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爾弗雷德·貝斯特 > 被毀滅的人 | 上頁 下頁
二四


  「那這筆交易就成了。我馬上開始行動讓你複職,而且我有能力做到,傑瑞。超感義士團攥在我手心裡。但是,我需要很大的回報。」

  「看在上帝份上,本。隨便什麼,只管開口。」

  「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隨便什麼?」

  「以及一切。無限量的服務。我出的價你已經知道了。你賣嗎?」

  「賣,本。行。」

  「我還要科諾·奎紮德。」

  「你不能要他,本。他不安全。沒有人從奎紮德那裡得到過任何東兩。」

  「定個約會。老地方。老時間。跟過去一樣,是嗎,傑瑞?只是這一次將會有一個快樂的結局。

  林肯·鮑威爾進入超感行會接待室時,門前如平常一樣排著長隊。幾百個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階層的人,滿懷希望,夢想著自己具有可以讓生活如夢幻般美好的魔力,卻沒有意識到那種能力帶來的沉重責任。這些夢想之天真經常令鮑威爾微笑。窺探思想,在市場上發一筆橫財……(行會法規禁止透思士投機或者賭博)窺探思想,事先知道所有考試的答案……(肯定是個學生,沒有意識到考試委員會雇了超感監考官,專門防止這類透思作弊)窺探思想,瞭解人們對我的真實想法……窺探思想,知道哪個姑娘願意……窺探思想,像國王一樣過日子……

  桌邊的接待員厭倦地以最寬頻帶發送思維:如果你可以聽到,請穿過左邊寫著「員工專用」的門。如果你可以聽到,請穿過左邊寫著「員工專用」的門。

  與此同時,接待員對一位手裡拿著支票簿、充滿自信的名媛貴婦道:「不,夫人。行會的培訓和教學不收費,你的贊助是沒有價值的。請回家,夫人。我們沒有辦法幫助你。」

  那個連行會最基本的測試都聽不到的女人生氣地轉身走了,下一位是個男學生。

  如果你可以聽到,請穿過左邊寫著「員工專用」的門……

  一個年輕黑人突然離開隊伍,沒把握地看了一眼接待員,然後走向那扇寫著「員工專用」的門,打開門走了進去。鮑威爾覺得很興奮,潛在的超感師很少出現,他能趕上這個時刻是很幸運的。

  他對接待員點點頭,然後跟隨著那位具有潛力的年輕黑人走進門。裡面,兩個行會成員正熱情地和那個滿臉驚異的黑人握手、拍打他的脊背。鮑威爾也耽擱了一會兒,加入他們,添上自己的祝賀。每當行會發掘出一個新的超感師,對他們來說,這一天就是快樂的節日。

  鮑威爾走下通向主席套房的走廊。他路過一個幼兒園,那裡有三十個孩子和十個成人正連說帶想,思維和語言混合成了一堆亂得嚇人、完全沒有圖案可言的爛糊糊。當老師的正耐心地廣播:「思考,同學們。思考。不需要詞語。思考。記住要打破把話說出口的衝動。跟著我重複第一條規定……」

  一個班的學生齊聲朗誦:「不需要聲帶。」

  鮑威爾做了個鬼臉,繼續前進。幼兒園對面的牆上有一面金匾,上面鐫刻著神聖的超感誓言:傳授我這門藝術的人,我將視若父母。我將與他分享我的所有,如有需要,為他提供生活所需。他的後代我將視若己出,我將用訓誡、講演等諸般方法傳授他們這門藝術。我還將把這門藝術傳授給所有其他人。我將依據自己的能力和判斷力,採納為人類利益服務而非傷害他人的制度。我將不會將致命的思想發現透露給任何人,即使他們向我索取。

  無論我進入什麼樣的頭腦,我將為人類的利益而行。我將遠離任何錯誤的行為和腐敗。無論我在進入的頭腦裡看到或聽到了什麼思想,不應公開者,我都將保持緘默,視之為神聖的秘密。

  在教學廳裡,一個班的三級生在談論時事,積極地用思維編織著簡單的籃子圖案。那裡有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年齡雖小,卻已提前晉升了二級。他正為這場沒多大意思的討論隨意添加各種曲線花飾,每一個曲折的頂點都綴上一個說出口的詞。這些詞不僅合轍押韻,還暗含著對其他參與討論的孩子的譏刺。很有意思,而且驚人地早熟。

  鮑威爾發現主席的套房裡一片騷亂。所有的辦公室門都開著,職員和秘書們急匆匆地奔跑著。宋才,一個發福的中國老人,腦袋剃得溜光、長得慈眉善目,此時卻站在他的辦公室中間大發雷霆。他太生氣了,竟然大叫出聲,吐出的字眼把他的手下嚇得發抖。

  「我不在乎那些無賴說他們自己是什麼,」他吼叫,「他們是一幫自私自利的反動分子。和我談種族的純潔,是嗎?和我談特權階級,是嗎?我會和他們談,灌他們一耳朵。普瑞尼小姐!普—瑞—尼—尼—尼——」

  普瑞尼小姐悄悄溜進宋才的辦公室,為即將接受口述記錄而惶恐不安①。

  ①超感師習慣用思維直接交流,已經不習慣聽「口述語言」來進行記錄而宋才是因為怒不可遏才使用語言。

  「給這些魔鬼寫一封信。給超感義士團。先生們……早上好,鮑威爾。有一萬年沒有見過你了……不誠實的亞伯怎麼樣了?你們一夥發起了一個運動,要削減行會徵收的稅額和款項,而這些資金是培養超感師、在全人類中普及超感教育的經費。只有陰謀背叛和法西斯主義才能醞釀出這種運動。另起一段……」

  宋止住咒駡,扭頭向鮑威爾意味深長地擠了擠眼睛,「找到你那位夢中的超感師愛人了嗎?」

  「還沒有,先生。」

  「該死的傢伙,鮑威爾。趕緊結婚吧!」宋吼道,「我不想在這個職位上粘一輩子。另起一段,普瑞尼小姐。你們有種種藉口,什麼高額賦稅、什麼保持超感師的高於常人的地位、什麼平常人不適宜接受超感訓練……你想要什麼,鮑威爾?」

  「想傳點小道消息,先生。」

  「別煩我。和我的2號姑娘說去吧。另起一段,普瑞尼小姐。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你們這些寄生蟲,一心希望超感力量為一個階層所壟斷,這樣你們就可以把剩下的世界變成你們這些血吸蟲的宿主!你們這些水蛭想……」鮑威爾機靈地關上門,轉向正在角落裡哆嗦的宋的2號秘書。

  「你當真害怕了?」

  一隻眼睛擠了擠的圖像。

  一個抖動的問號的圖像。

  「宋爸爸大發脾氣的時候,我們希望讓他覺得我們都嚇壞了。能讓他高興一點。他痛恨大家都把他當成好心的聖誕老人。」

  「好吧,我也是個聖誕老人。這是給你的禮物,放進你盛禮物的襪子裡去吧。」鮑威爾將警方對芭芭拉·德考特尼的正式描繪和她的畫像丟在秘書的桌上。

  「多美的姑娘啊!」她讚歎不已。

  「我要把它傳出去。注明『緊急』。附帶有個獎勵。把話傳出去:替我找到芭芭拉·德考特尼的透思士,免征他一年的稅。」

  「我的老天!」秘書陡然挺直身子,「你真有這個權力?」

  「我想我在委員會裡還算個大個兒,能搖晃搖晃這個委員會。」

  「整個小道消息網非跳起來不可。」

  「我就是要它跳起來。我想讓每一個透思士都跳起來。如果我想要什麼禮物過聖誕,我想要那個姑娘。」

  奎紮德的賭場打掃得乾乾淨淨。下午休息時打掃的……賭鬼惟一的休息時間。輪盤賭的桌子刷得一塵不染,「鳥籠」①閃閃發亮,「冒險銀行家」的檯面發出綠色和白色的微光。象牙骰子在水晶球裡像方糖一樣晶瑩閃爍。出納員的桌子上,「金幣」——這種賭博和地下世界的通用貨幣,誘惑地堆成一摞摞的。本·賴克和傑瑞·丘奇,以及賭場的盲人總管科諾·奎紮德坐在檯球桌邊。奎紮德是個肥軟而身型巨大的男人,長著紅色的火焰般的鬍鬚,皮膚像死人一樣白,一雙白眼裡充滿歹毒的惡意。

  ①也是一種賭博遊戲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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