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中國製造 | 上頁 下頁


  我不知道我是哪裡招惹了他,敢情因為我是一個城市裡的孩子,而且還在新兵連第一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知道我是個城市兵後,他非常地"照顧"我,讓我常常很沒面子。

  訓練隊列和內務都算了,我也願意認真訓練啊,可是怎麼感覺一點尊嚴也沒有呢?這個中士代理排長囂張壞了,把我們根本不當人看,罵起人來將我們的祖先都問候到了,像我這種本來就在地方算是囂張的脾氣終於給點燃了。

  看著周圍無數新兵戰友期待的目光,感覺著邊上的老兵用一種憐憫和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時,我惱火地向他發出了挑戰。想我林大海也不是吃素的,在地方打架,一個對兩三個我也一樣拿下,你中士不也是一個人嗎,有什麼了不起?我就跟你比跑四百米障礙,雖然看著那四百米障礙心裡沒底,可我自認身體素質不錯,跑就跑嘛。

  看到我的大膽,喬春南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可我看著怎麼是一種戲弄呢?而且為了"照顧"我,喬春南很"大度"地說,他跑全程,而我只需要過高牆、深坑、獨木橋就可以了。

  受到這樣的輕視,我當然心裡極為不滿,可是有便宜還是要占的,畢竟贏才是王道嘛,我很陰險地想,起碼這樣取勝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我們一起起跑,開始五十米倒是沒給他扔下多少。可是一到過障礙時,他的速度竟然變快了,為了跟上他的速度我可沒少花力氣,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了。結果當然也很明顯,當我的肺部誇張得像個抽風機一樣時,喬春南已經跑完了全程,而我深深地趴在那個深坑裡面,怎麼也爬不出去,當時我難受得想他們立即鏟土把我給活埋了才好。

  "不怕告訴你,我小學沒畢業,而且還是個農村兵,我就不喜歡你們城市兵。怎麼著,我現在就管著你,要麼你就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要麼你就成為一個受不了的逃兵。我雖然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是我就不喜歡你這種廢物,你跑吧,在家裡多逍遙啊,來受這種苦幹什麼?你逃啊!"

  逃跑?回家?

  是啊,多麼有吸引力的詞啊,感覺著身體的渾身疼痛,我多麼想念我家裡那軟綿綿的舒服的大床啊。

  可是,能跑嗎?

  聽說跑了後就會變成黑戶,部隊盯著呢,有家也不能歸,而且還要在自己的檔案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就連家裡父母也要受到牽連。如果給部隊抓到了那就更慘,關禁閉,受處罰,再遣送回鄉,從此一輩子就沒法做人了啊!

  媽的,你想我跑?我知道你打著什麼主意。我咬了咬牙,身體裡面那種叫血性的東西仿佛點燃了,我恨恨地想,老子就不跑,而且要活出個人樣來,有種你在新兵訓練時把老子搞死。

  "所以,我就等你熬不住,你跑吧,快跑吧!"

  喬春南在邊上嘲弄地冷笑著,可是此時他的聲音已經對我沒多大的作用了,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如此的討厭,雖然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極端欠揍,但我一旦心裡打定主意,反而變得坦然了。

  總有一天,我會在這個四百米障礙賽上戰勝你的。

  後來我才知道,我當時挑了一個與喬春南最沒有勝算的比賽項目。喬春南竟然是團四百米障礙賽的標兵,全團第二名,難怪當時邊上老兵眼裡的憐憫和同情是如此的明顯,我一個新兵蛋子和一個全團第二名的老兵去比跑四百米障礙賽,那實在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而且跑四百米障礙是要講科學的,四百米簡單地說就是要將一定的速度保持住,並且越到面前有障礙時速度就越要快,前一百米要用70%的速度跑,然後下面的二百米要用60%的速度,一定要勻速,最後一百米就是要考驗一個人毅力的時候了。四百米軍事障礙是最累人的,也是最鍛煉人的,老兵們都說寧願跑五公里,也不跑四百米障礙,因為實在太折騰人了。

  像我那樣跑,老兵們後來都說,那你就玩命了也跑不過的,要知道我當時還僅僅是因為體能耗盡,所以一個深坑都爬不出來,要再加上梅花樁、匍匐前進、穿越矮牆,我非得當場累死不可。

  但是,也就是這樣,喬春南那種鄙視我尊嚴的做法和藐視我能力的眼神徹底地挑起了我強烈的戰意,當我的尊嚴受到別人踐踏時,當我的能力受到別人言語蹂躪時,我反而變得堅強了,一股強烈的變強欲望在我心裡悄悄地萌芽了!

  "大海哥,我想回家,我們逃跑好不好?"

  邊上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向我哭訴著。

  "你不想活了?逃?你能逃到哪裡去?難道你想跑到這深山野林裡去喂老虎?"

  我嚇了一跳,這小子的想法實在是太有創意了,我掃了一眼遠處靠牆的床鋪,強自壓抑地勸說他道:"彭拯,你也不想想你到部隊來是幹什麼的?就是來鍛煉的啊。沒事的,死不了人,熬過這三個月就好了!"

  部隊的營房其實和我讀書時的宿舍差不多,只不過更誇張了一點:一個房間大約有我們一個教室那麼大,床分上下鋪,可以住新兵排三十多人了。新兵排長與我們同吃同睡,與其說是便於管理,不如說是便於他們來折磨人。

  我分到了新兵連三排,排長當然就是那個喬春南,現在已經被我們暗地裡起了個外號叫"喬閻王"。在這個如同地獄一般的營房內,他就是這裡的王,而且是比小鬼還難纏的閻羅王,而小屁孩彭拯很不幸,也被分到這裡與我患難與共,正好睡在和我靠頭的上鋪。

  "可是,我……我一天也受不了……嗚嗚!"

  這小子到底是個孩子,面對著眼前的一切,在城市裡嬌生慣養的我們又何時受過這種苦呢?他嗚嗚地在床邊蒙著軍被直哭。

  "受不了也得受,'喬閻王'越盯著我,我就越不服氣!"我咬了咬牙向他打氣地說道,"我就不信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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