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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實際上,陳卅並不是不想和鳳凰交流感情,而是他覺得和鳳凰交流是一種痛苦。為什麼這麼說呢?原因就在於鳳凰對他是言聽計從。無論陳卅說什麼,只要是不涉及男女之間第三者的問題,鳳凰基本上就沒表示過反對意見。時間一長,陳卅覺得和她說話還不如自言自語。

  不願意交流並不表示陳卅對鳳凰沒有感情,當鳳凰高高舉起大刀的一瞬間,陳卅反而認為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今日與往日不同,陳卅若是不找個人進行「思想交流」,恐怕他會憋死。「我找自己的媳婦,看哪個兔崽子敢說些啥?」他為自己夜黑風高闖入人家閨房找到了一個合理藉口。來到鳳凰臥室門前,他高聲叫道:「鳳兒啊!鳳兒啊!你在不在?」陳卅隔著房門敲個沒完沒了。

  「你幹什麼?還睡不睡覺啦?」鳳凰打著哈欠從內間抽開門閂。

  「我想和你說說話,」陳卅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一頭闖進去主動找把椅子坐下。包二柱可沒有陳卅的魄力,他迎著寒風委委屈屈站在門外,心裡祈禱著鳳凰趕快把陳卅攆走。

  「你又怎麼啦?快坐下烤烤火!」鳳凰從外間的火爐上端起水壺,給陳卅倒了一碗熱水。

  「咦?你在看書?」陳卅拿起書案上的識字本,就著燭火仔細翻了翻,「無產階級……哎?這個字念『聯』吧?」陳卅指著「聯合」的聯字。

  「是啊!這幾個字連起來念『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小雨教我的。」鳳凰自豪地說道。

  「拉倒吧!」陳卅「哼」了一聲說道,「大字都不識幾個,還學人家看啥書?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教書先生啦?」陳卅這是氣話,如果今天不是心裡不痛快,恐怕他也不會這麼蠻橫。

  出乎陳卅意外的是,鳳凰非但不惱,反而嫣然一笑說道:「當先生我可不敢想了,如果能上中學念大學,我這輩子也算沒白活一回。」

  「也何?」陳卅瞪圓眼睛,上下左右反過來掉過去打量著鳳凰。

  「老陳,你怎麼啦?」鳳凰笑著問道,「我有什麼不對嗎?」

  「你叫我啥?叫我老陳?」陳卅指著自己鼻子反問道,「你覺得我很老嗎?」

  「嗨!你挑那份理幹什麼?不就是一個稱呼嗎?」鳳凰沒往心裡去。

  「稱呼?」陳卅臉色驟變,他單指朝天,哆嗦著嘴唇問道,「你……你覺得從『當家的』變成了『老陳』,這……這是稱呼的問題嗎?」

  「哎呀!」鳳凰跺腳笑道,「你看你多心了不是?小雨說了,咱們既然是正規部隊,就要有個正規部隊的樣子。總是張口閉口『當家的』,那成了什麼?」

  「不是,我說你……」陳卅正欲反駁,鳳凰卻從灶坑裡翻出一塊烤得焦黑的紅薯說道:「別生氣了,來!咱們一人一半趁熱吃了。」說著,一邊向紅薯吹著氣一邊剝皮。

  「我不吃!」陳卅來了牛脾氣。他找鳳凰本來是想緩解心中的鬱悶,不料反而更加鬱悶。

  鳳凰笑著,將半塊紅薯塞進了他的嘴,俏皮地問道:「好吃嗎?」

  「嗯……」陳卅一邊哈著熱氣一邊應承著。

  「你可真傻!」鳳凰在他嘴邊親了一下,隨後幽幽說道,「你呀!你真應該好好讀點書……」

  「讀書?」

  「是啊!」鳳凰忽閃著明眸又道,「你將來要統領千軍萬馬,總不能一張嘴就是『媽個巴子』,那會叫人笑話的。」

  「誰敢笑話我?我……我……我他奶奶的……」

  「看看!又來了不是?」鳳凰坐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深有感觸地說道,「人家嘴上不笑你,難道心裡也不笑你嗎?你能把他們怎麼樣呢?」

  「鳳兒啊!我咋就覺得你不太對勁呢?這才讀了幾天書,人就變得知書達理啦?」

  「哪有那麼快呀?」鳳凰抱著陳卅的脖子輕輕搖動著,「反正我是想好了,這輩子只要一有空,我就會看書識字。當家的,你不知道做一個讀書人有多麼快樂?滿腦子裝的都是學問,誰不喜歡有學問的人呢?我看你呀!有空的時候也應該學習學習別總是東遊西逛的,既影響人家看書,又耽誤自己進步,你說說……」

  「夠啦!」陳卅一把推開鳳凰,差點沒將鳳凰推進灶坑。

  「你幹嗎?」鳳凰委屈地問道。

  陳卅氣呼呼站起身大聲嚷道,「瞧不出來呀?這才喝了幾天墨水啊?連『進步』這個詞兒都學會啦?」

  「老陳……當家的……」

  陳卅甩手喝道:「別叫得那麼親熱,我受不起!」他指著鳳凰的鼻子呵斥,「這才念了幾天的三字經?還沒咋地呢就開始嫌棄我了。你要是有種就找個秀才嫁了,也不用再跟著我陳鬍子丟人!」說罷,從桌子上抓起帽子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兩道委屈的淚水從鳳凰秀目中滾滾而落,纖細的手指將剩下的半塊紅薯狠狠捏了又捏……

  「跟我回去!」陳卅飛起一腳踢在包二柱的屁股上,嘴裡高聲罵道,「這他媽到底是咋回事?小鬼子都快打到家門口了,現在是學習的時候嗎?不抓訓練搞這些沒用的幹啥?這還是不是老子一手拉起來的救國軍?」來回踱了幾步,他突然停下身子冷笑道:「學習?好!你們有種我也有道,老子現在就讓你們好好學習!」

  一天后。

  幾位領導幹部聚集在軍部,一個個愁眉不展。

  「我說你們至於這樣嗎?不就是寫幾個字嗎?瞧瞧你們,還是讀書人呢?一個個就這熊色?」鄭東貴覺得這些人沒出息。

  「老鄭啊!不是你……今天開會你到底注意聽講沒有?陳大膽說過什麼話你到底知道不?」郭仲良恨得直咬牙。他是一點兒也沒有冤枉鄭東貴,陳卅下達命令的時候,鄭東貴正在一旁琢磨炮彈的改裝問題,至於陳卅究竟下達了什麼命令,鄭東貴頭腦中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這個人有個特點,對不知道不瞭解的事情他敢於發言,而且還把問題想得比較樂觀。「他說啥了?不會叫你們吟詩作對吧?」

  「老鄭啊!」韓柏歎道,「他真叫我們吟詩作對那也就罷了,畢竟咱們這些人還念過幾天書。可是他居然命令全軍幹部戰士要根據這幾天的表現寫出深刻的總結,而且還不能重樣,你說說這可怎麼辦?」

  「那有啥難辦的,陳大膽能認識幾個字啊?糊弄糊弄不就完啦?」

  「哪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當陳大膽是傻子?他早有防備。解散後他就請賬房先生去了。」楊雨將最新情況如實彙報。

  「他憑啥這麼幹?這還有王法沒有?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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