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基地前奏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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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謝頓試圖說服夫銘帶自己回到下榻的旅館,可是夫銘不肯答應。 「你瘋了嗎?」他以近乎耳語的音量說,「他們會在那裡等你。」 「可是我所有的家當也在那裡等我。」 「它們只好等一陣子。」 此刻他們待在一棟公寓的一間小房間裡,這是一棟優雅宜人的公寓,謝頓對它的位置沒有絲毫概念。他環顧這個僅有一間房的住處,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張床鋪,以及一套計算器終端機,幾乎占去大部分空間。房間裡沒有用餐設備,也沒有盥洗台,不過先前夫銘曾帶他到走廊盡頭的公用盥洗間。當謝頓快出來的時候,剛好有個人進去,那人沒怎麼看著謝頓本人,卻對謝頓的衣服投以短暫而好奇的目光,然後就別過臉去。 謝頓向夫銘提起這事,後者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得把你這身農服換掉,只怪赫利肯那麼跟不上時尚──」 謝頓不耐煩地說:「這有多少可能只是你的幻想,夫銘?你讓我相信了一半,但它或許只是一種──一種──」 「你是不是想說『妄想症』?」 「沒錯,我就是想這麼說,這一切可能只是你的古怪妄想。」 夫銘說:「能不能麻煩你動一動腦筋?我不能用數學方法做出論證,可是你見過皇上,別否認這一點。他要從你這裡得到些什麼,而你卻沒有給他,這點也別否認。我猜想他要的就是有關未來的詳情,而你拒絕了。也許丹莫茨爾認為,你只是假裝未曾掌握詳情,你是在待價而沽,或是其他人也在收買你。誰知道呢?我告訴過你,假如丹莫茨爾想要你,無論你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他找到。在那兩個腦袋短路的傢伙出場前,我就對你那麼說了。我是一名記者,也是個川陀人,我知道這種事會如何發展。在某個節骨眼,艾連曾說『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你還記得嗎?」 「我剛好記得。」謝頓答道。 「對他而言,我只是個礙事的『他媽的奴才』,他只顧完成任務,那就是攻擊你。」 夫銘坐到椅子上,指著床鋪說:「舒展一下四肢,謝頓,儘量放輕鬆點。那兩個不論是誰派來的──我看,一定就是丹莫茨爾──他還會派其他人來,所以我們得把你這身衣服換掉。我想本區其他赫利肯人被撞見時,要是他剛好穿著母星服裝,就一定會惹上一場麻煩,直到他能證明他不是你。」 「噢,得了吧。」 「我沒開玩笑。你一定要把這身衣服脫掉,然後我們必須把它原子化──假如我們能偷偷接近一台廢物處理器。在此之前,我得先幫你找一套川陀服裝。你的身材比我小,我會考慮到這點。即使不完全合身也沒關係──」 謝頓搖了搖頭。「我沒有信用點付帳,沒帶出來。我所有的信用點──其實也沒多少──全都在旅館的保險箱裡。」 「這點我們改天再說。我出去張羅必要的衣物時,你得在這裡先待上一兩個鐘頭。」 謝頓攤開雙手,歎了一口氣表示讓步。「好吧,如果真的那麼重要,我就待著吧。」 「你不會試圖跑回旅館吧?榮譽擔保。」 「我以數學家的榮譽擔保。可是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我已經覺得過意不去,還要讓你為我破費──畢竟,雖然你把丹莫茨爾說得那麼厲害,他們並非真想傷害我或把我帶走。我唯一受到的威脅,只不過是要把我的衣服脫掉。」 「不只如此,他們還想押你到太空航站,把你送進一艘飛回赫利肯的超空間飛船。」 「那是個傻氣的威脅,我們不必認真。」 「為什麼?」 「我馬上要回赫利肯,我告訴過他們,明天就會動身。」 「你仍打算明天走嗎?」夫銘問。 「當然啦,有何不可?」 「不可的原因多得很。」 謝頓突然感到不高興:「得了吧,夫銘,我不能再陪你玩這種遊戲。我在此地的事情辦完了,現在想要回家去。我的旅行票在旅館房間裡,否則我會試圖將行程改成今天,我是說真的。」 「你不能回赫利肯。」 謝頓漲紅了臉:「為什麼不能?他們也在那裡等我嗎?」 夫銘點了點頭:「別發火,謝頓,他們一定也會在那裡等你。聽我說,如果你到赫利肯去,等於落入丹莫茨爾的手掌心。赫利肯是個忠實可靠的帝國領域。赫利肯曾叛變嗎?曾追隨過反帝旗幟嗎?」 「沒有,從來沒有,而且理由允分。它周遭都是較大的世界,需要帝國的和平確保它的安全。」 「正是如此,所以駐紮赫利肯的帝國軍隊能得到當地政府的全面協助,你將時時刻刻受到嚴密監視。不論丹莫茨爾什麼時候想要你,都有辦法把你找出來。而且,要不是我現在警告你,你對這件事根本毫不知情,你會一直公開活動,一心以為安全無虞。」 「實在是荒謬。如果他希望我待在赫利肯,為什麼不乾脆讓我自動離去?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他為何要派兩個小流氓來,只為了讓這件事提早幾小時發生,卻冒著讓我提高警覺的危險?」 「他怎麼想得到你會提高警覺?他不知道我會跟你在一起,給你灌輸一些你所謂的妄想。」 「即使他們不擔心這一點,可是如此大費周折,讓我提早幾小時動身又是為什麼?」 「或許因為他擔心你會改變主意。」 「不回家的話,我到哪裡去?如果他能在赫利肯抓到我,我到任何地方照樣會被他抓到。比方說,他能在──在足有一萬秒差距之外的安納克瑞昂把我抓到──假使我竟異想天開躲到那裡。對超空間飛船而言,距離算什麼呢?就算我找到一個世界,不像赫利肯那樣對帝國軍隊百依百順,又有哪個世界真正在造反?帝國目前處於和平時期,即使有些世界對過去的不公仍憤憤不平,卻沒一個會為了保護我而招惹帝國的武裝部隊。更何況,除了赫利肯,我在其他地方都不具公民身份,他們根本沒有義務阻止帝國對我的搜捕。」 夫銘一直耐心傾聽,不時輕輕點一下頭,但他嚴肅、鎮靜的神情依舊。「目前為止你說的都對,可是有個世界並非真正在皇上控制之下。這一點,我想,一定就是丹莫茨爾寢食難安的原因。」 謝頓想了一會兒,回顧近代發生的歷史,怎麼也想不出哪個世界可能令帝國軍隊束手無策。最後他只好問:「究竟是哪個世界?」 夫銘說:「就在你的腳下。我想,丹莫茨爾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非常危急。與其說他急著要你回赫利肯,不如說他急著要你儘快離開川陀,以免你突然又想留下來──不論因為任何理由,哪怕只是留戀此地的風光。」 兩人默默對坐了一陣子,謝頓終於以譏諷的口吻說:「川陀!帝國的首都,軌道太空站中有艦隊的大本營,地面駐紮有最精銳的部隊。假如你相信川陀就是那個安全的世界,你的妄想症已經進展到徹底的幻想。」 「不!你是一名外星人士,謝頓。你不知道川陀是什麼樣子。它擁有四百億人口,銀河之中人口數目能及上它十分之一的世界都不多;它有難以想像的科技與文化複雜度。我們現在位於皇區,這裡的生活水平是全銀河之冠,居民全部是帝國的大小官員。然而在這顆行星的其他地方,總共有超過八百個行政區,某些區的文化和我們這裡完全不同,而且大都不是帝國軍隊能掌控的。」 「為什麼不能掌控?」 「帝國不能真正對川陀動用武力。這麼做的話,一定會動搖某個科技層面。這些科技是整個行星命脈所系,相互之間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係,弄斷了任何一個聯繫,都會使整個科技完全癱瘓。相信我,謝頓,我們住在川陀的人都目睹過這種情形,例如一個未能成功阻止的地震、一次未曾及時疏導的火山爆發、一陣沒有預先消滅的暴風,或必是個沒人留意的人為錯誤。發生這些天災人禍之後,這顆行星立刻搖搖欲墜,必須盡一切力量儘快恢復原有的平衡。」 「我從沒聽過這種事。」 夫銘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當然沒有。你想要帝國大肆宣傳核心深處的弱點嗎?然而身為一名記者,即使外星人士不知道,即使川陀大多數人蒙在鼓裡,即使帝國當局盡力隱瞞真相,我卻對這種情形一清二楚。相信我!雖然你不曉得,但是皇上心裡明白,丹莫茨爾也知道──侵擾川陀就可能摧毀整個帝圈。」 「那麼,你因此建議我留在川陀?」 「沒錯,我可以帶你到一個地方,你在那裡將絕對安全,不必擔心丹莫茨爾。你不用改名換姓,可以完全公開活動,他卻對你無可奈何,這就是他想逼你立刻離開川陀的原因。若非命運之神將我們拉到一塊,你又有出人意料的自衛本領,那麼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可是我得在川陀待多久?」 「視你的安全情況而定,謝頓,該多久就多久。或許,你下半輩子都不能再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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