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祖上光榮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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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在氓牛屯裡第二個與太爺爺有緣的人,那就是喜鳳她娘了,她是太爺爺再次光臨時的第一個發現者,並一路高呼著「土匪來了」把他引進了氓牛屯,太爺爺沒有猜錯,她真的就是翠花的鄰居。喜鳳本還有個哥哥,鬧土匪鬧得最凶的那年,她哥和她爹一起上山拽木頭,正趕上兩夥土匪槍戰,就都白白送了性命,喜鳳就只有和娘一起相依為命。太爺爺每看到她們,就想起了自己和娘,因此就覺得很親近。 喜鳳比翠花小四歲,今年剛好一十八,招蜂引蝶的年齡,卻又正出落的漂亮。翠花和喜鳳打小是一塊長大的,兩人好得像親姐妹似的,從來就不分你我,人家翠花都嫁人了,她還沒白天沒晚上地往兩個人屋裡鑽,弄得太爺爺和翠花都很難為情,又不好說什麼。 知道翠花懷了孕,喜鳳更是一天三遍地往翠花家裡跑,看看翠花的肚子大了沒有,有時還要俯過去認真聽一聽,喜鳳娘看不過眼了就責怪她:「你個大姑娘家的,總往人家屋裡跑啥?「」可她卻滿不在乎:「那有啥?俺以後也要生的!」喜鳳娘便罵她「不要臉」。就這樣一個可愛的姑娘,太爺爺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因了她而改變。 雪下得很大,一大早起來就推不開了門,太爺爺就從窗子跳出去,清理門口的積雪,穿著花棉襖,戴著狗皮帽子的喜鳳就踩著雪窩兒走了過來:「姐夫,俺一會兒跟著慶蘭嬸去縣城,你們想買啥東西不?俺給捎回來。」 慶蘭嬸是村子裡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的男人是個病秧子。太爺爺直起腰來看了看她:「這麼大的雪,能去得了縣城?」喜鳳笑了笑:「能,村子西邊,小日本的兵車軋好了軲轆印,一直到縣城呢,慶蘭嬸是去給她男人抓藥,俺跟著去逛逛!」「那成,那就給俺捎二斤紅糖吧!」太爺爺說著掏出錢來,喜鳳接過又走到窗子前,朝屋子裡的翠花擺擺手,然後就要走,太爺爺卻又忽然朝西屋喊:「爹,娘,你們缺啥不?」翠花娘的聲音就從西屋傳了出來:「不買,俺們啥都不要!」太爺爺「哦」了一聲,喜鳳就走了。 太爺爺掃完雪就進了屋,翠花就嗔怪太爺爺:「你讓喜鳳捎紅糖幹啥?挺貴的,俺又沒生呢!」太爺爺就笑了:「沒生就不能喝紅糖水了,可補身子呢,再說,俺又不是給你買,俺是給兒子買的。」翠花就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是個男娃?備不住是個女娃呢!」太爺爺的臉就拉了下來:「可不許胡說!」翠花就不敢再說了。翠花就歪在了炕頭上,她盼著日頭快點兒西落,喜鳳和慶蘭嬸就會回來了,她長這麼大就喝過一次紅糖水,還是小時候娘帶著她去給人「下奶」時,人家給了半碗,她想著等喜鳳把紅糖捎回來,她要先給爹和娘一人沏上一大碗,然後再給自己沏上一大碗。太爺爺也盼著呢,他長這麼大也只喝過一次,也是小的時候,只不過是同族一個患病的長輩喝湯藥時,給他剩了那麼一口,他想,等翠花喝紅糖水時他也跟著嘗嘗,就嘗一口。 日頭將落未落,慶蘭嬸終於回來了,卻不見了喜鳳,等見了喜鳳娘,她嘴一咧,竟然哭了起來。 §二 兩個女人的哭聲驚動了翠花和太爺爺,還有翠花的爹和娘,他們慌忙出了屋門,一起來了喜鳳娘的家。 原來,喜鳳和慶蘭嬸去縣城,路上路過夾溝村時還沒出啥事兒,可回來再路過夾溝村就出了事。 兩人說話正走著呢,就見一個身著狐狸皮大衣,兩手都插在袖管裡的胖老頭迎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四個跟班的,此人乍一看上去,能嚇人一跳,因為他真是「面目可憎」,臉上全都是疤。慶蘭嬸一見這人時臉上就變了色,腳步就停下來,她顯然認識這個人。而喜鳳卻不認識,只不過以為迎面來了個有錢又醜的老頭而已,見慶蘭嬸忽然不走了,她還奇怪:「嬸子,咋了?咋不走了?」 慶蘭嬸剛想說什麼,人已經到眼前了。 「朱疤臉,你想幹啥?」 慶蘭嬸很緊張,聲音就有些變調。 還沒等被慶蘭嬸稱為「朱疤臉」的老頭說什麼,他身後的一個跟班卻來了一句:「瞎娘們兒,這朱疤臉也是你叫的?」 跟班說著凶巴巴地就要走過來,卻被朱疤臉一伸手攔住了,朱疤臉還瞪了他一眼:「是你叫的?!」跟班就吐了吐舌頭,又退了回去,然後朱疤臉卻沒理睬慶蘭嬸,而是色眯眯地看向喜鳳,喜鳳被他這樣盯著也緊張起來。 「小妹子,你叫啥?」 朱疤臉忽然一臉的壞笑。 「你管俺叫啥呢?!」 喜鳳冷冷地,說完還白了他一眼。 「不告訴也行,俺就叫你小妹子。」 這朱疤臉的臉皮倒厚。 「朱老爺,你就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子!」慶蘭嬸忽然又說了話。 喜鳳一聽慶蘭嬸這話,就向慶蘭嬸看去,慶蘭嬸正向她使眼色,喜鳳意識到了什麼,她臉色就變了,忽然轉過身去就跑,朱疤臉一愣,忙吩咐跟班的:「快,快給俺抓住她!」幾個跟班的就像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喜鳳哪跑得過他們啊,沒跑多遠就被抓住了,被連拖帶拽地拉了回來,喜鳳掙扎著:「你們想幹啥?你們抓俺幹啥?」朱疤臉卻只是笑著,忽然抬手在喜鳳那被凍紅的臉蛋上捏了一下,然後得意地喝了一聲:「走!」兩個跟班硬拉著喜鳳就走,慶蘭嬸便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她揪住喜鳳的棉襖使勁往回拽:「你們咋能這樣,她還是個孩子啊!」撕扯中,喜鳳手中的紅糖和慶蘭嬸手中的中藥,就都散落在了雪地上,一個跟班的忽然飛起一腳,慶蘭嬸就摔了個四仰八叉。 慶蘭嬸爬起來又給朱疤臉下跪:「朱老爺,求求你,就放了喜鳳吧,俺給你磕頭了!」 她說著雞啄米似的磕了起來。朱疤臉這才知道他搶到的漂亮丫頭叫喜鳳,他厭惡地看了慶蘭嬸一眼,轉過臉去抬腿就要走,慶蘭嬸就撲上去抱住了他的一條腿:「朱老爺,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朱疤臉費了好大勁才抽出自己的腿來,他狠狠地踹了慶蘭嬸一腳,慶蘭嬸又倒在了雪地上。 慶蘭嬸就那樣眼巴巴地,看著喜鳳又哭又叫著被朱疤臉拖走了,哭叫聲早引來了很多村民,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等朱疤臉拖著喜鳳走遠了,一個女人才上前把慶蘭嬸扶了起來:「大妹子,你快走吧,這個朱疤臉子可不好惹!」 「朱疤臉」這個外號,太爺爺也是聽過的,是在高隊長和一幫鄉紳吃飯時聽他們提到過,太爺爺不是本地人,當然不瞭解更深的內幕。朱疤臉在這一帶的老百姓心中早就惡名昭著了,他曾是大土匪「過江龍」手底下的二號人物,平日裡帶一幫小土匪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在奉系軍閥郭松齡還沒背叛張作霖的時候,因為百姓怨聲太大,郭松齡親自帶隊伍去圍剿「過江龍」,「過江龍」被打死,土匪們也死的死散的散,朱疤臉臉上的疤,就是因為當時逃得太急,從馬上摔了下來,摔了個大花臉留下的。 朱疤臉一直跑到黑龍江,隱姓埋名藏了起來,直到鬼子兵侵佔了整個東三省,他才跑回來,又耀武揚威起來,重新招攬了當年的散兵游勇,不過不再做土匪了,而是添房置地,做起了一方惡霸,那些散兵游勇都做了他的跟班兒。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卻還一口氣娶了四房姨太太,當然只有第一房是明媒正娶,剩下的都是搶來的,老百姓沒有一個不恨他的,卻也沒有一個敢惹他。慶蘭嬸也知道朱疤臉不好惹,她一個遠房的侄子就因為沖著朱疤臉的背影啐了口吐沫,誰想被他手下人看見了,抓起來一鐝頭就打斷了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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