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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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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解放戰爭中獲得過「獨膽英雄」稱號的士兵李永桂,當他的陣地被敵人用汽油點著完全湮沒在火海中的時候,李永桂帶頭跳出戰壕向敵人撲去,火海中突然出現的他把敵人嚇得掉頭滾向山下。彈藥沒有了,他跑回連部要回十幾顆手榴彈和一挺機槍。第二次要彈藥時,他的左腿被炸斷,他拖著一條斷腿把一箱機槍子彈弄上山。這個出生于貧苦人家的青年在陣地上對身邊的戰友反復地說著一句話:「我們是自願到朝鮮來打鬼子的!我們是自願到朝鮮來打鬼子的!」直到腿上的最後一股血流盡。 在沒有任何一種對空防禦武器的情況下,可以想見美軍飛行員在中國士兵頭頂上的掃射是何等的瘋狂。第三十八軍—一二師的指揮所在一個山洞裡,本以為山洞裡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由於這個山洞也兼收傷員,傷員的大量抬進讓美軍飛行員發現了目標。美軍飛行員駕駛著飛機在山溝裡鑽,把堆在洞口的汽油桶打著了。在濃煙和烈火中,洞內的空氣令人窒息,跑出洞的人在美軍飛機的掃射下紛紛倒下。美軍的飛機確定了中國官兵的這種處境後,便有大批的飛機雲集而來,這個叫做瓦洞的小山溝頓時成為大批戰機的掃射場。據事後統計,在這場空中襲擊中,中國官兵死亡人數為230名,其中多名是年輕的女兵和營團級軍官。 在飛虎山阻擊的艱難的日子裡,最困難的還是吃飯問題。 五連的機槍手梁仁江饑餓中把一塊石頭放在嘴裡啃,士兵們驚訝地看著他,說:「石頭能當飯,要莊稼人幹什麼?」 梁仁江說:「不信你們試試,口水一多,餓就差了一點勁兒。」 這個發明很快在陣地上普及了,飛虎山陣地上響起一片啃石頭的聲音。 在這種聲音中,就有士兵說:「咱們有飛機就好了,打四平那會兒看見過國民黨空投過吃的東西,降落傘八床被面那麼大,雞蛋掛在上面落地都不碎!」 三三五團的民運股長馮孝先奉命籌糧。他找到了因對中國軍隊不瞭解而藏起來的朝鮮農民,講了很多道理,又找到了一座鉛礦的宿舍,得到朝鮮工人們的同情。一個郡的委員長帶頭把 自己的耕牛殺了,讓群眾把這頭牛煮了六大鍋肉湯。同時,朝鮮農民們湊了些大米,在美軍飛機的掃射下點火做飯。在通往三三五團陣地的路上,每一條小路都在美軍飛機的嚴密封鎖之下,但是,在紛亂囂叫的彈片中,還是出現了一支頭頂瓦罐的送飯隊伍。帶路的是一位60多歲的朝鮮老人,他戴著一頂中國士兵看上去有點像中國古代縣官戴的那種帶帽翅的紗帽。隊伍裡前面的人倒下去,後面的人默默地頂替上來,平靜而頑強地向飛虎山前進。一位叫樸孝男的婦女頂的是一隻裝米飯的木盆,她被彈片擊中倒下後拖著木盆爬,一直爬到了陣地上。中國士兵捧著飯眼淚汪汪地吃不下。敵人又開始進攻了,士兵們把米飯放下,說:「媽的,老子不吃了,打他個狗日的!」 送飯的朝鮮農民和工人們也參加了戰鬥。當再一次打退敵人的進攻時,陣地上傷亡的人包括了那些送飯的朝鮮百姓。 朝鮮婦女朴孝男往飛虎山上送米飯的那只木盆被中國士兵們保留了下來,後來這只木盆成為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珍藏的歷史文物。 11月8日,是三三五團在飛虎山阻擊的最後一天,也是最艱難的一天。這一天美軍出動飛機80多架,數百門大炮一齊轟擊,飛虎山上的各個陣地最後全部進入了肉搏戰狀態,嘶喊聲和呻吟聲在長達5公里的陣地上長久地回蕩。聯合國軍的士兵知道中國士兵已經沒有彈藥了,肉搏一陣後就乾脆退後20米休息,然後再一次撲上來。飛虎山陣地在雙方士兵的扭打中反復得失,混戰從日出開始一直延續到日落。 這時,上級讓範大恩到師部開會,他說他離不開這裡,他一走會動搖軍心。師長命令道:「你必須親自來!一切後果我負責!」 原來,上級命令三三五團後撤30公里。 範天恩一聽就火了:「退?拼死拼活沒讓敵人前進一步就落了個撤退?再退不就是鴨綠江了?士兵的工作做不通!」 師長說:「這是命令!執行!」 三三五團在飛虎山阻擊了整整五晝夜,抗擊了南朝鮮軍隊一個師和美軍一部極其頑強的進攻,斃傷俘敵1800人。 範天恩不會知道,此時彭德懷發現聯合國軍的北進速度不快,怕麥克阿瑟北進的決心有變化,可能是第三十八軍頂得太狠了,於是讓他們抬一下手。 三三五團的撤退,令進攻的聯合國軍大喜過望。新聞媒體大肆宣揚飛虎山一役聯合國軍的「巨大勝利」:「攻勢淩曆」,「共軍糧彈匱乏士氣低落」,「橫屍遍野,觸目驚心」,並且還捕捉到了中國軍隊「殘部」「向北逃竄」的情報。 當天,三三五團即轉移到九龍裡一帶,繼續設防誘敵。範天恩知道了誘敵的計劃之後,便在這裡與聯合國軍開了個玩笑:先在一個小小的無名高地上打阻擊,敵人第一輪衝擊被打下去之後,命令部隊迅速撤出陣地,跑到很遠的山頭上看熱鬧。準備第二輪進攻的聯合國軍先是向高地進行大規模的炮擊和轟炸,然後進攻,占領空無一人的山頭之後正在納悶,美軍配合作戰的飛機飛臨高地上空,開始例行公事般的轟炸和掃射,佔領山頭的聯合國軍士兵們的結果自然十分悲慘。 三三五團在九龍裡一帶邊打邊撤地阻擊了五晝夜。所不同的是已經不再像飛虎山一樣地死守了。他們或者進攻一下,然後撤退;或者佔領一高地後拿出堅決死守的樣子守上兩天后,撤退了;或者突然前進,深夜模下幾個山頭然後沒了蹤影。讓敵人跟上來,又不讓他能夠真正跟著,這一套是靠在樹幹上就能睡覺、幾粒玉米粒就能維生的中國士兵很樂意幹的事情,也是中國軍隊的看家本領。世界上當時只有日本軍隊和逃到臺灣的國民黨軍見識過這種沒辦法闡述明白的戰術,現在輪到南朝鮮軍和聯合國軍品嘗這種暈頭轉向的滋味了。 中國第四十軍—一九師三五六團也是擔任誘敵任務的一個團。團長符必久策劃了一整套誘敵深入的方案。11月10日在天佛山一帶接觸到了北進的美騎兵第一師後,他們在每一個山頭都堅決地阻擊一陣,再不斷地放棄,一直撤退到主峰。在主峰陣地上,他們大規模地阻擊了整整一天,雙方傷亡都很大,但到了晚上天一黑,三五六團又撤退了,在預定的二線陣地等著美騎兵第一師的到來。結果一等就是三天,這可把符必久緊張得夠嗆,他怕因為他頂得厲害了,美軍不來了。直到16日,他們終於發現了美軍的偵察隊,三五六團立即主動接火,猛打了一下又跑了。這樣和美騎兵第一師打一下退一下,終於師裡來電說,美軍已經錯誤地認為「共軍是向北逃竄的殘部」,符必久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彭德懷還是認為沃克這個多疑的司令官前進得太慢。 聯合國軍北進的速度是對中國軍隊實力和意圖判斷的標尺。於是,志願軍政治部主任杜平建議釋放一批戰俘。這個舉動至少可以收到兩個效果:一是表明中國軍隊的人道主義精神,二是進一步「示弱於敵」。 毛澤東對這個建議大加讚賞,立即回電:「你們釋放一批戰俘很好,應趕快放走,而後應隨時分批放走,不要請示。」 11月18日晚上,寒風瑟瑟。在戰俘營中挑選出來的27名美軍戰俘和76名南朝鮮戰俘在理了發,洗了澡,發了路費和吃了一頓加餐後,由志願軍組織科長司東初和司機王大海帶領來卡車向雲山地區出發。在陣地前沿,司東初對戰俘們說:「你們萬一過不了美軍的警戒線,就回來,我們歡迎!」 同時,第四十二軍也在誘敵中開始釋放戰俘。為了讓戰俘相信我軍在連連敗退,就要逃過鴨綠江的狀況,軍部命令部隊故意在撤退的路上丟下些槍支和背包。 第三十九軍在釋放戰俘前,志願軍的軍官面對戰俘們講話,內容是:我們不是什麼主力部隊,我們向後轉移了,不打仗了,我們沒有彈藥和藥品,準備回國了。經過在前沿和美軍的交涉,中國士兵把受傷和有病的戰俘用擔架送到公路邊上,然後後退,讓美軍把擔架抬走。 後來擔任美軍遠東司令官的李奇徽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中國人釋放俘虜的做法,與北朝鮮人對待俘虜的做法完全不同。有一次,中國人甚至將重傷員用擔架抬著放在公路上,而後撤走。在我方醫護人員乘卡車到那裡接傷員時,他們沒有向我們射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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