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中越戰爭秘錄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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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連戰士雷三林,有一次掏洞回來繳獲了一支衝鋒槍,這回可有吹的了,進洞拿起電話,另一個洞的汪偉年正和老鄉聊天,小雷就搶著說上了這槍如何弄回來的,小汪說搗什麼亂你,不就是一支破槍麼?破槍,你也繳一支來咱看看?那破玩意白給我都不要。你過來我把你胳膊擰下來。小汪拍拍自己的槍,聽見沒有我的衝鋒槍等著你呢……兩個人越罵越來勁,越罵越難聽,指導員聽了有十分鐘,最後說話了,你們倆都聽著,有種現在都站在哨位頂上讓越軍裁判誰英雄,各哨位值班員,你們剛才也都聽見了,每人寫一篇聽駡街有感,明天這時候通播。第二天十九個哨位在電話中依次發言,批評勸說、打分評理、安慰調和、上綱上線、諷刺挖苦、借題發揮、胡謅亂侃等等什麼都有,說了一個多小時。這個連的兵們以後不大敢駡街了,那就只有繼續幹呆著,幹熬著。 貓耳洞的孤寂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它讓你忍無可忍又無能為力,但還必須忍之耐之。人的精神需求的欲望,在貓耳洞裡反而變成了孤寂和煩燥的感受源。它跟著你的靈魂。這種靈魂的長久折磨,讓你欲生欲死都不能。 這是一個的生理機能極限和神經系統強度的破壞性實驗場。 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但這「賴活」也需有個限度,如果太「賴」,人們就會羡慕死,希望以死來解脫。誰都有一腔熱血,我們接觸的貓耳洞人,幾乎誰都不止一次地產生過幹跪沖出去撕殺一場,死也死個痛快的衝動。若不是戰場紀律,大概沒有一個人會象冬眠的動物一樣,蜷縮在黑暗肮髒潮濕窄小的洞裡,與老鼠、毒蛇、蚊蟲為伍那麼長時間。 有這樣一個士兵,他所在陣地的地形很不利敵人居高臨下,壓得你不敢出洞,不敢抬頭,他在這樣的貓耳洞裡窩了一年,臨下陣地,接防的人已經進洞了,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操起衝鋒槍,沖出貓耳洞,他端槍掃向敵陣。 衝鋒槍在歡笑。歡笑聲從耳膜傳進他的大腦,他也放聲狂笑。 衝鋒槍在跳躍。跳躍的抖動導入他每一塊骨頭,每一條神經,他暢快地傾瀉著受了一年的欺負和憋屈而積鬱在胸的窩囊氣。 還沒覺著怎麼樣,三十發子彈就完了。他換上一個彈夾接著猛幹。他體驗著前所未有的暢快和舒服。 一聲巨響。一發直瞄炮打過來。他倒下了。犧牲在他的連隊撤下陣地的前十分鐘。 16.從越軍臀部開始的兩軍之比 陣地上,尤其是貓耳裡的天地太小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周圍的開始就爛熟於心。當沒有什麼新的外界刺激,一開始都陷於重複和循環的時候,日子就變成了一種十分可怕的東西。 陣地上看不到別的,聽不到別的,所幸它還有一扇狀同電視屏幕的窗口,裡面演的是越軍生活節目,於是這窗口,就成了新的信息的重要來源。 看越軍,一次兩次新鮮,多了也就那麼回事了,他也是人,也一個鼻子兩個耳朵,也鑽洞吃飯,也大小便,如此而已。但是,越軍這東西妙就妙在是個活物,看著看著你忽然有了新的發現。 快來看啊!十三號炮位的二班長趴在觀察鏡前大叫一聲:越軍褲子上打著補丁呢! 真的嗎?大夥一擁而上,爭相一睹為快。 真是補丁,兩個膝蓋上一邊一大塊。 藍布補丁,黃褲子上打藍補丁。 哎,他轉身子,屁股上也有呐,還是灰布的…… 其他陣地其他貓耳洞裡,也都有了類似的發現—— 報告,兩名越軍正在挖野菜。 報告,越軍在砍樹修工事,他們沒有波紋鋼,他們的工事是土木結構。 快看,越軍在燒火做飯,他們沒有煤油爐子。 哎,越軍曬被子呢,他們沒有防潮被! 報告,越軍上身穿棉襖,下邊穿褲衩,底下光著腳,身上還是光杆穿棉襖。 你看,越軍沒有褲頭,一脫就是光的了。 越軍沒有罐頭,沒有壓縮乾糧。 越軍沒有…… 他們更窮,對於貓耳洞人來說,這是一項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發現。 越南人真窮啊。他們什麼也沒有。他們跟叫花子差不多。在那邊當兵算是倒黴了……貓耳洞人談起這個話題,說沒糧食了,菜也沒了,還得下去挖。那次下大雨發水,我們這邊塌方滑坡都沖了。他們比我們地勢低,工事又不行,沖得更慘更倒黴。他們連扔過來的傳單都是黃不拉幾的老輩子草紙,哪象咱們打過去的,都是塑料壓膜鋥亮鋥亮。他們特工過來不光偷襲,還他媽偷東西,我們放洞外邊的壓縮乾糧和麵袋全給老越搶跑了,凡是吃的都拿,真窮瘋了。聽說以前這兒陣地丟過一挺機槍,一琢磨肯定是他們斷頓了,晚上就放上壓縮乾糧和罐頭一大堆,第二天早起一看,吃的東西沒有了,機槍又好好地回來了。春節越軍連指殺了一頭羊,405上的越軍高興地又嚷又跳。聽說他們團長才有三發122榴彈炮彈的權力,咱們這邊一個團一放就是好幾噸啊。 貓耳洞人和無數正常人一樣,無法抑制自己那需要比較的心理。但是,和後方的朋友同學比,和萬元戶、留學生比,和漫步的情侶甜蜜的小家庭比,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太殘酷了。而「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里;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輩」又太遙遠。倒是同越軍比,來得更形象直觀:我們苦,原來還有更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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