的一端,是更為大眾所熟悉的荷裡活製作一系列連環圖式的「超人」電影。這些電影實基於自一九三八年出現的超人連環圖。這些連環圖的對象原本只是一些少年兒童,沒想到後來竟如此成功,以至超人這位漫畫英雄,成為一個深入人心的偶像。
  超人的祖先原本居住在一個具有高度科技文明的星球之上,但地出世後不久,星球發生了大災劫。它的父母為了保存這個小性命,遂把他用太空囊送到地球。他自幼便由地球上一對夫婦撫養,長大後當上了記者。表面上平平無奇的他,在危難時卻可搖身一變,成為一個上天入地、刀槍不侵的大英雄。所有故事的情節,都是描述他怎樣在這雙重身份的掩護下,掃蕩邪奸、鋤強扶弱。內容大都幼稚重複,乏善可陳。
  數十年來,以超人為題材的電視及電影製作,不論是卡通還是真人的,可謂數不勝數,而且歷久不衰。最近的版本,是由基斯杜化李(Christopher Reeve)扮演超人的電影《超人》(Superman)和《超人續集》(Superman II)等。於此值得一提的是,在《超人續集》裡,除了一般正邪鬥爭之外,超人還要面對愛情與超然能力之間的抉擇。原來,超人要保有異常的能力,就有如我國武俠小說裡練童子功一般,不能接近女色,否則一切驚人本領皆會蕩然無存。在朝向男女平權的今天,在號稱科幻的題材中,竟出現這種侮辱女性的反動意識,實使人感到既可笑又氣憤。而最後超人雖已把奸徒殲滅,但仍是舍愛情而取超能,則更是使人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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