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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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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他們終於回到一條隧道內。當夫銘與謝頓駕著出租飛車,從皇區前往川陀大學時,就曾經穿越過這樣一條隧道。如今他們置身於另一條隧道,正從麥曲生前往──謝頓不知道要去哪裡。他不太敢開口發問,夫銘的臉龐像是花崗岩雕出來的,最好別說話招惹他。 夫銘坐在這輛四座飛車的前座,右邊的座位是空的,謝頓與鐸絲則分坐在後座兩側。 謝頓對看來悶悶不樂的鐸絲試探性地笑了笑:「能再穿上真正的衣服真好,對吧?」 「我再也不要──」鐸絲以極其正經的口吻說,「穿上或看到任何像裰服的東西。而且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絕對不要再戴上人皮帽。事實上,即使再看到一個普通的禿子,我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謝頓一直不願開口提的那個問題,最後由鐸絲問了出來。「契特,」她以頗為暴躁的口氣說,「你為何不告訴我們要到哪裡去?」 夫銘挪到側面的位置,然後回過頭來,以嚴肅的表情望著鐸絲與謝頓。「到某處去,」他說,「一個你們或許不容易惹麻煩的地方,但我不確定這種地方是否存在。」 鐸絲立刻像是泄了氣似的。「事實上,契特,這都是我的錯。在斯璀璘的時候,我讓哈裡一個人到穹頂上去;而在麥曲生,我雖然陪他一起冒險,可是我根本就不該讓他進入聖堂。」 「我當時心意已決,」謝頓熱切地說,「那絕不是鐸絲的錯。」 夫銘並未評斷兩人該各受多少責難,他只是說:「我猜你是想去看那個機器人。有沒有一個好理由?你能告訴我嗎?」 謝頓感到自己臉紅了:「這件事我錯了,夫銘。我並未見到我預期的,或是希望見到的東西,要是事先知道長老閣裡有些什麼,我絕對懶得到那裡去。這次真可說是一敗塗地。」 「可是,謝頓,你希望見到的是什麼呢?請告訴我。有需要的話不妨慢慢說,這是一趟長途旅行。我願意洗耳恭聽。」 「事情是這樣的,夫銘。我得到一些概念:世上有人形機器人存在,它們的壽命很長,至少有一個可能還活著,而它可能就住長老閣中。那裡的確有個機器人,但它卻是金屬製品,已經死了,而且僅是一種象徵。我要是早知道──」 「沒錯,我們要是都早知道,任何種類的問題或研究便一概沒有必要。有關人形機器人的數據,你是從哪裡獲得的?既然沒有任何麥曲生人會和你討論這種事,我只能想到一個來源:麥曲生的典籍,古奧羅拉語和銀河標準語對照的電動印刷書。我說對了嗎?」 「沒錯。」 「你是怎麼拿到的?」 頓了一下之後,謝頓喃喃說道:「這件事有些令人臉紅。」 「我沒那麼容易臉紅,謝頓。」 於是謝頓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夫銘聽完後,臉上掠過一絲很淡的笑容。 夫銘說:「難道你就沒想到,這一切必定是個啞謎遊戲?沒有姐妹會做那種事,除非是奉命,而且經過極力勸說。」 謝頓皺起眉頭,粗暴地說:「這點根本不是顯而易見,人們隨時隨地會有違常的舉動。你咧嘴笑笑倒很容易,我沒有你所掌握的情報,鐸絲也不知道。如果你不希望我落入陷阱,就該事先警告我哪裡有圈套。」 「我同意,我收回剛才的話。無論如何,那本典籍已經不在你身上,我可以肯定。」 「沒錯,日主十四把它拿走了。」 「你讀了多少內容?」 「只有一小部分,我沒多少時間。那是一本大書,而且我得告訴你,夫銘,它實在無聊極了。」 「沒錯,這我知道,因為我想這本書我比你讀的還多。它不只無聊,而且完全不足採信。它是麥曲生官方單方面的歷史觀,主要目的是為了闡揚那個史觀,並非提出理性客觀的論述。在某些地方,它甚至故意語焉不詳,好讓外人即使有機會讀到這本典籍,也永遠無法完全瞭解讀的是什麼。比方說,令你感興趣的有關機器人的記載,你認為內容究竟是些什麼?」 「我已經告訴過你。他們提到人形機器人,從外表看來,這些機器人無法和真人區分。」 「它們總共有多少?」夫銘問, 「他們沒有說。至少,我沒發現哪一段記載著數量。也許為數不多,但是其中有一個,典籍中稱之為『變節者』。它似乎具有負面意義,但我無法查出是什麼意思。」 「這點你完全沒告訴我,」鐸絲插嘴道,「假如你說了,我就會告訴你它並非專有名詞,而是另一個古老的詞匯,和銀河標準語中的『叛徒』意思差不多。不過這個古詞具有更可怕的意義,叛徒對叛變行徑多少還會遮掩,可是變節者卻會大肆誇耀。」 夫銘說:「我把古代語文的細節留給你研究,鐸絲。不過無論如何,假如那個變節者果真存在,又假如它是個人形機器人,那麼顯而易見的是,身為一名叛徒和敵人,它不會被保存和供奉在長老閣中。」 謝頓說:「我原本不知道變節者的意義,但正如我所說,我得到的印象是,它是敵非友。我想它後來可能被打敗了,將它保存下來是為了紀念麥曲生的勝利。」 「典籍中提到變節者被打敗了嗎?」 「沒有,但也許是我漏讀了那一部分──」 「不太可能。麥曲生的任何勝利必定會在典籍中大肆宣揚,而且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關於這個變節者,典籍中還提到另外一點,」謝頓以遲疑的口氣說,「但我無法絕對確定我看懂了。」 夫銘說:「正如我告訴你的──他們有時故意含糊其辭。」 「然而,他們似乎提到,那個變節者有辦法利用──或影響人類的情感。」 「任何政治人物都能做到,」夫銘聳了聳肩,「它叫做領袖魅力──只要奏效的話。」 謝頓歎了一聲:「嗯,當初我偏偏願意相信,事情就是這樣。那時為了找到一個古代的人形機器人,我情願付出很高的代價,只要它仍舊活著,而且我能向它發問。」 「為了什麼目的?」夫銘問。 「我想瞭解太初銀河社會的細節。它當時只包含少數幾個世界,從這麼小的一個銀河中,心理史學比較容易推導出來。」 夫銘說:「你確定能相信道聽塗說的事嗎?經過上萬年的時間,你還願意信賴那個機器人的早期記憶?那裡面會有多少扭曲?」 「說得沒錯,」鐸絲突然說·「這就像我跟你提過的那些計算器化記錄,哈裡。日久天長,機器人的那些記憶會慢慢被拋棄、遺失、清除、扭曲。你只能追溯到某個限度,而且越往前追溯,那些數據就變得越不可靠──不論你怎麼做都沒用。」 「難道就沒有可能,」謝頓若有所思地說,「某些數據由於特別的原因,而會一直保存下來?麥曲生典籍記載的一部分,很可能是兩萬年前的事蹟,而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第一手史料。越是珍貴、越是謹慎保存的特殊資料,就越能持久且越為正確。」 「關鍵在於『特殊』兩個字。那本典籍想要保存的資料,不一定是你希望保存的;一個機器人記得最清楚的事,說不定是你最不希望它記得的。」 謝頓以絕望的口吻說:「不論我朝哪個方向尋找建立心理史學的方法,到頭來總是變得絕無可能。何必再自找麻煩呢?」 「現在似乎是沒有希望,」夫銘以毫無情緒的語調說,「但只要有必要的天分,也許我們終能找到一條通往心理史學的大道,它是大家此時此刻無法預見的。再多給你自己一些時間──我們就要到一個休息區,讓我們開出去吃頓晚餐。」 在吃羔羊肉餅的時候(外面的麵包平淡無味,尤其在吃慣麥曲生的美食後,更令人覺得難以消受),謝頓說:「你似乎做了一項假設,夫銘,我就是那個『必要天分』的擁有者。你該知道,我也許不是。」 夫銘說:「這倒是真的,你也許不是。然而,我不知道還有其他的替代人選,所以我必須抓著你不放。」 謝頓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會試試看,但我已看不見任何希望的火花。有可能卻不切實際,我一開始就這麼說,現在我比任何時候更加確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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