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的狙擊手 | 上頁 下頁
五九


  「對!你喜歡!哈!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霍克該著急了。」

  「是該回去了。」馬丁站起來,「不過霍克才不會著急呢,他現在肯定在哪個坑裡睡大覺,哈哈……」

  「叭!」伴隨著骨頭被打碎的聲音,馬丁突然躺倒在地上。楊銳趕忙趴在地上,躲在沙包後面。再看到馬丁的時候,楊銳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的太陽穴位置中彈,紅色和白色的液體從傷口湧了出來,臨死前那快樂的神情還留在他的臉上。

  「該死!」楊銳知道是狙擊手幹的,槍聲和馬丁被擊中的聲音幾乎同時,這說明對方離這裡比較遠,大概六百到七百米左右。楊銳拉下頭盔上左眼位置的電視屏,拿出挎包裡的軟管窺視鏡,接在頭盔上,把鏡頭從沙包側面伸出去,觀察情況。

  「噗!」一顆子彈打中了沙包——對方發現了楊銳的動作。「媽的!」楊銳趕忙縮回手,濺起的沙土劃破了他的手。而對方的位置也被楊銳摸清了。

  樹林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自己人。「小心!狙擊手!」楊銳大喊。

  聽到槍聲趕來的拿卡穆和歐達馬上臥到,一顆子彈擦著歐達的耳朵飛了過去,歐達猛地一激靈,順勢滾到一棵樹後面;而拿卡穆則隱蔽到一段被炸斷的樹幹後。

  「混蛋!」歐達罵道,摘下步槍,「他在哪?」

  「打開通訊器。」楊銳喊。

  「你受傷了麼,小孩?」拿卡穆的聲音從耳機傳到楊銳耳朵裡。

  「破了點皮,馬丁死了。」

  「能看到我嗎?」歐達說道

  月光下,楊銳看到樹後那支伸出的槍管。

  「看到了,他在你十一點方向,距離七百,那棟破房子裡。」

  「我找不到他!」歐達搜索了一遍,沒發現可疑的地方。

  「就在那附近,快找,我動不了了。」

  「歐達,快啊。」拿卡穆在一旁幫不上忙,著急地說。

  「我在找。」歐達回應。突然,他的眼睛一轉,看到了躲在沙包後面的楊銳。沒有猶豫,槍口慢慢移了過去。

  「你找到沒有?那是間封閉的房子,他不會轉移的,我……」楊銳焦急地說著,一抬頭,卻看到了對準自己的槍口。

  拿卡穆感到不對勁,望了眼歐達,槍口對的位置根本不是楊銳指明的位置,他立刻明白了。「歐達,你……」

  歐達瞥了一眼拿卡穆,又繼續盯著瞄準鏡。裡面,瞄準十字已經停在楊銳的眉間。

  楊銳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表情異常冷漠。而他的心卻一直在瘋狂地跳。

  空氣在此時都變得壓抑,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三個人都聽到了自己緊張的心跳。

  拿卡穆一直看著歐達,眼神中透著憤怒的火苗。他想去阻攔歐達,卻怕遠處的狙擊手,更怕歐達在情急之下向楊銳開槍。所以,他沒有動,只是咯咯地咬牙。

  楊銳也沒動,怎麼都是死。他看著瞄準鏡後面的歐達,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他緊抓著自己的槍,但想了想之後,又鬆開了手。

  而歐達最不輕鬆,汗水已經流滿了臉,手也在抖,拿卡穆和楊銳的眼神刺得他渾身難受。看著鏡裡那個他在隊裡最恨的人,卻怎麼也沒有勇氣扣動扳機。楊銳那蔑視的目光讓他感到自己仿佛是站在一個巨人面前被人從上向下地打量著,那種壓迫感甚至讓他打了一個寒戰。那是對他人格的極端藐視,是對他尊嚴的瘋狂挑戰,自己卻憤怒不起來。這是怎麼了?歐達喘著粗氣,腦子裡異常混亂,按在扳機上的手指漸漸鬆開了。

  三分鐘後,歐達放棄了。他受不了楊銳的眼神,如果自己開槍,他一輩子都會做噩夢的。槍口又轉向了那棟破房子。「我,找不到他!」低沉的聲音顯得十分壓抑。

  楊銳和拿卡穆都松了半口氣,最大的危險依然存在。

  「我需要他擊發,要不我找不到他。」歐達說的是實話,儘管用了夜視鏡,但對方隱蔽得實在是太好了,怎麼也找不到。

  楊銳深吸了幾口氣,看了看旁邊的幾叢灌木,「要他擊發是嗎?你給我打准點,我的命在你手裡了。」

  拿卡穆和歐達一聽就明白了意思,楊銳要去做誘餌,畢竟對方現在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楊銳身上,只有他才能把那個狙擊手揪出來。

  「相信B國軍人的槍法。」歐達算是挽回面子地說了一句,剛才實在是太壓抑了。

  「3,2,開始!」楊銳說完便沖出了沙包掩體,向最近的一叢灌木跑去。這條路線與對方的射擊線成了一個鈍形夾角,而且還是下坡路線,讓對方很難擊中。

  「嗒!」清脆的槍聲傳來,子彈卻已擦著楊銳的脖子飛了過去。楊銳一個側滾來到了灌木後面。

  子彈出膛的火光讓歐達確定了對方的位置,一道激光燒穿了那個狙擊手的眼窩。

  「清除!」歐達長舒一口氣。

  拿卡穆爬起來看到楊銳沒事,便一屁股坐在樹幹上擦汗。

  楊銳坐在灌木後面,貪婪地吸著氣。他看了看歐達,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馬丁死了,死在我身邊。剛剛還在跟我袒露心扉,轉眼間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媽的,誰能告訴我!這就是戰爭?可惡的戰爭!

  「獵狗」的陣亡人數又上升了,升至二十五人,加上已經送走的三十一個傷員,「獵狗」已經減員了一個排。回到營地,知道馬丁事的人都沒有多說什麼,我們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訣別,不敢再去討論一點關於這個的話題。戰爭太可怕了,儘管我曾多次想像過戰爭的可怕,但今天看來,還不到真實的十分之一,我真是太天真了。只此一戰,我甚至不敢再接觸這樣的生活。我怕了,真怕了,怕自己死,更怕看到戰友的死,甚至於看到敵人的死。太噁心了,一顆子彈過去,那邊就只剩一堆碎肉,我他媽的都幹了什麼?縱然地上人跟聯合國對抗,那也不過是少數的當權者,那些地上士兵知道什麼?他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們簡直是在造孽!他們都死了,一個投降的都沒有,甚至於傷員——能動的自殺,不能動的同伴就把他殺了。地上政府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他們怎麼都變成了一群怪物?連能僥倖活下來的,也不放棄進攻。

  AH23又來了,在樹林外圍到處搜索,不時的還打幾炮、放幾枚火箭彈。清除那些隱藏的狙擊手。大家今晚是睡不塌實了。反正我也睡不著,怕做噩夢,混一宿吧。聽說,明天我們返回普斯卡,然後轉入地下到天使城休整。算是能離開這種鬼生活了,否則我非崩潰不可。霍克還說我這次表現很勇敢,會有獎勵,再多的獎勵能換回馬丁的命嗎?能換回其他陣亡的人的命嗎?勇敢,不過是點幸運罷了。現在我在那時的一切都記不太清了,那時簡直是瘋了,根本都不想別的,就是殺人。我也快成怪物了。

  歐達在看我。今天他到底在搞什麼鬼?說實話,那時我可真怕,但我怎麼著也不能給中國人丟臉。B國人,有時真是卑鄙!不過最終還是他救了我。我現在不知道是該感激他還是恨他。儘管如此,我不想把這事說出去了,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也不想讓拿卡穆難堪。算了……

  ——楊銳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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