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終身制職業3 | 上頁 下頁
四八


  不知何時,向正也已經站到了秦椋的身邊。看著李文壽臉上抽搐的肌肉,再看看秦椋那痛苦的神情,向正輕輕地抓住了秦椋的肩頭,依舊用那種冰冷的聲音朝著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秦椋說道:「誰有空和你說這些瞎話?出來這麼久了,居然在這麼重要的行動中失手,你就不覺得慚愧?幸好兄弟們的反應夠快,否則的話,這次的行動就全砸鍋了!閉上你的嘴,等傷好了之後,我再和你算算這筆賬!」

  秦椋的面孔依舊微微地抽搐著,在幾支大劑量的鎮痛藥物添加進了鹽水瓶之後,疼痛的效果正在逐漸地減輕,這到底讓秦椋感覺到了一絲輕鬆:「任務完成了?向正,我還真不知道你那張死人臉上,還有一張同樣會說謊話的嘴。如果說我們完成了任務,我怎麼聽不見你們的聲音裡有一絲的輕鬆和快慰?如果說我的傷勢並不那麼嚴重,恐怕廚子早就站在我身邊鬼喊鬼叫著奚落我夠倒黴,而禿子也早就要在我的嘴裡塞上一支香煙了吧?禿子呢?怎麼沒那傢伙的聲音?也掛彩了?」

  儘管向正在第一時間裡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李文壽的肩膀,但李文壽的雙手依舊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

  而這一下微微的顫動,也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不知道是藥物的作用,或是秦椋的心中已經足夠平靜,秦椋的臉上沒有了那種痛苦的痙攣,反倒是一臉的寧靜平和:「禿子不在了,是麼?還有多少兄弟傷了?」

  看著秦椋臉上的神情,再看看秦椋胸前的幾處明顯淤傷的位置,按住了秦椋肩膀的李文壽輕輕地鬆開了手,朝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向正微微搖了搖頭。

  看慣了戰場上的生生死死,對於一個迴光返照的兄弟,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稍微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神,李文壽的聲音變得穩定而又低沉:「我們丟了四個兄弟,其中包括禿子。現在我們是在一個四級隱蔽點裡面,出了些紕漏,我們只能等著。」

  秦椋微微地張開了嘴唇:「廚子,給支煙。他媽的,以前找你要支煙,你小子老是婆婆媽媽的,非要我答應給你改槍了才行!你就不知道我懶得跑那幾步路自己去買煙麼?」

  叼上了李文壽放到自己嘴角的香煙,秦椋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輕輕地吸了一口:「實話告訴你,你的槍,我從來都沒改過!一支好的輕型武器,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實戰驗證之後,才能確定它在武器界中的地位。你想想看,AK槍族的或是M槍族的自動步槍,都說是有缺陷的武器,可是全世界那麼多改槍或是造槍的高手,怎麼就沒能琢磨出來另一種能夠取代它們的武器?你的手比較小,腕力也不足,如果用慣了我改動過的槍支,那麼你很可能失去對那些沒有經過改動的槍支所應有的槍感!關鍵時刻,那一點點槍感,可是能夠救命的!」

  微微地張開了嘴唇,秦椋再次地從李文壽送到了嘴角的香煙上吸了一口煙:「向正,你和晁大官人的槍我曾經改動過的,你的手和眼神很穩定,但有時候太穩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吧?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向正輕輕地拍拍秦椋的肩膀:「知道了!太過穩定,有時候就會僵化,而僵化會導致下一發子彈出膛的速度慢上那麼一點點!」

  微微地晃了晃腦袋,秦椋的聲音漸漸地低沉了下去:「我累了,有空幫我去看看我師父的那兩個孩子。關上燈好麼?讓我好好睡一會兒,不用叫醒我了……」

  再次地拍拍秦椋的肩膀,向正默默地關上了車廂中的燈,拉著李文壽跳下了車廂。

  再次的靜默更為叫人窒息,而獨自留在了黑暗中的秦椋那微弱的喘息聲也漸漸地停止了下來。

  沒有人再看看那漆黑的車廂,更沒有人願意去確認一下,秦椋是不是已經……

  從車廂中跳下來之後,向正一直坐在靠近地下車庫入口的一張椅子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牆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坐在向正身邊的李文壽驚訝地發現,向正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修剪得極為整齊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摳進了雙手的肌肉中。而向正的嘴角,竟然也在輕輕地顫抖著!

  仿佛是自語,又仿佛是想要找個不存在的傾訴對象,從向正喉嚨裡發出的聲音,竟然充滿了哀傷:「禿子那傢伙,永遠都是個傻乎乎的德行。成天不多說一句話,可是有時候卻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惡作劇。

  「而秦椋,看起來很循規蹈矩,但腦子裡卻總是有一些花樣翻新的念頭,經過他的手改動或是維修過的槍,可以說是我見過的、用過的最好的武器了!

  「我知道,在我們的小隊中,我是個最不容易打交道的人物。可是,我原本不是這樣的啊?

  「我從小就是一個人。十四歲時,父母出意外死後就被舅舅家收養。他們一家人都不喜歡我,我覺得那無所謂,因為我也不喜歡他們。在那個家裡,我幾乎從來不和他們說話!

  「上學的時候,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也討厭我,因為我總是曠課,而且從不參加集體活動,可我的成績還是很好。

  「好學生都聽話,不屑於和我交往,而差一點的同學,也會因為我取得的成績把我看做是異類。而當我在家長會上把整整的一瓶子墨水砸到了我的叔叔頭上,從教室中沖出去之後,他們就更不敢靠近我了,好像我是一個怪物一般。

  「離開學校一年的時候,如果不是我父母的戰友把我從街頭拉進了軍隊,我想,我也許會成為我們那個小縣城裡最年輕的死刑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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