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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有一個發言者談到白區的抗日學生運動,另一個談到西南的抗日運動,一個東北人談到張學良少帥的東北軍為什麼不願再打紅軍的原因。「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大家都有要團結起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我們必須收復失地!」他慷慨激昂地結束他的發言。第四個人談到東北抗日義勇軍,另一個談到另各地日本紗廠中的中國工人的罷工。

  討論歷時一個多小時。指揮員和政治委員有時插一下言總結一下剛才的發言,發揮其中的一個論點,或者補充一些新情況,糾正剛才發言中的某一點。戰士們都用小本子吃力地記了簡單的筆記,他們的誠實的農民的臉上露出了認真思索的神色。整個討論是很生硬地帶有宣傳性的,他們一點也不在乎誇大事實。這甚至有點傳教的味道,所選的材料都是為了證明一個論點。但它的效果很大,這一點是很明顯的。在這些年輕的沒有什麼訓練的頭腦中逐漸形成了簡單然而強烈的信念,從形式上來說是很符合邏輯的信念,也是任何一支十字大軍為了要加強精神團結、勇氣、為事業而犧牲——我們稱之為士氣的那種精神——都認為是必要的信條。

  最後我打斷了他們的發言,提出一些問題。他們都舉手搶著回答。我發現在場的六十二個人中,有九個來自城市工人階級家庭,其餘都是直接來自農村。二十一個以前在白軍當過兵,六個前東北軍。只有八個已婚,二十一個來自紅軍家庭——也就是在蘇區得到土改好處的貧農家庭。三十四個不滿二十歲,二十四個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只有四個在三十歲以上。

  我問道,「紅軍在哪個方面比中國其他軍隊好?」這個問題有十二個人立即站起來回答。我當時記下的答覆,有一部分簡述如下:

  「紅軍是革命的軍隊。」

  「紅軍是抗日的。」

  「紅軍幫助農民。」

  「紅軍中的生活條件同白軍生活完全不同。我們在這裡人人平等;在白軍中,士兵群眾受到壓迫。我們為自己和群眾打仗。白軍為地主豪紳打仗。紅軍官兵生活一樣。白軍士兵受奴隸待遇。」

  「紅軍軍官來自戰士行列,完全靠表現得到提拔。但白軍軍官是靠錢買的,或者用政治影響。」

  「紅軍戰士是志願當兵的,白軍是強征來的。」

  「資本家的軍隊是要維護資產階級。紅軍為無產階級打仗。」

  「軍閥的軍隊的任務是收稅和壓榨人民的血。紅軍為解放人民打仗。」

  「群眾恨白軍;他們愛紅軍。」

  我再一次打斷他們,「但是你怎麼知道農民是真的愛紅軍的呢?」這時又有好幾個人跳起來回答。政治委員指了一個。

  「我們到新區去的時候,」他說,「農民們總是自動出來幫助我們做急救工作。他們把我們的受傷的戰士從前線抬回醫院。」

  另一個:「我們長征過四川時農民給我們送來了他們自己做的草鞋,一路上給我們送來了茶和熱水。」

  第三個「我在劉志丹的二十六軍裡在定邊作戰的時候,我們的小分隊保衛一個孤立的崗哨,抵抗國民黨將領高桂滋的進攻。農民們給我們帶來了吃的和喝的。我們不用派人去搞給養,人民會幫助我們,高桂滋的軍隊打敗了。我們俘虜了幾個,他們告訴我們,他們有兩天沒水喝了。農民們在井裡放了毒逃走了。」

  一個甘肅農民出身的戰士:「人民在各方面幫助我們。在作戰的時候,他們常常把小股敵軍繳了械,切斷他們的電話電報線,把白軍調動的消息告訴我們,但是他們從來不會切斷我們的電話線,他們幫我們拉電話線!」

  另一個:「最近一架敵機在山西一個山上墜毀時,只有幾個農民看到。他們只有紅纓槍和鐵鍬武裝,但是還是襲擊了那架飛機,把兩個飛行員繳了械,捉了起來,送到瓦窯堡我們這裡!」

  還有一個:「今年四月在延長,有五個村子成立蘇維埃,我正好駐在那裡,後來我們受到湯恩伯的進攻,不得不後撤。民團回來後捉了村裡十八個人,砍了他們的腦袋。這時我們進行了反攻。村裡的人領我們從山上一條秘密小道襲擊民團。他們沒有防備,我們進攻後繳了三排敵軍的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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