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光榮(69)_楊景標

六九

　　彭亮決定親自去會會關老道，就算關老道真的是在使詐，那目標也是太爺爺和潘大姑娘，諒他也不會把自己咋樣。其他人卻都極力反對，覺得太危險，潘大姑娘就說：「老彭，你沒見過關老道，不知他為人多狡詐，俺看你就別去了，他不說時間地點由咱定嗎？若真有誠意，就讓他到山上來談！」潘大姑娘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贊同，彭亮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覺得這樣一來，就顯示不出我方的誠意了。太爺爺便讓弟兄把他送信的人帶進來，讓他下山去回信兒，誰知那人卻說：「俺不下山，大哥是讓俺來做人質，回去他會殺了俺的！」沒想到關老道還會這樣安排，太爺爺想來想去，只好讓小六子跑一趟，他人鬼機靈，又是個孩子，關老道不會把他咋樣，何況他的人質也在山上。太爺爺卻不知道，他做了一件讓腸子悔青了的事。

　　小六子是傍晚下的山，等到第二天傍晚，也沒等回來小六子，卻等回來一隻木盒子，是到主峰下巡視的弟兄在山道上發現的，驚慌失措地捧回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太爺爺打開一看，眼前頓時就一黑，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

　　裡面竟是小六子血淋淋的人頭。

　　§十一

　　小六子的人頭旁，還放了一張紙條，也浸染得血跡斑斑：我關老道誠意結交，你們卻想誘我上山殺之，那就別怪我不講義氣，今後只要我看到你們的人，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

　　其實關老道本就沒打算投誠，自從那次盯上下山買藥的弟兄，他聯合日偽軍上山圍剿，卻只看到了殘灰餘燼後，他就知道，太爺爺他們早晚還會回七星峰，於是他也在七星峰的四周加派了眼線。可春去秋來，關老道都等得不耐煩了，正想撤回人手呢，卻突然接到了太爺爺他們已返回七星峰的消息，他是大喜過望，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輕舉妄動，否則會打草驚蛇——太爺爺在山下肯定也佈置了眼線，要想辦法把他們引下山再打才穩妥，於是他就心生一計，寫了那封信。

　　至於信中所說，他的女人被日本人搶走，那倒不全是撒謊，不過不是被搶走，而是他拱手相送。有一次他帶著女人去縣城散心，日本軍官就客氣地請他們吃飯，端杯舉著間，卻總盯著那個女人，關老道就明白了，他回來就問那個女的，願不願去跟著日本軍官，那女的就說：「你要捨得，我就願意！」在他眼裡，女人都是婊子，婊子總是誰有錢有勢就跟誰，這一回再一次驗證了。當然，僅憑一封信不能引得太爺爺他們下山，所以他才安排那個弟兄上山做人質，而他殺了小六子，就是為了激怒太爺爺。

　　站在了小六子的人頭前，太爺爺晃了晃穩住身形，他就大吼了一聲：「來人，把那個小子給俺押上來！」那個送信的人就又被帶了進來，太爺爺操起盒子炮對準了他的天靈蓋，嚇得他哆嗦成了一堆，潘大姑娘卻上前阻止：「玉紅，你冷靜點兒，關老道就是讓他來送死的，你打死他也沒用！」太爺爺猶豫了一下，然後又喊一聲：「都跟俺下山！」說著就要往外走，潘大姑娘心裡也很難受，但她冷靜多了，又一把拽住了太爺爺：「你咋這麼渾呐，關老道就是想激怒你，讓你下山！」彭亮這時也說：「是啊，老楊，咱們還得從長計議！」太爺爺不聽，還要出門，彭亮就攔在了他身前，正色道：「老楊，我不同意下山！」太爺爺就眼睛一瞪：「俺是團長還是你是？都是你的統戰，統戰個屁！」太爺爺說著一把推開彭亮，氣勢洶洶地出了門，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只好都起身跟了出去。

　　也難怪太爺爺會喪失理智，小六子跟著他的時間不長，卻機靈乖巧，討人喜愛，有時太爺爺甚至會把潘大姑娘攆去跟小月一起住，他就和小六子睡在一個被窩裡，那真是情同骨肉啊，眼看著他被割下來的腦袋，他能不心痛嗎？可彭亮不能看著太爺爺就那麼往關老道的圈套裡鑽，下了主峰，走到半山腰，見太爺爺的情緒已緩和不少，他就又開了口：「老楊，我還得多說一句，咱們不能就這麼去，咱用個策略！」「啥策略？」太爺爺騎馬側頭看著他。彭亮就提了太爺爺去打劫井上垣軍火庫的事兒，太爺爺沒明白過來，彭亮又這麼這麼地一說，太爺爺眼睛就亮了，潘大姑娘幾個人也都覺得好，彭亮就說：「這樣不但能為小六子報仇，還可以一箭雙雕！」

　　打死關老道他也想不到，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險些還喪了命。太爺爺他們後來的行動看上去有點兒亂，卻很有章法，那也是他的抗戰生涯中最精彩的戰例：太爺爺先是讓劉邦帶著騎兵隊先行一步，下山直奔薛家鎮，造成黑夜突襲「大刀會」的聲勢，關老道果然就接到探馬來報，不由大喜，忙及時派人去縣城通知日偽軍，此前他已跟日偽軍通了氣。而太爺爺那一夥兒人，卻繞道下了山，直奔了縣城而去。

　　劉邦的騎兵隊來到薛家鎮的郊外卻停下了，關老道在「大刀會」院內早已佈置好準備迎戰，想著只要仗打起來，等日偽軍趕到了再裡外夾擊，保管讓太爺爺的人馬即使不全軍覆沒，也損兵過半，可見那些人遲遲不沖進鎮來，他就很納悶，心想楊玉紅玩什麼把戲？他當然沒往那方面想，因為他從來沒覺得太爺爺有那麼大的膽量，你們有耐心是吧？好，那我也耐心地等。可等到日偽軍來了，劉邦他們卻忽然又撤走了，關老道不禁感慨太爺爺狡猾，可日本軍官一聽卻臉色大變。

　　日本軍官忙下令火速趕回縣城，還命令關老道帶人跟著一塊兒走，關老道一聽也明白了，臉色頓時煞白，後悔小看了太爺爺和潘大姑娘，他不願跟著去縣城，他怕太爺爺再折回來抄了他的老窩，可他也不得不聽，留一百人守家，他就帶著一百多人跟著日偽軍往縣城急行，等他們進了縣城，到了駐軍大院前都傻了，眼前是一片廢墟和瓦礫。原來太爺爺那一夥走到去縣城的途中，就埋伏了起來，看著大隊日偽軍向著薛家鎮方向急急走去，他們才又開赴縣城。日偽軍好不容易抓住一個可殲滅太爺爺的機會，所以一得到關老道的通知，就幾乎傾城而出，只留下一百常備軍留守。

　　太爺爺的到來是出其不意，又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從一抹黑一直打到大天亮，日偽軍是死的死逃的逃。隨後太爺爺就打開了軍火庫，木箱子堆得山高，這回裡面卻沒裝石頭，全是真傢伙，可把他們樂壞了。什麼長槍短槍，子彈炸藥，手榴彈，還有他們用不上的迫擊炮彈呢，足足拉了兩馬車，這還沒到三分之一，重新裝備一個整編營也足夠了。太爺爺派王老疙瘩帶著三十個弟兄，押著兩馬車槍支彈藥，先回了七星峰，然後他就讓弟兄們用炸藥把軍火庫、憲兵隊和偽兵隊大院兒，都炸得粉碎，估摸著大隊日偽軍也快返回來了，他們才撤離了縣城。

　　日本軍官氣得臉兒鐵青，關老道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知道他免不了被數落一頓，果然，日本軍官就朝他「嘰裡呱啦」地吼了起來，那個翻譯官也不敢翻，但關老道知道可能是在罵他，反正聽不懂，就隨他去吧，事情弄到這一地步，讓他解解氣也行。還好，日本軍官並沒對他有進一步的舉動，否則依他的脾氣，太過份了，他也不會向日本人示弱的。日本軍官後來又說了一句，這次翻譯官才敢翻譯：「太君說，你可以走了！」關老道聽後卻沒有走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太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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