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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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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疙瘩手裡的「盒子炮」冒著煙,他這一槍正打在禿頭的眉心上,那張臉上驚恐的表情就凝固了,「撲嗵」一聲倒在了地上。禿頭帶著這副驚恐的面容去見閻王,閻王肯定會好奇地追問:「你臨死前都看到啥了?」 禿頭的屍體把兩扇院門都砸開了,太爺爺幾個人一擁都進了院子。 雖有月光,但畢竟也是黑燈瞎火的,太爺爺他們又是第一次進那院子,也摸不清朱疤臉在哪間房裡睡覺,見正房很大氣,覺得朱疤臉應該在裡面,就直奔正房而去,可剛走幾步,東廂房窗子的一塊玻璃忽然「嘩啦」一下子碎了,顯然是有人從裡面動了手腳,接著就聽一聲槍響,太爺爺手下的一個兄弟就「哎呦」一聲坐在了地上——他被打中了右大腿,幾個人一看忙拖起他往回退,他們想退回門洞子裡,朱疤臉家的院牆可走人,這門洞子也就寬厚,躲藏七八個人不成問題。 太爺爺也跟著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沖著槍響的地方回了一槍,可他這一槍還是放了空,裡面的人已隱蔽了起來。幾個人退到門洞旁的時候,西廂房的兩個窗子忽然一起打開了,伸出七八條長槍來,幸虧他們見勢躲得快,等長槍紛紛開火時,他們已躲進了門洞裡,子彈劈裡啪啦打在門洞邊上,塵土飛揚。 槍聲又打破了夜空的寧靜,整個西風莊的人們都在沉睡中被驚醒,他們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他們很想知道,卻沒有一個敢開門走出來,或推開窗子探出頭來瞧一瞧,他們只是越想越恐懼,那天那場槍戰還沒過去多久,這午夜又響起了槍聲,難道他們的命運,從此真的要在打打殺殺的邊緣徘徊?但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朱疤臉,你聽好了!」 §二 那聲音是躲在門洞裡的太爺爺喊的,他喊了這一嗓子,槍聲都停了下來,他就繼續喊:「俺是楊玉紅,你和小日本不是要抓俺嗎?俺來了!」 太爺爺這「楊玉紅」一出口,躲在東廂房內窗根兒底下的一個人不禁一激靈,而西廂房內原本還敢探著腦袋打槍的幾個人也都忙貓了起來。 「楊兄弟,你誤會了,俺和皇軍不是去抓你,是想請你出山為皇軍效勞,你來的正好,跟俺去見皇軍,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東廂房裡忽然也傳出來喊話聲,原來藏在裡面的那個人正是朱疤臉。 太爺爺他們不瞭解情況,朱疤臉不是有四房太太嗎?大太太住的正房是他的主臥,而三房姨太太住的三間東廂房都是他的副臥,他也心疼年輕的老婆,所以常輪流著在東廂房下榻,而剩下的伙房、丫鬟、跟班等下人就分住在幾間西廂房裡。朱疤臉還有個習慣,就是每天睡覺都把槍壓在枕頭底下,這也是當年他做土匪時養下的。 「呸!小日本的福,俺可享受不起,俺今天來就是找你算帳的!」太爺爺沖著東廂房又喊了一句。 「楊兄弟,你這是幹啥?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那天你來要喜鳳,俺不是給你了嗎?你還打死了俺幾個弟兄,俺也沒跟你計較……」 「呸!你個狗日的還覥臉說,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 太爺爺的火氣忽然上來了,心想:早知道你個狗日的糟蹋了喜鳳,俺那天就打死你了!太爺爺話說完,又抬手朝東廂房打了一槍。就聽朱疤臉在裡面又喊,但這次卻不是沖著太爺爺的:「你們這幫飯桶還等啥?給我打呀!」於是西廂房又傳出了劈裡啪啦的槍聲,可這些槍顯然都沒瞄準,有的打在了門洞的上方,有的卻是放空槍,太爺爺探出頭去看了看,他就樂了。 朱疤臉的那些跟班一聽「楊玉紅」的名字,知道是那來搶女人的小個子又來了,早嚇得篩糠,只顧著把槍支在窗框上瞎打。太爺爺就讓一個弟兄照看那個受傷的弟兄,然後讓王老疙瘩帶著三個人直奔西廂房。王老疙瘩帶著人開始行動,太爺爺就朝東廂房打了兩槍,他是怕朱疤臉會突然打冷槍,傷著弟兄們。王老疙瘩他們貓著腰很快就到了東廂房,那七八個跟班還在沒頭蒼蠅似的亂開槍,他一腳蹬開了門,一聲斷喝:「把槍放下!」跟班們頓時都慌了,忙扔下槍跪地求饒,他們都只穿著內衣,有的還咧著懷,看樣子都是倉促間起身拿槍的。 見王老疙瘩得了手,太爺爺也一貓腰來到了東廂房的窗子下:「朱疤臉,你手下都投降了,你乖乖給俺出來!」他又連喊了兩聲,可屋子裡還是沒有動靜。太爺爺就閃身到了門口,一腳踹開了門。太爺爺踹門的時候心裡也是很怕的,畢竟他在明處,朱疤臉在暗處,可門開了,卻不見朱疤臉的影子,借著月光只看見一個女人裹著棉被在炕上瑟瑟發抖,還看見後窗戶開著,冷風直往屋裡灌。「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太爺爺進了屋,炕上女子就驚恐地求饒,太爺爺沒理她,抬腳上炕,就從後窗跳了出去。 白日裡剛下了一層的清雪,後窗下印著一行清晰的腳印,太爺爺就順著這行腳印,沿著東廂房和正房繞了半圈,才發現這朱家的院子原來還有後門,門不大,正開著,朱疤臉顯然是從這個門逃走了。太爺爺估計朱疤臉不會跑得太遠,就順著腳印追了出去。 朱疤臉已不是當年精瘦幹練的土匪了,養了一身的肥肉,跑起路來很吃力,這也該著他當晚喪命。太爺爺雖個子矮,腿短,但他身體好,跑起來兩腿如飛,追出莊子外不遠,他就看見前面有個黑影,慌慌張張的,正想點射,卻見黑影一回身,一聲槍響。太爺爺就感到左耳邊有東西一擦而過,耳垂發熱,他抬手摸了摸,竟破了皮出了血,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他沒想到朱疤臉開槍也有點準頭兒,他的左耳朵從此就留了一個疤。 太爺爺一驚之後發了狠,他抬手就是一槍,黑影應聲倒地,等他跑到近前一看,果然就是朱疤臉,還穿著睡衣,外面披著一件狐狸皮襖,太爺爺那一槍正打在他後腦勺上,一槍斃命。朱疤臉的手裡還攥著一把「盒子炮」呢,太爺爺就把盒子炮拿下來,看了看,手柄還溫熱,然後別在了腰上。太爺爺又看了看朱疤臉,稱霸一方的一個老匪,今天竟死在他的槍下,一時間,他的心情很複雜。 太爺爺正看著,兩個弟兄跑了過來,想是王老疙瘩怕太爺爺有閃失,派他們也追了出來。太爺爺忽然又朝朱疤臉的身上打了一槍,兩個弟兄愣了愣,驚愕地看著他,一個弟兄說:「大哥,他都死了,你還打他?」「咋?你不覺得他可恨?」太爺爺說這話時,眼睛瞪得牛一樣大。「可恨可恨!」這位兄弟忙說,然後端起「三八大蓋」也打了一槍。他們當然不理解,太爺爺想起一個青春女孩被一個疤臉畜生糟蹋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這一槍是替喜鳳打的,他一直都記得要替喜鳳打上一槍,他不會食言。 太爺爺還不知道喜鳳和喜鳳的娘已上了吊,若是知道,他不把朱疤臉大卸八塊才怪呢。 三個人回到朱家大院時,那幾個跟班已被捆了起來,朱疤臉的四個老婆和下人也被集中關在一個房間裡,王老疙瘩在正房的廳裡,站在一堆東西前咧嘴樂:好多現大洋、金銀首飾、布匹、糧食,還有十幾條槍一些彈藥。那個受傷的弟兄就歪在一旁的椅子上,朱疤臉的大老婆正為他的傷口抹藥,那藥是她為了討好,主動拿出來的,說是能止血。受傷的弟兄流血並不多,幸虧沒傷了大動脈。 一見太爺爺,王老疙瘩說:「大哥,這麼多東西,還愁拿不走呢!」頓了頓又說:「大哥,別急著走了,弟兄們走了一天,還沒喘口氣呢,俺看這挺好的,在這吃頓飽飯,睡個安慰覺,明天一大早再走吧!」太爺爺一聽也是,這麼多東西,還有一個弟兄受了傷,再說,他也不擔心鬼子兵,西風莊離縣城幾十裡遠,槍聲根本傳不到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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