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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可能是沒想到有這麼多人會出現在自己的小帳篷前,楊學文顯得有些意外,連說話也不知不覺地放低了聲音。袁輝已經麻利地將那只旱獺放在了帳篷前,從帳篷旁邊拿起一個被山石磕碰得奇形怪狀的鐵皮水桶和一個配發的水杯,向不遠處的山窪走去。李文壽晃了晃自己的空水壺,伸手抓過其他幾個人身上的水壺跟了上去,一路顛簸下來,水壺裡的水早就喝光了,正好在這裡補充。

  袁輝熟練地在崎嶇的山地上行走著,絲毫不顧忌尖利的石頭可能紮破他腳上那單薄的解放鞋。也許是剛剛喝了體能補充液的緣故吧,袁輝的精神好了很多,連話也多了起來,不停地指點著李文壽避開那些虛浮的石塊。走了幾分鐘,兩人在一個小小的水窪前停下了腳步,袁輝蹲下身子,小心地用水杯將水窪中的積水舀到桶裡。

  李文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窪積水,也不知道這是岩縫中的滲水還是山頂上融化的積雪,看起來還是相當清澈的,但水窪裡那一層厚厚的羊糞也同樣清晰可見。看著袁輝滿不在乎地將水舀進水桶,李文壽不由得一陣噁心:「我說……小兄弟,你們平時就喝這個水嗎?」

  袁輝點點頭,繼續著手裡的工作:「是啊!我們這次挑選的地方還算不錯了,離水源很近,上次那地方要走很遠才有個水窪,一天也只有半桶水的,三個人……不夠喝啊!好了,你……怎麼不裝水啊?把水壺直接放到水窪裡就好了,很快的……」

  或許是看出了李文壽臉上那不可思議的神情,袁輝訕訕地將水杯掛在了水桶旁邊,一聲不吭地向著帳篷走去。天已經快黑了,看著在崎嶇的山地上提著水桶儘量保持著平衡的袁輝,李文壽狠狠地將幾個水壺塞進了水窪中,任由那帶著古怪味道的髒水灌滿了水壺……

  留在帳篷裡的人已經將那只肥碩的旱獺處理乾淨,用來充當炒菜鍋的臉盆正架在熊熊的爐火上,雖然沒什麼調料,但旱獺肉那帶著濃厚膻腥的香味還是不斷地刺激著幾個饞鬼的鼻子。看著李文壽走進來,晁鋒趕緊讓開了爐火前的位置:「廚子,看你的了!我還真沒吃過這個,就看你能不能把這東西弄出個好味道了!」

  李文壽放下灌滿污水的水壺,順手將一把鹽灑到了臉盆裡:「這東西我也沒做過,這裡也沒什麼調料,我湊合著試試吧……」

  從車上拿下來的罐頭被倒進了臉盆裡,過了半小時,滿滿一臉盆的肉被包圍在了眾人中間,幾瓶打開的烈酒也溫好了,散發著濃郁的酒香。袁輝很小心地將幾塊燉爛了的肉放進楊學文的碗裡:「排長,你的胃不好,這些肉比較爛,你試著吃兩口吧?」

  楊學文微微地點點頭,慢慢地咀嚼著那些燉得很爛的肉,看著其他人狼吞虎嚥地分吃著臉盆裡的食物,楊學文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要是幾年前,我也能幹掉半臉盆的肉,可現在……眼饞啊……」

  卞和不解地停下了筷子:「你的胃病……很嚴重嗎?怎麼不去醫院裡治療呢?老是這麼拖著會出事的啊!」

  楊學文笑笑,低下頭專心致志地對付起碗裡的食物。一旁的袁輝停下了筷子,湊到鬼龍的身邊低聲說道:「排長的胃病都有好多年了!聽老兵說,是跑長途運輸的時候落下的毛病,為了救一個肺積水的戰友,排長在大雪天強行出車,跑了整整兩天時間才到了山下的陸軍醫院裡,結果那戰友沒救過來,排長也落下了好幾種毛病,腿被凍壞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胃……」

  埋頭吃飯的楊學文猛地抬起頭來:「你個新兵蛋子胡扯什麼呢?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啊?你要是閑得慌就去整你的內務去,看你那被子,那叫個什麼啊?知道內務要求上是什麼標準嗎?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袁輝訕訕地放下了碗筷站了起來,朝自己那張吱嘎作響的行軍床走去。還沒走兩步,楊學文又是一聲暴喝:「你個新兵蛋子咋連話都不會聽了呢?我叫你現在去整了嗎?趕緊吃飯……現在的新兵蛋子就是差素質,你們新訓班長是怎麼教出你來的啊?」

  看著漲紅了臉龐的袁輝,所有人都輕輕地笑了起來,新兵在老兵的眼裡總是那麼傻乎乎的淳樸得可愛,把老兵的每一句話都當成了命令。這也難怪,剛剛踏入軍營的新兵們,對軍隊還是有著無限的幻想和憧憬,老兵們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有可能被這些新兵好奇地模仿,直到他們熟悉了軍隊,自己也成為老兵!

  吃過這頓湊合出來的晚餐,袁輝手腳飛快地收拾了所有的碗筷,麻利地將用淨水片澄清了的水燒開後,給幾個老兵倒上了茶水。楊學文不好意思地看看那些粗糙的磚茶:「嘿嘿!高原上沒什麼好東西,水也燒不開,大家湊合著喝喝吧!」

  鬼龍嘗了嘗散發著羊糞和淨水片味道的茶水,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你們平時就喝這個嗎?」

  沒等楊學文答話,一旁忙著收拾帳篷的袁輝忍不住接過了話頭:「平時我們都懶得用淨水片的,都是放一會等水稍微澄清了就喝,用淨水片要浪費小半桶水呢!你們剛上來,怕你們喝不慣……」

  看著楊學文那略帶責備的眼神,袁輝猛地停住了話頭,三兩下收拾完帳篷後,專心地整理起自己的內務來。大唐軍隊中的傳統就是這樣,即使是在沒有任何人檢查的情況下,一個軍人也要將自己的內務整理得一絲不苟,這已經是一種用來磨練心志的方法了。鬼龍慢慢坐到了楊學文的身邊:「老楊,還有多久退役啊?」

  楊學文輕輕地吸了一口煙:「也就是今年年底了,回家種地去,老婆等了我這麼多年也沒辦成隨軍,一個人操持家務、孝敬爹娘,還要管著我那猴崽子……夠苦的了!回去了,好歹給老婆幫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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