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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半夜時分,中國志願軍的一支分隊到達雲山以南15公里的公路口,截住了一隊從雲山逃出的美軍坦克車隊。在慘烈的混戰中,中國士兵趙順山、於世雄和田有福各自和美軍士兵扭打在一起。「那個美國兵很高,很胖,搞不清他是司機、軍官還是機槍兵」,趙順山回憶道。無法知道第一次和一個外國人進行肉搏的趙順山在殊死的肉搏戰中是什麼感覺,就在臉對臉的瞬間,在火光激烈的抖動中,趙順山看見「他的眼珠是黃綠色的」。扭打中,美國兵掏出了手槍,可趙順山騰不出手來制止,於是他就喊:「於世雄!快幫我把這傢伙的手槍搶過來!」於世雄聽見了,騰出一隻手打掉了那個美國兵的手槍。

  就在這時,與於世雄抱在一起的那個美國兵掏手槍趁機向於世雄的腹部開了槍。憤怒之極的趙順山發現了美國人身上插著的洋鎬,於是他拔出來,向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美國兵的頭上砸下去。在美國兵慘厲的叫聲中,於勝雄身上的那個美國人崩潰了,他愣愣地站起來,雙手抱頭就跑,但是他被受了傷的於世雄緊緊地抱住了腿。趙順山說:「我的動作更快,八寸長的洋鎬已經舉起來,敵人用兩手抱住腦袋也救不了他。我的洋鎬穿過他的手背,整個刨進他的腦袋裡。」

  「惡戰結束了,」趙順山回憶道,「於世雄和田有福都躺在工事旁邊,他們已經昏迷了。我跪在於世雄身邊,他的左手還緊緊地握著敵人的手槍,牙齒咬得緊緊的,我擦著他身上的血跡,在他的肚子上找到手槍彈的傷口。我心裡非常難過,他是為了我而受傷的。田有福躺在於世雄旁邊,他的右腿已經斷了,整個褲腿被鮮血染紅,他是在肉搏之前就負傷的,可是當敵人撲上來時,他仍然用僅有的一條腿跳起來抱住敵人,一直拖到我刨死敵人為止。」「這就是我的出國第一仗。這一仗我真正試了試美國人的斤兩,所謂的『王牌』不過如此,勝利永遠是我們的。」

  這時雲山城內已經陷入混亂之中。沖入城內的第三十九軍一一六師三四六團的先頭部隊四連到達了公路大橋,守橋的是美騎兵第一師八團三營M連。「一個連的士兵縱隊沿著通往龍山洞的幹道嚴肅而整齊地接近南橋面。警戒該橋的美軍士兵可能認為他們是南朝鮮軍隊,沒有查問就讓其通過了,因為他們是

  堂堂正正、十分肅靜地走過來的。「美軍戰史記述道,」縱隊通過橋以後一直在幹道上北進,不久接近了營部。突然間吹起了軍號,開始一齊向營部襲擊。「四連的軍事行動如同是在舞臺上演出,除了膽大包天之外,中國士兵的機智在此表現得淋漓盡致。

  據中國第三十九軍史料記載,中國士兵通過橋樑的時候甚至「還和美軍握了一下手」。美軍八團三營營部立即混亂起來,中國士兵成扇面隊形展開,營部周圍一片白刃戰的格鬥聲。

  對此一戰,美軍戰史詳細描繪道:中國人胡亂開火,不斷向車裡扔手榴彈、炸藥包,車被打著了。可指揮所周圍的有些分隊還在狐洞或隱蔽工事中呼呼大睡,顯然他們在等待撤退的命令。其中一個士兵以後回憶說,醒來時仗早已打響了……有人叫醒我後問我聽沒聽見一群馬在奔騰嘶鳴……片刻間我們的駐地被打得千瘡百孔……當我聽到遠方的軍號聲和馬蹄聲,我以為我還在夢鄉,敵人仿佛騰雲駕霧般從天而降,人影模糊不清,他們見人就開槍,甚至用刺刀捅。

  志願軍的手榴彈把美軍營長羅伯特。奧蒙德少校炸成重傷,他和一個叫做麥卡比的上尉逃出營部,麥卡比的鋼盔立即被打飛,肩腫骨鑽進了一顆子彈。由於失血過多,他躺在路邊不能動了。這個時候,令這個美軍上尉奇怪和幸運的事情發生了:幾個中國士兵用刺刀指著他,但卻沒有刺他,甚至沒有激他的槍,只是互相說著什麼。麥卡比用手指了指南邊,中國士兵掉頭就走了。麥卡比活了下來。他至今仍驚奇自己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他認為那幾個圍著他的中國士兵互相說的話是在商量什麼,而商量的結果是他不怎麼像敵人。天亮以後來的「蚊式」飛機和轟炸機,在雲山公路大橋這個被中國軍隊佔領的交通要道上進行了轟炸,美騎兵第一師八團三營這才有機會清點人數,但死亡的人數已經無法點清,光是在由三輛坦克構成的小小環形陣地裡就躺著170名傷員。

  志願軍沖入雲山街頭的一個先頭班只剩下四個人還沒有負傷,他們兩人一組,沿著街道搜索,但是被一輛美軍坦克封鎖住了前進的道路。坦克上的重機槍火力使後續的中國部隊受到傷亡,先頭班班長趙子林火了。他爬到一間小商店旁邊,從與美軍坦克對射的友鄰部隊那里弄到一根爆破筒,趙子林接著爆破筒向那輛坦克爬去。美軍坦克掩護著幾輛載滿美軍士兵的卡車,瘋狂地向接近的中國土兵射擊,為了掩護趙子林,中國士兵拼死與美軍糾纏,趙子林終於接近坦克了。坦克的聲音很大,震得街道的地面劇烈地顫抖。趙子林突然在坦克的正面站了起來,一直到坦克升到他眼前的時候,他拉開了爆破筒的導火線。他沒有來得及隱蔽,巨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趙子林最後用力地睜開了眼睛,中國土兵正穿過黑色的硝煙向美軍士兵沖去。

  雲山城的美軍開始向南逃跑,但是他們的後路已經被截斷了。中國第三十九軍—一五師三四五團的士兵已經搶佔了一個叫諸仁橋的公路路口。這場戰鬥結束時,幾十個美軍士兵在猛烈的攻擊下舉著白旗投降了,他們對翻譯說,他們的軍官說過,投降有四個條件:一是沒有子彈了,二是沒有乾糧了,三是聯絡中斷了,四是突圍不了了。他們符合投降的所有條件。

  被壓縮在雲山南面狹窄開闊地的美騎兵第一師八團四面受敵的命運來臨了。

  11月2日拂曉,美第八集團軍命令全線撤退。西海岸的美第二十四師接到的命令只有一句話:撤退至清川江一線。這個師的美軍官兵們此刻充滿著不安的情緒,是蘇聯軍隊參戰了?

  還是中國軍隊把後路切斷了?或者是北朝鮮徹底投降使戰爭結束了?美國兵們在悲喜交織的謠傳中忐忑不安。美軍戰史中稱:「官兵們抱著失望和被狐狸迷住了一般的情緒,開始了後退。」

  電報、電話、偵察機的報告雪片一樣地向美第八集團軍司令部飛來。在大量片斷的、悲觀的情報中,也還混雜著持樂觀看法的報告,它們給沃克的參謀們造成了判斷上的災難。美軍戰史在描述當時的氣氛時寫道:「這是終日歇斯底里、狂熱工作而效果最差的一天,也是發生了若干錯誤的一天……一個接一個的朝令夕改的命令,流水般地不停地發出……」

  這時,美騎兵第一師五團從剛;;方向急促增援而來,但是當他們行至雲山以南龍城洞至龍頭洞之間的公路附近時,受到中國軍隊的頑強阻擊。阻擊的部隊是中國第三十九軍—一五師三四三團。美軍動用坦克和重炮向中國阻擊陣地猛烈轟擊,美國空軍的飛機在阻擊陣地上灑下傾盆大雨一樣的汽油,然後發射出他們的燃燒彈,中國阻擊碎地頓時成為一片火海。阻擊異常艱苦。在三四三團三連的陣地上,天上是美軍幾十架戰鬥機在掃射轟炸,地面上是一波又一波的坦克配屬步兵的衝擊,陣地上原來茂密的樹林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全連160人,打到最後只剩下幾十人。在殘酷的戰鬥中,一位副營長當美軍坦克的履帶聲在火海中再次響起來的時候,他逃跑了。但是,這個營所有的士兵依然在暴烈的槍炮聲中堅守陣地。在美軍士兵距離阻擊碎地前沿僅僅還有20米的時候,大火中的中國士兵又一次站了起來。美軍遭到了中國軍隊誓死的猛烈反擊。在反擊中,被烈火燒爛了軍裝的中國士兵還抓到了40多名美軍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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